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恩月回到部门,并没直接回办公室,而是转身进了的茶水间。
茶水间的灯光比走廊暖两度,白恩月却觉得指尖发凉。
她舀了两勺咖啡豆——摩卡、深度烘焙,苦味能压住心里翻涌的杂讯。
研磨、萃取,一气呵成。
尽管她手上的动作一丝不苟,但从她那淡漠的眼神来看,此刻她内心又陷入了泥沼。
透过热咖啡腾升的热气,她眼前似乎又浮现出林初那张神情复杂的脸。
她也尝试说服自己,对方不过是为了消除她的疑心而表演了一场独角戏罢了。
可是,越是这样想,白恩月越是觉得心脏传来阵阵刺痛。
她看着深棕色咖啡液中自己的倒影,眸子中的亮光又暗淡了几分。
她忽然想起林初送她的限量星星挂件,手一抖,表面荡开一层涟漪,像那晚裂开的树脂。
向着,她松开手中的奶精,自顾自地说道:“算了,苦一点才提神。”
她端起杯子,朝着自己的办公室走去。
路过核心的办公区域,白恩月能够明显察觉自从张教授开完会议后,整个的部门情绪都格外紧张,仿佛每个人身边都埋着一颗随时会爆炸的炸弹。
白恩月前脚刚进办公室,她才将咖啡放到桌面上,后脚门就被严敏带上——
“咔哒”反锁,百叶窗“唰”地被拉死,光线瞬间切成一条条锋利的灰。
白恩月仿佛才注意到严敏,后知后觉地问道:“怎么了吗?”
“坐下聊吧。”
严敏没坐,背抵着门,双臂环胸,镜片后的目光像扫描仪。
“我看你刚刚有些失神,是风控小组故意刁难你了?。”
白恩月勉为其难地笑了笑,“那倒没有。”
“只是觉得此刻部分的气氛......”
“是啊,”严敏微微点头,肯定着白恩月未说完的表达,“这就是现实吧。”
“这个世界上总是有太多的投机主义者,企图通过各种肮脏的手段将别人的心血的结晶据为己有。不过......”
严敏停顿一秒,伸出修长的食指扶了扶眼眶。
“这种人最后无疑都会落得惨败的下场!”
白恩月扶着扶手坐下,抬眼看向严敏,虽然对方表情并没有太多的变化,但她还是从对方那明亮的眸子中,察觉到了少有的愤怒的情绪。
“所以......”
严敏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不容拒绝的硬度。
“你心里有名字了吗?”
白恩月把咖啡放到桌沿,没答,先敲下快捷键——
屏幕跳出一段实时日志:假饵仍旧没有被触发。
白恩月弯起嘴角,目光与严敏相交汇,“风控小组问了和你同样的问题。”
她瞳孔里映着严敏紧绷的下颌线,忽然又撇开视线,端起咖啡,轻轻嘬一口。
突然,她话锋一转,反问严敏:“你之所以这样问,是已经有了怀疑对象了吧?”
严敏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向白恩月走近,最终在白恩月对面稳稳落座。
“董事会只给 48小时,水已经搅浑,鱼如果还不咬钩,上面就要收网——”
她顿了顿,声音更低,“你没有在庇护谁吧?”
白恩月垂眸,指腹摩挲着腕上的护身符——
“Kito”符纹硌进皮肤,像一条不肯愈合的闪电。
“我拎得清。”
她声音轻,却带着冷冽的笃定。
严敏盯着她看了两秒,忽然伸手,手掌覆盖在桌上——
仿佛已经抓住了那个狡猾的内鬼。
“把假饵的终端密钥给我。”
白恩月没动。
“我要在风控后台加一道暗门,一旦有人复制文件,立刻触发蜂鸣——全网弹窗,无处可逃。”
白恩月沉默片刻,从领口拽出细链,摘下那枚黑色加密狗,放进严敏掌心。
金属冰凉,像交接一枚子弹。
严敏收拢手指,起身转身开门,手搭在把上又停住,背对她轻声补了一句——
“别让私人情绪影响了判断。”
门再次合上,空气里只剩咖啡的苦味和服务器遥远的嗡鸣。
虽然自始至终严敏都没有直接表明自己的怀疑对象,但毫无疑问,她已经开始怀疑林初了。
白恩月端起杯子,一口饮尽。
苦液滚过喉咙,却压不住胸腔里越来越清晰的倒计时——
嘀、嘀、嘀,像心跳,也像引爆前的计时器。
白恩月把空瓷杯倒扣在杯垫上,指尖顺势滑向台灯底座。
啪——
百叶窗的电机低鸣,像谁轻轻叹了一口气。
一寸寸抬起的铝片把午后阳光切成薄薄的刀锋,斜斜劈进室内,恰好落在她脚边。
玻璃墙外,林初刚好回来。
马尾重新扎过,碎发服帖地收进发绳;嘴角带着一点上扬的弧度,像刚跑完一段长坡,终于看见缓口气的平地。
她懒懒地伸了个腰,指尖在键盘上上轻点,屏幕的亮光映射在她的脸上。
那一瞬,她肩膀明显松了半寸。
白恩月没动,只是看着。
阳光在林初的睫毛上碎成细小的金粉,衬得眼底那抹从容格外清晰。
她忽然想起向思琪说过的话:
“——真正的猎人,会在猎物最松弛的时候扣扳机。”
念头刚落,严敏的身影切入画面。
藏青西装,领口银夹闪着冷光,像一柄收在鞘里的薄刃。
她停在林初桌旁,指尖在隔板上敲了两下——笃、笃。
声音极轻,却足以让林初的指尖顿在键盘上方。
严敏侧身,唇角几乎不动,只丢下一个气音般的词组。
林初的表情凝固了一秒,随即点头,迅速起身跟了上去。
两人并肩,绕过打印区,绕过监控探头,径直朝消防通道走去。
门被推开的一瞬,冷白灯光与幽绿安全标识交替闪过,像某种信号,又像倒计时归零前的最后一秒。
百叶窗升到顶端,电机停止。
阳光彻底铺进来,照得白恩月腕上的牙状吊坠微微发烫。
她伸手,在键盘上敲下一行指令:
【假饵程序:继续运行】
回车。
屏幕跳出一行淡灰提示:
“已重新运行,所有功能正常。”
白恩月靠回椅背,指尖摩挲过护身符的符纹,声音低得只有自己能听见——
“看来这段友情要走到尽头了。”
窗外,一片早凋的银杏叶被风卷起,贴上玻璃,叶脉在日光下清晰得近乎透明。
像一条刚被拉紧的线,悄悄系在三个人的命运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