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谷的寒风,裹挟着刺骨的冰屑与尚未散尽的血腥气,在破碎的山峦间呜咽。涵婓的身影如同一道融入阴影的魅影,在一座座被巨大力量撕裂、又被地脉寒气匆匆冰封的狰狞山脊间疾掠。每一次足尖点在光滑如镜的冰面上,都只留下微不可察的霜痕,随即被呼啸的风雪抹平。
他不敢有丝毫停留。
胸口处,被血瞳威压碾碎经脉的剧痛仍在灼烧,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肺腑深处的隐伤。更深处,强行引动幽冥祖魂地脉印记的反噬之力,如同潜伏的毒蛇,在灵脉中啃噬,带来阵阵虚脱般的眩晕。他紧抿着唇,嘴角残留着尚未完全擦干的血迹,脸色苍白如身下万年不化的玄冰。
“必须离开这片死地……越远越好。”涵婓的念头无比清晰。宫主虽因反噬暂时退却,但那一声穿透灵魂的痛苦嘶吼,以及血源禁地深处爆发的恐怖能量波动,无不昭示着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血灵宫的报复,绝不会就此停止。这冰封的幽冥谷,已从暂时的庇护所,变成了巨大的、随时可能引爆的陷阱。
他下意识地感知着空空如也的胸口。那里,曾温养着神秘的血玉。如今血玉崩碎,只余下丝丝缕缕融入血脉的温暖,以及一种与遥远禁地中狂暴力量隐约共鸣的悸动。这悸动非但没有带来安全感,反而像一根无形的绞索,提醒着他与那恐怖存在之间无法斩断的、危险的联系。
就在他掠过一座被拦腰斩断、断口覆盖着厚厚蓝冰的山峰时,异变突生!
**嗡——!**
并非源自大地,也非来自天空。这震荡直接作用于灵魂层面!
一股浩瀚、古老、仿佛承载着天地法则的无上意志,毫无征兆地降临!整个北荒,不,是整个大陆所有修为达到一定境界的修士,无论身处何地,正在做什么,灵魂深处都仿佛被投入了一块巨石!
涵婓疾驰的身影猛地一僵,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壁,闷哼一声,强行稳住身形,落在一块巨大的冰岩之后,惊疑不定地抬头望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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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陆中央,天机峰顶。**
终年不散的混沌云雾在此刻剧烈翻腾,如同沸腾的怒海。云雾深处,那座亘古矗立、通体由不知名混沌石构成、高耸入云仿佛支撑着天穹的巨碑——天榜,正发生着千年未有的剧变!
碑身表面,那些原本如同星辰般恒定闪耀、铭刻着一个个令世人敬畏的名字,此刻正剧烈地明灭、摇曳!尤其是碑身中段偏上的区域,光芒混乱到了极致,仿佛无数星辰正在经历一场疯狂的陨落与新生。
“轰!”
一道前所未有的粗大光柱,自碑顶混沌云涡中轰然劈落,精准地砸在天榜第二十九名的位置!那里原本铭刻的古老名号“赤瞳”,如同被投入熔炉的冰雪,在刺目的光芒中急速消融、崩解!
取而代之的,是两道全新的、由燃烧的暗金色火焰构成的文字,如同从混沌中淬炼而生,带着一种斩灭一切的凌厉与……令人心悸的凶戾,深深烙印在混沌石碑之上:
**噬君者!**
这两个字出现的瞬间,一股无形的、仿佛能冻结灵魂的杀伐之气,如同无形的冲击波,瞬间横扫整个天机峰顶!峰顶观礼台上,常年驻守在此、负责记录天榜变动的数位天机阁长老,修为最弱者也是元婴后期,此刻却齐齐闷哼一声,脸色煞白,蹬蹬蹬连退数步,修为稍浅的甚至嘴角溢出一丝鲜血,眼中充满了骇然!
