两人一起把东西搬到了那个小院子。
箱子一件件搬进去,脚步声在空荡的院子里回响。
阳光从墙头斜照进来,洒在青砖地上,映出斑驳的影子。
地方不大,但收拾得挺利索。
院墙刷过新灰,屋檐下挂着一串风干的蒜,窗台上摆着半盆绿萝,叶子泛着油亮的光泽。
两间房,一间睡觉,一间当书房。
床是二手的,刷了层清漆,书桌是从旧货市场淘来的,桌面有些划痕,但结实耐用。
“这儿挺好。”
黎司泽站在院中,环顾四周,轻轻吁出一口气,“安静,适合看书。不会有人半夜敲门查户口,也不会听见楼上小孩哭闹。”
“房东是位老太太,人特别和气。”
赵敏书弯腰放下箱子,抬手擦了擦额角的汗珠,“昨天我去看房,她还给我倒了杯热茶,问我要不要腌萝卜吃。租金也不贵,比军属大院便宜快三十块呢。”
忙完已经快天黑了。
夕阳沉到屋脊后头,天边只剩一抹暗红。
院子里渐渐起了风,吹得晾在绳上的毛巾轻轻晃动。
黎司泽要走时,赵敏书送他到门口。
木门有些老旧,开关时发出“吱呀”一声轻响。
两人站在门边,影子被拉得很长。
“谢谢你来帮我搬。”
她轻声说,语气诚恳。
“应该的。”
他站在台阶下,抬头看着她,喉结微微滚动了一下。
黎司泽停了一下,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如意,我……”
“你不用说了。”
赵敏书打断他,语气平静,像一汪无波的湖水。
她垂下眼,盯着自己洗得发白的布鞋尖,“咱们心里都清楚现在是什么情况。”
黎司泽点点头,可胸口像压了块石头,闷得很,喘气都带着滞涩。
他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再说出来,只是低低地“嗯”了一声。
“你就好好准备高考吧。”
他低声说,声音沙哑,“要是有什么事,一定要告诉我。别一个人扛。”
“嗯,我会的。”
她点点头,抬起头,目光坦然地迎上他的眼睛。
看着黎司泽的背影转过胡同,一步一步走远,直到彻底看不见了,赵敏书才慢慢吐出一口气。
那口气像是憋了很久,终于释放出来,连带着肩膀也松弛了几分。
她靠着门框站着,晚风拂过脸颊,带着初秋的凉意。
她想起那天黎妈妈说的话,那些看似温和实则冰冷的提醒,像针一样扎进心里。
心一点点冷下来,也一点点变得更坚定。
只有自己站得够高,才能配得上站在他身边。
不是靠谁的怜惜,不是靠旧日的情分,而是凭真本事,堂堂正正地并肩而立。
第二天,单位的老刘听说赵敏书搬出了军属大院,正端着茶缸子在走廊里闲聊。
他眯起眼睛,嘴角翘了起来,脸上的褶子都舒展开了,像是终于卸下了什么重担。
“这样挺好的。”
他凑到黎司泽跟前,拍了拍他的肩,语气带着几分长辈式的宽慰,“对你俩都好。年轻人,前程要紧,感情可以往后放放。”
与此同时,远在京城的黎母接到儿子打来的电话,听他说赵敏书已经搬走,握着听筒的手微微松了力道。
她沉默了几秒,缓缓将话筒放回原处,转身走进客厅。
“这孩子,还是懂事的。”
她跟坐在沙发上看报纸的丈夫说,声音很轻,却透着一丝如释重负,“知道该靠近的时候靠近,该退的时候退。不至于让人难做。”
……
科技公司会议室里,空气像凝固了一样,连呼吸都觉得费劲。
窗帘拉得严严实实,投影仪的光束斜射在白墙上,映出一串串冰冷的数据图表。
所有人都低着头,没人敢率先开口。
沈时怀坐在长桌尽头,位置显得格外孤冷,仿佛与其他人隔开了一道无形的屏障。
他面前堆着厚厚一叠文件,纸张边缘已经微微卷起,每一页都密密麻麻地印满了数据表格和财务报表,红色的亏损数字在纸面上格外刺眼,像一道道割裂的伤口,直刺他的眼睛。
“沈时怀!你给我睁大眼睛看看这些数!”
王建国,也就是公司名义上的老板,猛地一巴掌拍在深褐色的实木桌面上,震得桌上的笔筒微微一跳,几支签字笔滚落在地。
他双目赤红,脸颊涨成铁青色,额角的青筋像蚯蚓一样凸起,声音因愤怒而颤抖。
“整整三个月的研发周期!整整二十万的资金投入!全砸进去了!现在程序出了这么大的漏洞,系统瘫痪,客户集体投诉,你说——你说你到底打算怎么办?!”
他的声音几乎是在咆哮,会议室四壁仿佛都在回荡他的怒吼。
“王总……”沈时怀艰难地吞咽了一口唾沫,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顺着太阳穴滑落。
他声音微微发颤,却仍试图解释,“这个漏洞确实严重,但我已经找到了症结所在,只要再给我一周时间,最多七天,我一定把它修复完毕,保证系统重新稳定上线……”
“一周?”
王建国猛地从椅子上站起,冷笑一声,嘴角扯出一个讥讽的弧度,像是听到了最荒谬的笑话,“你知道一周对于我们公司意味着什么吗?一天的停摆就损失上万,客户已经开始嚷嚷着要退服务费,合同在解约,信誉在崩塌!你还敢要我等你一周?!”
沈时怀低着头,双手紧紧攥住膝盖,指节因用力过度而发白,手背上的青筋清晰可见。
他已经连续三天没有合过眼,眼睛布满血丝,整个人瘦了一圈。
咖啡杯就放在手边,里面是早已冷透的黑色液体,杯底沉淀着一层厚厚的残渣。
他几乎是一秒都不敢松懈,彻夜翻查代码、排查日志,终于在凌晨三点发现了那个被隐藏极深的逻辑错误。
可讽刺的是,明明只是一个极其微小的参数配置失误,现在却被无限放大,变成了他一个人的滔天罪过。
“还有这个!”
王建国突然弯腰,从桌角抽出另一份打印出来的材料,纸张哗啦作响。
他抖着手将它摔在沈时怀面前,“你自己看看!你自己干的好事!你私自修改了核心模块的底层代码,导致整个系统链式崩溃,这是重大违规操作!这责任你推得掉吗?”
“我没有私自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