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庵主的话语空灵而缥缈,却带着千钧重压,落在林昭心头。
“三样东西?”林昭下意识地重复,心中升起强烈的不安。连这位深不可测、身处如此秘境的庵主都称之为“至关重要”且需要“争取”的东西,其难得程度可想而知。
“不错。”白衣庵主微微颔首,那双冰泉般的眼眸再次看向昏迷的林枫,指尖那点柔和而冰冷的白光缓缓没入他的眉心。
随着白光的注入,林枫身体猛地一颤,皮肤表面瞬间凝结出一层薄薄的、却异常坚韧的冰霜,将他整个人都包裹其中,如同一个冰棺。他体内那原本躁动冲突的几种力量,在这极致的冰寒之力介入下,竟被强行“冻结”,暂时停止了相互侵蚀,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平衡状态。
他脸上的痛苦神色渐渐平复,呼吸变得极其缓慢而微弱,仿佛生命体征被降到了最低点,却也因此保住了最后一丝生机不灭。
“冰魄封元术。”白衣庵主收回手指,语气平淡,“可暂保他三七二十一日,肉身不腐,神魂不散,冲突之力亦被禁锢。但二十一日后,若无后续手段,冰封瓦解,诸力反噬,大罗难救。”
二十一天!林昭的心狠狠揪紧。时间如此紧迫!
“请庵主明示,需要哪三样东西?”她不敢有丝毫耽搁,急忙问道。
白衣庵主衣袖轻轻一拂,三人面前的冰面上,寒气汇聚,迅速凝结成三样栩栩如生的冰雕影像。
第一样,是一株通体赤红如火、形态却如同冰晶般剔透的灵芝,灵芝伞盖上有七点星芒般的金色斑点,散发出灼热与极寒交织的奇异气息。
“此乃‘冰火七曜芝’。”庵主指向它,“生于极寒之地心火脉交汇之处,千年方得一见。其性调和阴阳,平衡冰火,是稳定他体内混沌之力与黄泉圣心露冲突的关键药引。据吾所知,世间仅有一处可能寻得——北漠突厥圣山,‘腾格里’峰顶的冰火洞窟。”
突厥圣山?!林昭心中一沉。如今大唐与突厥正值交战,渭水之盟刚破,双方势同水火,深入突厥腹地寻找圣山之物,无异于虎口拔牙,难如登天!
第二样冰雕影像,是一块不规则形状、内部仿佛有无数星沙缓缓流动、散发着柔和月白光晕的奇异金属。
“此乃‘星辰泪金’。”庵主继续道,“非人间凡铁,乃天外陨星核心历经万年地脉温养所化,蕴含星辰法则与大地精粹。唯有此物,能承载并疏导他那颗濒临破碎的‘混沌心’重塑时产生的庞大能量,并将其与肉身重新完美融合。此物或许只有海外仙岛‘蓬莱’的遗民,或者墨家最核心的机关城内,方有珍藏。”
海外仙岛?墨家机关城?林昭嘴角泛起一丝苦涩。这两处地方都只存在于传说之中,虚无缥缈,比突厥圣山更加难以寻觅踪迹!
第三样冰雕影像,则是一卷看似古朴陈旧的竹简,但竹简表面却流动着水波般的纹路,散发出一种安抚神魂、净化心灵的奇异波动。
“此乃《神农百草篇·残卷》。”庵主的语气多了一丝凝重,“并非寻常医书,而是上古神农氏亲传,蕴含生命本源之道与净化万毒之法。他体内沉积多年的奇毒已然与本源纠缠,更有来自皇城的那股阴邪诅咒之力深入神魂,非此篇净化之力不可根除。此卷最后一次现世,是在前朝太医令,‘药王’孙思邈之手,然孙先生云游天下,踪迹渺茫,已多年无人得见。”
药王孙思邈?林昭闻言,心中更是冰凉。这位老先生堪称活神仙,行踪不定,寻找他比寻找前两样死物更加困难!