“噬……噬君者?!”一位须发皆白、气息渊深如海的大长老失声惊呼,浑浊的老眼中爆射出难以置信的光芒,“‘赤瞳’……陨落了?被……被‘噬君’?!这怎么可能!赤瞳乃血灵宫第三血将,凶名赫赫,一身血煞魔功已臻化境,更有宫主秘宝护体,谁能……”
“杀赤瞳者,是为‘噬君’……”另一位长老声音干涩,带着深深的恐惧,“此名号……蕴含大因果!大恐怖!天榜自显化以来,从未有过如此……如此直指血灵宫主的名号!这‘噬君者’究竟是何方神圣?竟敢……”
整个天机峰顶,陷入一片死寂。只有天榜石碑上,“噬君者”三个暗金大字熊熊燃烧,那逸散出的凶戾之气,仿佛要将周遭的混沌云雾都点燃、吞噬。这个名字,如同一把滴血的匕首,狠狠刺穿了笼罩大陆千年的秩序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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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灵宫,血源禁地外围。**
狂暴的血光冲击仍在持续,但强度已不如最初那般毁天灭地。数位气息晦涩、周身笼罩在浓郁血雾中的枯槁身影,正悬浮在禁地扭曲的空间屏障之外,双手不断结印,打出一道道暗红色的符文,试图稳定那暴走的禁制核心,隔绝内部毁灭性能量的外泄。他们是血灵宫的太上长老,平日里沉睡于血棺之中,此刻却被宫主闭关地突如其来的剧变强行唤醒。
就在“噬君者”之名烙印天榜的刹那!
“噗!”
为首那位气息最为古老、血雾几乎凝成实质的老者,身体猛地一颤,笼罩周身的血雾剧烈翻腾,竟不受控制地逸散了一丝!他那双深陷在枯槁面皮中、如同两点幽幽鬼火的眼睛,骤然爆发出惊怒交加的血芒!
“赤瞳……陨落?!”嘶哑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怒,“天榜更迭……噬君者?!好!好一个噬君者!” 他枯瘦的手指猛地捏紧,指骨发出不堪重负的爆响,周围的虚空都随之扭曲了一下。
一股比禁地暴动更加森寒、更加纯粹的杀意,如同实质的冰风暴,以他为中心轰然扩散!旁边几位同样被天榜剧变惊动的太上长老,齐齐打了个寒颤,看向为首老者的目光充满了敬畏与一丝……恐惧。
“查!”枯槁老者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声音不大,却如同九幽寒风刮过每个人的神魂,“倾尽血灵宫一切力量!掘地三尺!三日之内,本座要知道这‘噬君者’的每一根骨头!每一滴血!敢以‘噬君’为号……其罪当诛九族!其魂当永镇血狱,受万世炼魂之苦!” 最后一个字落下,他身后的空间仿佛都染上了一层粘稠的血色阴影。
血灵宫的意志,因天榜之名,彻底狂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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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荒边缘,黑石城。**
这座依托险峻黑石山脉建立的散修聚集地,此刻却人声鼎沸,气氛诡异地热烈。巨大的黑石广场中央,矗立着一块由整块“映天石”打磨而成的光滑玉璧,此刻正清晰地投射着遥远天机峰顶天榜石碑的景象。
当“赤瞳”之名崩碎,“噬君者”三个暗金大字如同燃烧的烙印般浮现时——
整个广场,陷入了瞬间的死寂。
落针可闻。
无数道目光死死钉在“噬君者”三个字上,充满了惊愕、茫然、难以置信,以及……一丝丝难以言喻的兴奋与贪婪。
死寂仅仅持续了不到三息。
“轰——!”
如同滚烫的油锅里泼进了一瓢冷水,整个广场彻底炸开了锅!
“噬君者?!我的天!有人杀了赤瞳?!还他妈得了这么个名号?!”
“赤瞳……那可是血灵宫第三血将!天榜二十九的凶神!就这么……没了?”
“噬君……噬君!这他娘的是指着血灵宫主的鼻子骂啊!这人是吃了龙胆还是喝了凤髓?!”
“管他吃了什么!杀了赤瞳,取代天榜二十九!这是泼天的名声!更是泼天的麻烦!”
“麻烦?嘿嘿,我看是泼天的富贵!”一个獐头鼠目的干瘦修士挤在人群中,绿豆眼中闪烁着精明而贪婪的光芒,声音尖利地压过嘈杂,“血灵宫现在怕不是已经疯了!你们想想,谁能提供这‘噬君者’的消息,甚至……抓住他!那得值多少灵石?多少宝贝?”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黑石城中央,那座象征着散修联盟在此地最高权威的“万宝楼”,其顶端的传讯法阵骤然爆发出刺目的金光!
