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坚复先生云:在科学昌明的现代,还有许多人相信「定命论」的。
中国的星相学就是完全以定命论来推断人们的一生遭遇。
欧西的定命论者,看来不及中国星相学家(即命理家)以阴阳干支来作极细微的分析,但对于定命的见解也深信不疑。
比如一个妇人到帽店买帽子,翻来覆去选择,花了许多时间才决定买其中一顶,在定命论者眼中,则视为庸人自扰,以为她在进入店门之前,已经冥冥中肯定那一顶属于她所有的了。
译文:
坚复先生说:在科学昌盛的现代社会,依然有很多人相信“定命论”。
中国的星相学,就是完全依据定命论来推断人一生的经历和遭遇。
西方的定命论者,看起来不如中国星相学家(也就是命理家)用阴阳干支进行极为细致的分析,但他们对“命运早已注定”这一观点也深信不疑。
比如有一位妇人到帽子店买帽子,反复挑选,花费了很多时间才决定买其中一顶;在定命论者看来,这是庸人自扰,他们认为妇人在走进店门之前,冥冥之中就已经注定那顶帽子是属于她的了。
注解:
“坚复先生”为文中提及的观点持有者,具体身份未明确,此处按原文称谓直译。
“定命论”指认为人的命运由先天因素决定、无法通过人力改变的理论,是全文核心讨论的概念。
“星相学”此处特指中国传统命理术,非西方占星术,原文括号中“即命理家”已明确其与“星相学家”的等同关系。
“阴阳干支”是中国传统命理分析的核心工具,“阴阳”为古代哲学对立统一概念,“干支”即天干(甲、乙等十天干)和地支(子、丑等十二地支),用于标记时间、推演五行生克。
“庸人自扰”指本来没有问题却自找麻烦,此处体现定命论者对“人主动选择”的否定态度。
原文:
按:上说只个妇人当是命定有金钱购帽,命定有知识选帽,否则必不能手持钱囊步入帽店之门。
语云:一饮一啄,莫非前定。
况有金钱购帽,而又具知识以选帽乎。
《寄蜗残赘》云:人生富贵贫贱悉由命定,即身后荣辱亦命中所注。
世人群尊关帝,设于在曹之日,或遇害,或病殁,后世谁亮其心,乌知其忠肝义胆冠绝古今哉。
至秦桧之恶万世唾骂,然上书二帅千余言,慷慨激烈,必欲立赵氏之后。
即令李若水辈执笔为之,亦不过如此。
设当时触怒被杀,得不指为宋室忠臣乎?
关帝不死于曹,以成其忠。
秦桧不死于金,以成其奸。
命中早定,人自不知耳。
译文:
按语:上面所说的那个妇人,本该是命中注定有金钱买帽子,命中注定有分辨能力挑选帽子;否则她必定无法拿着钱袋走进帽子店的门。
俗语说:每一顿饮食、每一点得失,没有一样不是早已注定的。
更何况是拥有金钱买帽子,还具备分辨能力挑选帽子这种事呢?
《寄蜗残赘》中说:人一生的富贵、贫贱,全由命运注定,即便人死后的荣耀与耻辱,也是命中早已注定的。
世人都尊崇关羽(关帝),假如他在投靠曹操的时期,要么被杀害,要么因病去世,后世谁能明白他的本心,又怎么会知道他的忠肝义胆是古今第一呢?
至于秦桧,他的恶行被万世唾骂,但他曾给两位元帅上书一千多字,言辞慷慨激昂,坚决主张拥立赵家(宋朝皇室)的后代。
即便是让李若水这类(忠臣)提笔写,也不会比这更好。
假如当时他因言辞触怒他人而被杀死,难道不会被视作宋朝的忠臣吗?
