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
一座形同巨兽的巍峨仙岛如同亘古不灭的礁石,屹立于怒涛翻涌的东海之上。
此处正是上清圣人通天教主道场所在。
与昆仑山玉虚宫一般,乃是量劫劫气无法侵染的无上圣境。
但见岛外。
因为巫妖威能余威席卷的万丈浊浪。
如同亿万头咆哮的混沌凶兽,裹挟着毁天灭地之威,疯狂扑向金鳌岛!
可这些恐怖巨浪,一进入金鳌岛方圆百里之内。
便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轻轻抚平。
瞬息之间变得波平浪静,温顺得如同寻常海水,缓缓涤荡着岛周的礁石。
天际更是不断有空间碎片,自那些破碎的天穹窟窿中坠落,拖着长长的尾焰砸向金鳌岛!
然而。
这些陨落的天穹碎片。
尚未进入金鳌岛百里上空。
便被一层弥漫在虚空中的,无形却凌厉至极的沛然剑意悄然锁定。
无声无息地便化为最细微的齑粉,彻底湮灭,连一丝涟漪都未能激起。
岛内岛外,仿佛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外界是末日浩劫,天地泣血。
岛内却是仙光氤氲,灵泉潺潺,瑞兽栖霞。
似乎外界那惨烈的一切,都从未发生过一般。
然而…
与此番祥和圣境形成鲜明对比的是。
此刻金鳌岛之巅,紫芝崖上方,恢弘古朴、剑气隐然的碧游宫外!
密密麻麻,跪满了身影!
数以千计、万计的身影!
与阐教的十二金仙不同。
这些截教弟子并非皆是人形。
有的头顶龙角,有的身负羽翼,有的面覆鳞甲,有的耳挂金环…
种族各异,飞禽走兽,蠃鳞毛羽介皆有之。
但无一例外,周身皆清光缭绕,道韵纯正,显然都已踏入仙道,修为有成!
他们,皆是截教门人!
是奉行通天教主“有教无类,截取一线天机”法旨。
从洪荒万族中收录的门徒弟子!
此刻,这些平日或逍遥东海,或嬉戏仙岛,或闭关悟道的截教弟子。
无一例外,全都面向那紧闭的碧游宫大殿正门。
神情悲怆而恳切,如同朝圣般,虔诚地跪伏于地!
无数声音汇聚成一片悲壮的声浪。
整齐划一,带着无尽的恳求与悲悯。
轰然回荡在紫芝崖上空,冲击着碧游宫外的宁静:
“求师尊慈悲,救救众生吧!”
“师尊!天地倾覆,万灵泣血,求您开恩啊!”
“弟子恳请师尊,垂怜洪荒,赐下一线生机!”
声浪如潮,一浪高过一浪。
蕴含着门下弟子们最真挚的悲愿与祈求。
这个场景。
与那昆仑山玉虚宫内。
门人稀少、根脚高贵、气氛凝滞的景象截然不同。
阐教元始天尊收徒,标准严苛至极。
非跟脚深厚、福缘绵长、出身洪荒顶尖大族之“天之骄子”而不取。
故而其门下弟子,如十二金仙之流,自身来历皆是非凡。
他们的母族大多早已迁入或掌控着某些资源丰沛、法则稳固的诸天小世界。
自成一方势力,底蕴深厚。
对于他们而言,那洪荒主大陆。
不过是昔日祖庭,是气运交汇之所。
是争夺功德的战场,却绝非他们唯一的、赖以生存的家园。
即便主大陆打得粉碎,天塌地陷,他们及其背后母族所受的影响也相对有限。
甚至可能乐见其成,以期在未来瓜分新的利益格局。
那些在洪荒大地上挣扎求存的。
多是些无力开辟或迁入小世界、只能依附于巫妖两族麾下的弱小种族。
因此。
十二金仙及其同门。
自然可以淡漠视之,谨守不沾劫灰的师命,安然居于昆仑圣境。
而截教万仙,恰恰与之相反!
只因教主通天圣人,心怀慈悲,念及洪荒众生修行不易。
秉持有教无类,为万物截取一线生机的无上宏愿。
他所开创的截教道统,海纳百川,门户大开。
招收的门人弟子,绝大多数恰恰正是来自于那广袤却多灾多难的洪荒大地本身!
他们之中,有山川草木点化而成的精灵。
有苦苦修炼得以化形的飞禽。
有得了机缘开启灵智的异兽。
甚至还有人族中脱颖而出的求道者…
而截教弟子的根与血脉、因果。
几乎都与那片正在崩塌洪荒大地紧密相连!
也正是因为如此!
当外界天倾地覆,三十三重天界坠落的恐怖景象。
透过圣人布下的阵法屏障,隐约传入金鳌岛时。
岛上的截教万仙,如何还能坐得住?!
是。
他们在金鳌岛内,受圣人庇护,自是安然无恙,劫难难侵。
可他们的父母兄弟、挚友亲朋、同族血脉、师长故旧…
无数他们牵挂在乎的人。
此刻正在那外界炼狱般的浩劫中哀嚎、挣扎、湮灭!
那份源自血脉与情感的焦灼与悲怆,如何能抑制?
这才会有了今日碧游宫外这震撼的一幕。
数以万计的截教弟子。
一改往日于圣人座前听道时的恭敬乖巧。
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担忧与悲悯。
自发地从道场各处、从闭关洞府中走出。
如同百川归海般,汇聚于紫芝崖碧游宫外!
他们无一例外,神情恳切而悲愤。
眼中含着对师长的敬畏,更燃着对亲友命运的无尽担忧。
如同朝圣般,黑压压地跪伏了一地!
也正是如此。
才有了眼前的一幕。
诚然。
他们也知道。
这样做,是在逼迫师尊。
可他们心中痛苦万分,他们别无选择。
他们所求的,不是洪荒众生。
而是那浩劫血海之中,他们所挚爱的、一个个具体而微的牵挂!
若是亲朋好友全部死绝。
即便自己修成正果,又如何啊!
“胡闹!”
就在此时!
一声清脆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与怒意的呵斥。
如同九天惊雷响起!
碧游宫门并未开启。
但一道稚嫩的身影已然如同鬼魅般,凭空出现在那高耸的宫门之前。
白玉阶的最顶端!
来者一身水火道纹交织的仙童打扮。
模样看上去不过五六岁的幼童,粉雕玉琢,头上还扎着两个发髻。
但此刻。
他那张本该天真烂漫的小脸上。
却布满了与外貌极不相符的冰寒与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