冰火七曜芝、星辰泪金、神农残卷这三样东西,每一样都堪称世间绝品,获取难度无一不是登天级别!而且散布在天南地北,甚至不同国度、不同传说之地!二十一天内要集齐,这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看着林昭瞬间苍白的脸色和眼中的绝望,白衣庵主却并未意外,只是淡淡道:“集齐此三物,确非易事,近乎逆天改命。但,这是他一线生机所在。”
她话锋微微一转:“况且,你并非孤身一人。”
她的目光似乎能洞穿虚空,望向东南方向,那是长安所在。
“长安剧变,帝星飘摇,龙气紊乱。李世民被邪器所染,心神受创,非《神农残卷》之净化之力不可唤醒。长孙一党看似得势,然其倒行逆施,已引天怒人怨。朝中忠良、军中悍将,岂会真心臣服?他们需要的,是一个希望,一个拨乱反正的契机。”
“而陇右凉州,乃大唐边陲重镇,民风彪悍,军卒骁勇,更与突厥接壤,消息灵通。此地,既可规避长孙氏大部分直接控制,又可伺机联络忠臣,打探消息,甚至借力突厥。”
林昭是何等聪慧之人,立刻明白了庵主的暗示!
寻找这三样东西,不仅仅是为了救林枫,更关乎长安政局,关乎大唐国运!李世民若能清醒,长孙无忌的阴谋便难以长久。而在这个过程中,她完全可以借助那些依然忠于皇帝、痛恨长孙氏的力量,甚至可以利用突厥内部的矛盾(比如寻找冰火七曜芝时)!
这不是她一个人的战斗!
“晚辈明白了!”林昭眼中重新燃起斗志,尽管前路依旧艰难,但至少有了明确的方向和一丝联合各方力量的希望,“请庵主放心,纵然刀山火海,晚辈也定会尽力寻回这三样东西!”
“很好。”白衣庵主微微点头,似乎对她的决心颇为认可。她手腕一翻,掌心出现了三枚薄如蝉翼、触手冰凉的玉符,玉符上分别刻着“炎”、“金”、“草”三个古篆小字。
“这三枚‘冰魄传讯符’,你且收好。无论你找到哪一样东西,或者遇到生死危机,只需捏碎对应的玉符,吾便能心生感应,或可为你指引下一步方向,或在关键时刻,助你一臂之力。但切记,每枚玉符只能使用一次。”
林昭郑重地接过玉符,感受到其中蕴含的精纯寒意和神秘力量,小心收好。这无疑是雪中送炭。
“此外,”庵主又看向一旁匍匐的雪奴巨猿,“雪奴熟悉雪山地形,可助你安然下山,并送你至凉州城外官道。之后的路,便需你自己走了。”
雪奴巨猿低吼一声,点了点头。
“多谢庵主!”林昭深深一揖。
“去吧。”白衣庵主转过身,重新面对那巨大的冰莲,身影渐渐与周围的寒气融为一体,声音也变得缥缈起来,“时间紧迫,记住,二十一日。亦要记住,长安的目光,从未离开过他…”
话音袅袅,庵主的身影已然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存在过。
林昭不敢再耽搁,最后看了一眼被冰封在寒冰之中、面色安详却命悬一线的林枫,将他的模样深深刻在心里。
“林枫,等我。”她在心中默念,毅然转身,跃上了雪奴巨猿再次摊开的巨掌。
巨猿托着她,迈开沉重的步伐,向着来时的冰门走去。
那巨大的冰门再次无声滑开,门外依旧是凛冽的寒风和无尽的雪峰。
就在雪奴巨猿即将踏出冰门的刹那!
林昭怀中,那枚代表《神农残卷》的“草”字玉符,毫无征兆地、极其轻微地波动了一下,散发出一丝微弱的温热!
几乎是同时,下方云海之下,极远处的陇右官道方向,一骑快马正扬起烟尘,向着凉州城疾驰而去。
马背上的骑士风尘仆仆,背上插着一面代表八百里加急的赤色令旗,但其腰间悬挂的一枚令牌上,却隐约可见一个“长孙”字样!
而更远处,通往突厥方向的荒原上,一股粗壮的烟尘冲天而起,似乎有大规模的马队正在移动,方向难辨!
雪奴巨猿毫无所觉,一步踏出了冰门,冰冷的寒风再次灌入。
林昭握紧了手中的玉符,看着下方动荡的戈壁和远方的烟尘,眼神变得无比锐利。
新的征途,已然开始。而敌人,从未停下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