关羽没有死在曹操麾下,因此成就了他的忠名。
秦桧没有死在金国,因此成就了他的奸名。
这些都是命中早已注定的,只是人们自己不知道罢了。
注解:
“按”是古代典籍中常见的“按语”,指作者或注者对前文内容的补充、评论或阐释。
“一饮一啄,莫非前定”是传统俗语,强调细微之事皆由命运决定,常被用于支撑定命论观点。
《寄蜗残赘》是清代学者梁章钜所着的笔记体着作,内容多涉及历史、民俗、议论等,此处引文用于佐证“生死荣辱皆由命定”的观点。
“关帝”即关羽,三国时期蜀汉名将,后世被尊为“武圣”,是“忠”的象征;“在曹之日”指关羽暂时投靠曹操的时期,史载其“身在曹营心在汉”,是其忠肝义胆的体现。
“秦桧”是南宋奸臣,以陷害岳飞闻名,被视为“奸”的代表;“二帅”指当时南宋的军事统帅(具体所指需结合历史背景,此处按原文“二帅”直译);“李若水”是北宋末年忠臣,因反对金国立张邦昌为帝而被杀,此处用其代表“忠臣”,与秦桧形成对比。
原文:
又如中东方面,许多伊斯兰教徒也深信定命的。
认定一个人的穷通得失,命运是铸定了,不能以人力争的。
这种观念可能造成英勇战士,也可能造成奇懒的人。
当你相信在战场之中,每一炮弹枪弹只打死该死的人,不该死的不会遭危害,你自然地会英勇向前,无所畏惧。
当你将一切委之于天命,饿死不饿死,都是命也。
你自懒得去为生活而奋斗。
英勇战士与懒人的分野,只差一线。
译文:
又如在中东地区,很多伊斯兰教徒也深信定命论。
他们认为一个人的穷困通达、所得所失,都是命运早已铸就注定的,无法通过个人努力去争取改变。
这种定命观念,可能造就英勇无畏的战士,也可能造就极度懒惰的人。
当你相信在战场上,每一颗炮弹、每一颗子弹只会打死那些命中注定该死的人,不该死的人不会受到伤害时,你自然会英勇地冲锋向前,没有丝毫畏惧。
当你把一切都托付给天命,认为会不会饿死都是命运决定的时。
你自然就会懒得为了生计去努力奋斗。
英勇的战士和懒惰的人之间的差别,仅仅只有一线之隔。
注解:
“中东方面”指中东地区,是伊斯兰教徒的主要聚居区域之一,此处点明定命论在不同宗教、地域的存在。
“伊斯兰教徒”即穆斯林,其宗教教义中包含“前定”思想(即“信前定”,认为万物皆由真主预先决定),与文中“定命论”核心观点一致。
“穷通得失”是传统汉语词汇,“穷”指穷困、失意,“通”指通达、得志,“得失”指获得与失去,整体代指人生的境遇变化。
“分野,只差一线”强调同一观念(定命论)因个体理解、践行不同,可能导致截然不同的行为结果,体现观念对行为的影响。
原文:
按:孔子曰:不知命,无以为君子。
程注:知命者,知有命而信之也。
人不知命,则见害必避,见利必趋,何以为君子。
张文端公《聪训斋语》云:人生祸福荣辱,自有一定命数,确不可移。
审此,则利可趋而有不必趋之利,害宜避而有不能避之害。
利害之见既除,而为君子之道始出。
上说只个战士,不怕枪炮打死,见害不避而能英勇作战,固可算是君子。
只个懒汉,不怕饥寒饿死,见利不趋而能守分安贫,更可算是君子。
如果战士而见害必避,怕枪炮打死,势必弃甲抛戈,望风披靡。
懒汉而见利必趋,势必寡廉鲜耻,强取诈骗。
此非君子,直是小人,天地间又何取乎此类小人耶?
译文:
按语:孔子说:不懂得命运,就无法成为君子。
程颐(或程颢,宋代大儒,合称“二程”)注释说:懂得命运的人,是知道有“命运”存在并且相信它的人。
人如果不懂得命运,就会看到危害必定躲避,看到利益必定追逐,这样怎么能成为君子呢?
