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卑斯滑雪场的记忆,如同被精心收藏的雪水晶,在木欣荣心头折射着温暖而笨拙的光晕。
朝幽叶那句“带你去更好的雪场”的承诺,并非虚言。
当北半球的冬季步入最深邃的怀抱,当漫长的极夜开始在北极圈边缘低吟,一张飞往冰岛雷克雅未克的机票,被悄然放在了木欣荣正在涂鸦量子场论草稿的笔记本上。
“冰岛?!”木欣荣的眼睛瞪得溜圆,笔尖在纸上划出一道长长的、失控的线,声音因为激动而拔高了好几度,几乎要掀翻公寓的天花板。
“幽叶!我们去看极光?!” 他像只被巨大的惊喜砸中的小动物,从椅子上弹起来,在小小的空间里兴奋地转了好几圈,最后精准地扑到正在窗边安静擦拭专业望远镜镜片的朝幽叶背上。
手臂紧紧环住他劲瘦的腰,脸颊在他宽阔的背上满足地蹭了蹭。这个动作早已熟稔得如同呼吸。
“嗯。”朝幽叶被他撞得身体微微一晃,手中的动作却稳稳停住,没有丝毫被打扰的不悦。
“兑现承诺。去看宇宙的裙摆。”
“哇——!!!” 木欣荣欢呼一声,声音闷在朝幽叶厚实的羊毛衫里,震得他后背发痒,“幽叶最好了!是真正的极光耶!活的!会动的!”
他对极光的所有认知都来自于震撼的纪录片和令人屏息的网络图片,那流动的、梦幻般的绿色光幕。
在他心中早已与朝幽叶紫眸深处的神秘光辉奇异地重叠,象征着最极致的神秘与浪漫,以及——属于他们的专属奇景。
接下来的日子,木欣荣的兴奋指数达到了峰值。他像只被注入了无限活力的小松鼠,开始疯狂采购御寒装备。
冰岛的严寒是出了名的,他翻箱倒柜,把最厚的鹅绒羽绒服、加厚加绒的保暖内衣、能裹住耳朵的羊毛帽、防风防水指数爆表的冲锋裤、厚得像熊掌的羊毛袜手套,甚至还有专门用于极寒环境的自发热暖宝宝,一股脑地塞进行李箱。
他对着镜子一件件试穿,把自己裹成一个圆滚滚、色彩极其鲜艳(他偏爱一切亮色)的球体。
然后像个移动的彩色雪球一样滚到朝幽叶面前转圈,眼睛亮闪闪的:“幽叶幽叶,你看够不够暖和?像不像一颗……呃,饱满的芒果?”
他放弃了爱斯基摩人的类比。
朝幽叶正坐在窗边的扶手椅里,膝上摊开一本厚重的《冰岛地质构造与极光粒子流模型》,修长的手指正划过一行复杂的公式。闻言,他抬起头。
木欣荣穿着超大号的、饱和度极高的芒果黄羽绒服,戴着同色系、顶端有个毛绒球的毛线帽和同款围巾。
整个人被包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盛满星光的眼睛和冻得微红的鼻尖,圆润得像个精心包装的礼物。
朝幽叶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几秒,紫眸深处掠过一丝清晰的、名为“愉悦”的微澜。
“更像一颗亟待被剥开的、甜蜜的果实。”
“……” 木欣荣鼓了鼓被围巾遮住大半的脸颊,但很快又自我安慰,声音透过围巾嗡嗡的,“甜蜜果实就甜蜜果实!总比冻成冰雕好!”
他蹦跳着跑开,继续去研究他打印出来的厚厚一叠冰岛旅游攻略,嘴里念念有词,全是惊叹号。
“蓝冰洞!哇!冰川徒步!刺激!米湖温泉!必须泡!还有……重中之重!一定要看到极光!Kp指数要高!云层要散!幽叶!快帮我看看你算出来的最佳观测点和时间!”
他举着攻略,像举着圣旨一样冲到朝幽叶面前。
相较于木欣荣的“全副武装”和“战略储备”,朝幽叶的行李一如既往地体现着物理学家式的精简与高效。
几件剪裁合体、性能顶级的深灰与黑色防风保暖衣物,专业的极地登山靴,一套精密的便携式气象监测仪,高倍数的双筒望远镜,以及那个从不离身、装满了专业书籍和密密麻麻演算笔记的黑色电脑包。
他的准备冷静得像一场精密科学考察,而非浪漫旅行。
然而,当木欣荣好奇地翻看他特意准备的、那本厚得能当砖头的《冰岛高纬度大气物理与地磁活动》时。
却在其中一页关于极光粒子沉降模型的空白处,发现一行极其漂亮、力透纸背的英文手写批注,字迹冷静却隐含力量:
[Aurora viewing probability: high. Emotional amplification factor: maximum (for Rong) (极光观测概率:高。情感放大系数:最大值(对荣而言)]。
木欣荣的心跳,在看到括号里那个亲昵的“Rong”时,漏跳了一拍,随即又疯狂地加速,脸颊的温度瞬间攀升。
他迅速合上书页,像做贼心虚般偷偷瞄了一眼正在检查相机电池的朝幽叶。
木欣荣的嘴角却抑制不住地高高翘起,心底的期待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湖面,漾开一圈圈甜蜜的涟漪。
Emotional amplification factor…… 这个物理呆子!