紧接着,一道宏大、威严、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声音,如同滚滚惊雷,响彻整个黑石城,并顺着散修联盟遍布大陆的传讯网络,瞬间传递到每一个拥有散修联盟分舵的角落:
**“散修联盟最高悬赏令!”**
**“目标:天榜第二十九位——‘噬君者’!”**
**“提供其确切行踪,经核实无误者,赏:上品灵石十万!七阶‘匿天’法袍一件!‘九转还魂丹’一枚!”**
**“擒获或诛杀目标,交付散修联盟者,赏:极品灵石百枚!八阶‘破界’符箓一枚!联盟长老会客卿席位一个!并可选联盟秘库‘天’字库藏一件!”**
悬赏令的内容,如同投入沸腾油锅的陨石,瞬间将整个黑石城,乃至整个大陆散修界引爆!
“十万上品灵石?!七阶法袍?!还魂丹?!我的老天爷!”
“百枚极品灵石?!破界符?!客卿席位?!还有天字库藏?!疯了!散修联盟这是倾家荡产也要找到这个‘噬君者’啊!”
“血灵宫肯定开价更高!这‘噬君者’……他现在就是一座会移动的、活生生的顶级灵脉矿!”
“找!必须找到他!富贵险中求!只要找到一点线索,这辈子就不用愁了!”
“北荒!他肯定还在北荒!赤瞳陨落在幽冥谷附近!快!去幽冥谷!”
贪婪的火焰在无数散修眼中疯狂燃烧,粗重的喘息声汇成一片。一道道身影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冲天而起,驾驭着各色遁光法宝,不顾漫天风雪,不顾血灵军在北荒肆虐的传闻,不顾幽冥谷方向的恐怖能量残留,疯狂地朝着那片刚刚经历浩劫的死寂之地扑去!整个北荒的天空,瞬间被密密麻麻、带着浓烈贪欲的流光所充斥,如同扑向腐肉的秃鹫群。
“噬君者”之名,伴随着散修联盟这份惊天动地的悬赏,瞬间点燃了整个修行界底层的疯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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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陆极西,万剑山脉深处。**
剑气凌霄,云雾皆被无形的剑意割裂。一座古朴恢弘、仿佛由无数柄巨剑倒插而成的山峰之巅,便是万剑阁的核心——洗剑阁。
阁主凌无涯,一袭洗得发白的青衫,负手立于悬崖边缘,身形挺拔如剑,仿佛与脚下支撑万剑阁的擎天巨峰融为一体。他的目光深邃,穿透万里云层,似乎正凝视着北方那片被血色与寒冰覆盖的大地。身侧,悬浮着一柄样式古拙、无鞘的长剑,剑身黯淡无光,却隐隐散发着令空间都为之扭曲的恐怖锋锐。
当“噬君者”之名于天机峰顶烙印虚空,那股凶戾的杀伐之气穿透空间阻隔,被凌无涯清晰感知到的瞬间——
“嗡!”
他身侧那柄古拙的长剑,剑身骤然发出一声清越悠长的鸣啸!这并非受主人催动,而是一种遇到势均力敌、甚至带有威胁气息的存在时,剑灵本能的反应!
凌无涯古井无波的脸上,眉头第一次,极其细微地蹙了一下。深邃的眼中,仿佛有无尽星河湮灭又重生,倒映着天榜石碑上那燃烧的“噬君者”之名。
“‘噬君者’……幽冥谷……”他低声自语,声音平淡,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仿佛金铁交鸣,“血灵宫第三血将赤瞳……竟陨落于此人之手?是意外?还是……变数?”
就在这时,一道凌厉的剑光破开云层,瞬息而至,化作一名身着万剑阁核心弟子服饰、神情冷峻的青年,单膝跪在凌无涯身后:“启禀阁主!北荒急报!由玄风长老率领的第三探查小队,于半个时辰前……在幽冥谷外三百里处,遭遇血灵军主力!全队……玉简尽碎!玄风长老……魂灯已灭!” 青年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悲愤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凌无涯负在身后的手,指节微微收紧了一瞬。洗剑阁顶的风,似乎更冷冽了几分。
他没有回头,目光依旧凝视着北方,仿佛穿透了空间,看到了那惨烈的战场,看到了血灵军狰狞的獠牙,也看到了那刚刚登榜、却已搅动天下风云的“噬君者”。
“变数……”凌无涯再次吐出这两个字,这一次,语气中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凝重。他缓缓抬起右手,轻轻拂过身旁嗡鸣不止的古拙长剑。剑鸣立止,但那剑身之上,却仿佛凝结了一层无形的、足以冰封万物的寒意。
“传令。”凌无涯的声音恢复了绝对的平静,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惊鸿’、‘掠影’二部,即刻集结。目标,北荒幽冥谷。一探血灵军动向,二寻……‘噬君者’踪迹。若遇此人……”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天榜上那刺目的名号,“……非敌,则引;为敌,则……斩!”