张文端公(张英)在《聪训斋语》中说:人一生的灾祸、福气、荣耀、耻辱,自然有一定的命数,确实无法改变。
明白这一点,就会知道有些利益可以追逐,但也有不必追逐的利益;有些危害应该躲避,但也有无法躲避的危害。
抛开对利益和危害的执念后,成为君子的方法才算真正显现。
上面所说的那个战士,不害怕被枪炮打死,看到危害不躲避,还能英勇作战,固然可以算是君子。
那个懒汉,不害怕饥饿寒冷甚至饿死,看到利益不追逐,还能安守本分、甘于贫穷,更可以算是君子。
如果战士看到危害必定躲避,害怕被枪炮打死,就一定会丢弃铠甲、放下武器,一遇到敌人就溃败逃跑。
懒汉看到利益必定追逐,就一定会不顾廉耻,通过强行夺取、欺骗等方式获取利益。
这样的人不是君子,简直是小人,天地之间又怎么会需要这样的小人呢?
注解:
“孔子曰”引文出自《论语·尧曰》,是儒家关于“知命”与“君子”关系的核心观点,强调“知命”是君子的重要素养。
“程注”指宋代大儒程颐、程颢(合称“二程”)对儒家经典的注释,二程是宋明理学的奠基人,其注释对后世儒家思想影响深远,此处引文用于阐释“知命”的含义。
“张文端公”即张英,清代康熙年间官员,谥号“文端”,《聪训斋语》是其写给子孙的家训,内容多涉及修身、处世、治家等,此处引文用于佐证“命数不可移”的观点。
“见害必避,见利必趋”指面对危害一味躲避、面对利益盲目追逐,是儒家所批判的“小人”行为,与“君子”的行为准则形成对比。
“弃甲抛戈,望风披靡”形容军队溃败的狼狈状态,“寡廉鲜耻”指没有廉洁之心、不知羞耻,均为贬义词,用于批判“不知命”者的行为。
原文:
《中庸》云:君子居易以俟命,小人行险以徼幸。
所谓居易俟命者,素富贵,行乎富贵。
行乎富贵者,即见义勇为,济人利物,在上位不陵下,在下位不援上也。
素贫贱,行乎贫贱。
行乎贫贱者,即谨身节用,服劳谋食,正己而不求于人也。
素患难,行乎患难。
行乎患难者,即造次不违仁,颠沛不违仁,临财毋苟得,临难毋苟免也。
果能如是,上可不致怨天,下可不致尤人。
尊尊卑卑,父父子子,小之则梦稳心安,大之则家齐国治。
以视小人行险,而徼必不可得之幸者,一安一危、一顺一逆,岂可以道里计哉。
译文:
《中庸》说:君子安居于自己的处境来等待命运的安排,小人却铤而走险去谋求非分的幸运。
所谓“安居于处境等待命运”,是指处于富贵之中,就按富贵者的身份行事。
按富贵者的身份行事,就是看到正义的事就勇敢去做,帮助他人、有益事物,身处高位不欺凌地位低下的人,身处低位不攀附地位高贵的人。
处于贫贱之中,就按贫贱者的身份行事。
按贫贱者的身份行事,就是约束自身言行、节省用度,通过劳作谋求生计,端正自己的品行而不向他人乞求。
处于患难之中,就按患难中的处境行事。
按患难中的处境行事,就是在仓促急迫时不违背仁,在流离困顿中也不违背仁,面对钱财不随便获取,面对危难不随便逃避。
如果真能做到这样,对上不会埋怨上天,对下不会责怪他人。
敬重地位尊贵的人、谦待地位卑微的人,父亲尽父亲的职责、儿子尽儿子的职责,从小事来说,能睡得安稳、内心平静;从大事来说,能让家庭和睦、国家安定。
比起那些铤而走险、谋求根本无法得到的幸运的小人,君子与小人一个安稳、一个危险,一个顺遂、一个悖逆,二者的差距怎么能用路程来衡量呢?