飞机降落在凯夫拉维克国际机场时,冰岛用它特有的、混合着硫磺气息的凛冽寒风,给了两位远道而来的访客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
木欣荣裹紧了他的“芒果战袍”,只露出眼睛,好奇地打量着这个被黑色火山岩和苔原覆盖的、如同异星般的国度。
朝幽叶自然地接过木欣荣的行李推车,另一只手稳稳地牵住他被厚手套包裹住的手。
“冷吗?”他低声问,声音被呼啸的风声切割。
“不冷!”木欣荣大声回答,声音在围巾里显得闷闷的,眼睛却亮得惊人,兴奋地东张西望。
“就是风好大!像有冰刀子刮脸!不过好酷!”
他们租了一辆性能强劲的四驱越野车。朝幽叶坐进驾驶座,动作流畅而沉稳。
木欣荣则像个第一次春游的小学生,扒在车窗上,看着窗外掠过的荒原、低矮的灌木、点缀其间的彩色小房子,以及远处若隐若现、覆盖着皑皑白雪的冰川轮廓,时不时发出“哇哦”、“天呐”的惊叹。
“幽叶幽叶!快看!那是苔原吗?像绿色的地毯铺在黑色石头上!”
“嗯,火山熔岩遗迹上的地衣和苔藓,生长极其缓慢。”
“那边!是温泉冒出的白烟吗?好浓!”
“地热活动频繁区。冰岛是坐在火山口上的国家。”
“哇!海!好……好苍茫的海!黑色的沙滩?!”
“维克镇的黑沙滩,玄武岩风化产物。风浪很大,危险。”
“……”
朝幽叶的回答简洁精准,如同百科词条,却总能及时回应木欣荣每一个跳跃的惊叹,紫眸专注地看着前方被车灯划开的、仿佛没有尽头的公路。
木欣荣的叽叽喳喳和窗外广袤、荒凉、带着原始野性美的景色交织在一起,构成了驶向雷克雅未克途中独特的背景音。
入住市中心一家设计感十足的精品酒店。房间不大,却温馨舒适,巨大的落地窗外是色彩斑斓的矮房子和远处的雪山轮廓。
木欣荣迫不及待地拉开窗帘,脸贴在冰冷的玻璃上:“幽叶!这里好可爱!像童话积木搭出来的!”
他转过身,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正在将行李箱放好的朝幽叶,“我们晚上去逛逛吗?听说哈尔格林姆斯大教堂像管风琴!”
朝幽叶直起身,走到他身边,目光也投向窗外暮色渐沉的童话小镇。
“先吃饭。”他抬手,很自然地揉了揉木欣荣被帽子压得有些凌乱的发顶,指尖传来柔软微凉的触感。
“补充热量。晚上风会更冷。”
晚餐是在酒店附近一家评价很高的海鲜餐厅。温暖的灯光,木质的装潢,空气中弥漫着烤鱼和面包的香气。
木欣荣像个好奇宝宝,对着菜单上奇特的冰岛菜名(比如发酵鲨鱼肉hákarl,被朝幽叶果断阻止尝试)和新鲜的龙虾、鳕鱼大呼小叫。
最终,在朝幽叶的“科学建议”下,点了烤得恰到好处的北极鲑鱼和鲜美的龙虾汤。
木欣荣吃得脸颊鼓鼓,满足地眯起眼:“好吃!比我们食堂的量子午餐强一万倍!”
他舀起一勺浓稠的龙虾汤,吹了吹,很自然地递到朝幽叶嘴边,“你尝尝?这个汤绝了!”
朝幽叶看着那勺递到唇边的汤,又看看木欣荣亮晶晶、充满分享欲的眼睛,没有丝毫犹豫,微微低头,就着他的手喝了下去。
暖流混合着浓郁的海鲜香气滑入喉咙。
“嗯,不错。”他低声评价道。
饭后,两人裹得严严实实,漫步在雷克雅未克清冷的街头。风依旧很大,吹得人脸颊生疼。
哈尔格林姆斯大教堂高耸的玄武岩柱状结构在夜色和灯光的映衬下,确实如同巨大的管风琴,沉默地奏响着冰与火的交响。
木欣荣兴奋地拉着朝幽叶在各个角度拍照,手机屏幕在低温下很快发出电量警告。
“好冷好冷!”木欣荣把冻得发僵的手缩回袖子里,跺着脚,鼻尖通红,却依旧兴致勃勃。
“但是好漂亮!幽叶,你说极光会不会今晚就出现?”
朝幽叶抬头望向被城市灯光晕染成暗橙色的天空,几颗稀疏的星辰努力闪烁着。
他拿出手机,快速调出一个专业的气象App,查看实时数据。“云层覆盖率高,地磁活动指数Kp值偏低。”
他冷静地分析,看到木欣荣瞬间垮下去的小脸,又补充道,“概率不高,但并非为零。需要耐心和一点运气。”
他伸出手,将木欣荣冻得冰凉的手连同袖子一起握住,揣进自己温暖宽大的羽绒服口袋里。
隔着厚厚的衣物,依旧能感受到掌心传递的热度。
木欣荣立刻像找到了热源的小动物,往朝幽叶身边贴了贴,汲取着他身上散发出的安稳气息。
“嗯!我相信你的计算!也相信我们的好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