“遵阁主令!”冷峻青年沉声应道,化作剑光冲天而起,凌厉的剑意撕裂长空。
凌无涯独立崖边,青衫猎猎。他头顶那片亘古澄澈的天空中,代表着天榜前十的无上星辰,其中一颗位于第七的位置,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那闪烁转瞬即逝,快得如同错觉,却让凌无涯仰望的目光,骤然变得无比深邃、凝重。
前十……也动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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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荒,冰封死域边缘。**
涵婓将自己深深埋在一处背风的冰隙深处,大口喘息着,冰冷的空气刺得肺部生疼。他脸色苍白如纸,额角布满细密的冷汗。方才天榜意志降临的瞬间冲击,对他这重伤未愈、精神高度紧绷的身体来说,无异于雪上加霜。
外面呼啸的风声中,已经隐约能听到破空飞掠的尖啸!那绝非自然的风声,而是大量修士高速飞行带起的音爆!贪婪、焦躁、狂热……种种混乱的意念如同无形的潮水,正从四面八方朝着幽冥谷方向涌来。
“悬赏……”涵婓的嘴角扯出一抹苦涩冰冷的弧度,眼中却燃烧着不屈的火焰。他虽在冰隙深处,但散修联盟那响彻天地的悬赏令,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砸在他的心上。
十万上品灵石……七阶法袍……九转还魂丹……百枚极品灵石……破界符……客卿席位……天字库藏!
好大的手笔!散修联盟这是倾尽家底要将他置于死地!这份悬赏,足以让任何修士疯狂,让任何所谓的盟友反目。他现在,举世皆敌!
“噬君者……”涵婓低声咀嚼着这个由天榜赋予、充满凶戾与不祥的名字。杀了赤瞳,便是噬君?这血灵宫主,当真将自己视为此界之君了吗?何其狂妄!何其可笑!他不过是为了活下来!为了从那必死的绝境中,撕开一条血路!
愤怒、不甘、被整个世界追猎的冰冷孤绝,如同毒藤缠绕着他的心脏。但同时,一股更加炽烈、更加决绝的斗志,也在胸腔中熊熊燃烧!既然举世皆敌,那便杀出一条生路!既然名为“噬君”,那终有一日,让这称号……名副其实!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运转残存的灵力,试图压制体内翻腾的气血和经脉的灼痛。必须尽快恢复一丝战力,否则,不等血灵宫的高手到来,外面那些被贪婪蒙蔽了双眼的散修,就能将他撕成碎片。
就在他心神沉入体内,艰难引导着紊乱的灵力时——
“嗡!”
一股极其微弱、却带着刺骨寒意的波动,如同冰针般,毫无征兆地刺入他的感知!这波动并非来自外界,而是……来自他右手掌心!
涵婓猛地睁开眼,看向自己的右手。掌心处,那道由幽冥祖魂地脉印记留下的淡蓝色符文,正散发出微不可察的冰冷光泽。这光芒如同呼吸般明灭,正遥遥指向……东北方向!一个完全背离幽冥谷、也背离黑石城的方向!一股微弱却清晰的意念,带着一种源自大地的、近乎本能的指引,透过印记传递而来——那边,有生路?或者说……有幽冥祖魂遗留之物?
几乎就在地脉印记发出指引的同一时刻!
“吼——!”
一声压抑着无尽痛苦、狂暴与毁灭欲望的咆哮,如同来自九幽地狱的闷雷,虽然微弱,却无比清晰地穿透了空间的距离,直接在他灵魂深处炸响!
是霜刃!
涵婓瞳孔骤缩!那咆哮中蕴含的熟悉气息,正是霜刃!但此刻,那气息已经完全扭曲、变质,充满了污秽、暴虐与……对鲜血与生魂的极致渴望!这绝非正常的霜刃!联想到霜刃道心崩坏、被污血侵蚀的最后一幕……难道……
更让涵婓浑身血液几乎冻结的是,随着这声灵魂咆哮的响起,他心脏深处,那道由血契转化而来的、连接着他与霜刃的微弱烙印,此刻正如同被烧红的烙铁狠狠烫过,传来一阵尖锐到极致的灼痛!这灼痛感并非来自肉体,而是灵魂契约被强行扭曲、被污染源侵蚀带来的反噬!