注解:
《中庸》是儒家经典“四书”之一,相传为孔子之孙孔汲(子思)所作,核心思想是“中庸之道”,此处引文是儒家关于“君子”与“小人”对待命运不同态度的核心论述。
“居易以俟命”是儒家“知命”思想的具体体现,“居易”指安于自身所处的境遇,不妄求、不妄动,“俟命”指等待命运的自然安排,与“行险以徼幸”(小人行为)形成对比。
“素富贵,行乎富贵”“素贫贱,行乎贫贱”“素患难,行乎患难”中,“素”指“平素、本来处于某种境遇”,三句强调君子应根据自身境遇践行相应的道德准则,不脱离实际妄为。
“造次不违仁,颠沛不违仁”指无论在何种紧急、困顿的境遇中,都不违背“仁”(儒家核心道德准则),是君子修身的重要要求。
“尊尊卑卑,父父子子”指社会伦理秩序,“尊尊”即敬重尊贵者,“卑卑”即谦待卑微者,“父父子子”即父亲尽父责、儿子尽子责,是儒家倡导的社会秩序核心。
“道里计”指用路程的远近来衡量,此处用于强调君子与小人在境界、结果上的巨大差距,无法用具体尺度衡量。
总结:本章节主要讲了。
《命理探源》中“定命论与孪生子”章节围绕八字命理的核心矛盾展开:若八字完全相同的双胞胎命运存在差异,是否意味着定命论不成立?
袁树珊通过理论辨析与实践经验,提出以下核心观点:
一、定命论的辩证性
袁树珊并未完全否定定命论,而是强调八字作为先天框架的基础作用。
他认为,八字揭示的是命运的潜在趋势,而非绝对结果。
例如,双胞胎的八字虽相同,但人生轨迹的差异恰恰证明命理需结合后天变量综合判断。
二、双胞胎命运差异的命理解析
1. 日主强弱分判
袁树珊提出以八字日主强弱为核心依据:若日主旺盛,则后出生者命运更优;若日主虚弱,则先出生者占优;若日主平和,则二者命运层次相近。
这一理论通过五行能量的动态平衡,解释了双胞胎在先天禀赋上的细微差别。
2. 时辰得气深浅
传统八字以两个小时为一个时辰,但袁树珊指出,双胞胎出生的先后顺序可能导致“得气深浅”不同。
例如,阳日阳时出生的孪生兄弟,兄长因得气更纯而运势较强;阴日阴时出生的则反之。
这种分判方法将时间精度细化到时辰内部,突破了传统四柱的框架。
3. 阴阳属性与性别交互
袁树珊结合性别与阴阳属性分析:
孪生兄弟:阳日阳时兄强弟弱,阴日阴时弟强兄弱。
孪生姐妹:阳日阳时妹强姐弱,阴日阴时姐强妹弱。
龙凤胎:先男后女且阳日阳时则兄强,先女后男且阴日阴时则姐强。
这一规则将性别差异纳入命理模型,强调阴阳五行对不同性别的作用力差异。
4. 时柱十神的长幼影响
时柱十神的属性会因出生顺序产生不同效应:印星、比劫对先出生者影响更大,而官杀、财星、食伤对后出生者更显着。
例如,时柱为财星的双胞胎,后出生者可能更早获得财富机遇。
三、后天因素的调节作用
袁树珊认为,即使八字相同,以下后天变量会放大命运差异:
1. 地理环境:出生地的风水格局、家庭方位分布(如长幼分房)会影响五行气场。
2. 教育与家庭:父母对长幼的不同期待、资源分配会塑造性格与机遇。
3. 配偶与社会关系:双胞胎配偶的八字差异、社交圈的能量交互,可能导致人生路径分化。
4. 姓名与积德:名字的五行补益、家族阴德积累,亦能改变运势走向。
四、命理实践的启示
袁树珊通过双胞胎案例,强调命理分析需遵循“参以人情物理”的原则。
他批判了僵化套用八字的做法,主张命理师需结合山川风水、心术善恶等综合判断,并鼓励命主通过后天努力调和先天不足。
这种辩证思维在晚清西学东渐的背景下,为传统命理学注入了实践理性。
五、对定命论的超越
袁树珊的论述本质上是对定命论的修正:八字揭示的是可能性而非必然性。
双胞胎的差异证明,命运是先天禀赋与后天选择共同作用的结果。
他以“闰鱼随年支变换形态”的自然现象类比,暗示命理规律如同自然法则,既有稳定性又具动态调适空间。
综上,袁树珊通过“定命论与孪生子”的讨论,构建了一套融合先天命理与后天变量的综合分析框架,既维护了八字理论的根基,又为个体能动性预留了空间,体现了传统命理学在近代科学冲击下的自我革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