霜刃……正在经历某种可怕的、彻底的异变!并且,正循着这血契的烙印,如同锁定猎物的毒蛇,朝着他所在的方位……疯狂追来!
前有被悬赏吸引、蜂拥而至的贪婪散修,后有彻底魔化、实力未知的恐怖追兵!而体内,是难以压制的重伤与反噬!
涵婓的脸色,变得比万载玄冰还要寒冷。他猛地握紧右手,掌心印记传来的冰冷触感,成了此刻唯一的、渺茫的指引。
他没有任何犹豫,强忍着灵魂烙印的灼痛和身体的虚弱,如同受伤的孤狼,猛地从冰隙中窜出,将速度提升到极致,化作一道几乎融入风雪与阴影的残影,朝着地脉印记指引的东北方向,亡命飞遁!
风雪更急,如刀般割在脸上。身后,贪婪的破空声越来越近;灵魂深处,那充满毁灭欲的咆哮,也仿佛越来越清晰。
活下去!必须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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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涵婓的身影消失在东北方茫茫风雪中的片刻之后。
“嗤啦——!”
他刚刚藏身的冰隙上空,空间如同布帛般被一只覆盖着暗青色鳞片、缭绕着污秽血气的巨大兽爪,硬生生撕裂!
一个庞大、扭曲、散发着令人作呕血腥气息的身影,缓缓从空间裂缝中挤了出来。
它依稀还能看出霜刃原本高大人形的轮廓,但全身皮肤已完全被暗红色的、如同剥皮肌肉般的组织覆盖,表面布满了粘稠的污血和不断蠕动的梵文血纹。原本属于霜刃的那张冷峻脸庞,此刻一半扭曲成极度痛苦的神色,另一半则完全被狰狞的兽性覆盖,獠牙外露,涎水混合着血沫滴落。最恐怖的,是它背后肩胛骨的位置,两根森白的、带着锋利倒刺的骨刃,如同折断的翅膀般刺破血肉,斜斜伸出,上面还挂着新鲜的碎肉和布条——那是属于万剑阁探查队修士的服饰碎片!
它那双已经完全被浑浊污血和疯狂占据的眼瞳,死死盯着涵婓消失的方向,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充满饥饿与杀意的“嗬嗬”声。它巨大的鼻孔抽动着,贪婪地嗅吸着空气中残留的、属于涵婓的、被血契烙印标记的气息。
“吼——!”
又是一声比之前更加狂暴、更加非人的咆哮,震荡着风雪!魔化的霜刃猛地蹬地,脚下坚硬的冻土瞬间龟裂塌陷,它那庞大的身躯化作一道血腥的残影,带着毁灭一切生机的污秽气息,朝着涵婓遁走的方向,以更恐怖的速度,狂追而去!
而在这魔物撕裂空间降临之地,更远一些的冰雪中,几具身着散修服饰、被吸干了精血、只剩下扭曲干尸的尸体,正无声地诉说着这头新生魔物的凶残与……它追踪路上随手制造的杀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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涵婓在风雪中亡命飞驰,灵力不计代价地燃烧。他不敢回头,但灵魂深处血契烙印传来的灼痛感,以及那如同跗骨之蛆般越来越近的、充满污秽与毁灭的恐怖气息,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着他的脖颈。
东北方,风雪似乎更大了。视线所及,只有一片灰白混沌。
就在他掠过一座被厚厚冰雪覆盖、形似卧牛的巨大山丘时——
“嗡!”
一直被他贴身收藏、沉寂了许久的帝君兽断角,毫无征兆地在他怀中震动了一下!一股微弱却无比精纯、带着洪荒威严的暖流,瞬间透过衣物,涌入他冰冷的胸膛,竟让他翻腾的气血和经脉的灼痛,稍稍平复了一丝!
涵婓身形一顿,惊疑地低头看向怀中兽角。断角表面,那些古老神秘的纹路,此刻正流淌着一层极其黯淡、却真实存在的温润光泽。这光泽的源头,似乎……指向更东北方的风雪深处?与掌心印记的指引,隐隐重合?
帝君兽角……在呼应什么?难道……
涵婓猛地抬头,望向那片被狂暴风雪笼罩的、未知的东北方。掌心印记冰冷,怀中兽角微温,身后魔影迫近,杀机四伏。
前路,是未知的指引,还是更深的绝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