汹涌如潮水般的冥兽嘶吼着,裹挟着翻腾的幽冥死气,一波又一波狠狠撞击在霜眸部落石墙之外的三层能量光罩上。沉闷的撞击声如同连绵不绝的闷雷,震得大地都在微微颤抖。黑色的污血与幽冥能量炸开,在坚韧的光罩表面泼洒出大片大片的污迹,又被阵法流转的灵光迅速净化、蒸腾成缕缕黑烟。然而,这三道由柳兰、楚黎、大武联手布下的防御阵法,如同礁石般牢牢钉在汹涌的血潮之中。
光罩之内,部落的战士们紧握着骨矛、硬弓,站在石墙之上,透过光罩死死盯着外面扭曲恐怖的冥兽身影。他们额间的竖眼开合,努力分辨着光罩能量流动的细微变化,随时准备报告。所幸,阵基上镶嵌的灵石正源源不断地提供着精纯的灵气,维持着阵法的运转。柳兰、楚黎、大武三人得以盘膝坐在墙内菩提古树的巨大根须旁,抓紧时间调息恢复,无需时刻紧盯着阵法枢纽。
“按照灵石消耗的速度,”大武睁开眼,声音沉稳地打破了紧张的寂静,“我们三人身上所有的储备,支撑七天绰绰有余。只要没有其他变故,按往年血潮七日的规律,霜眸这次当可安然度过,甚至无一人折损。”
然而,他话音刚落,柳兰清冷的声音便接了上来,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阴霾:“但血潮已提前一月降临。这恰恰印证了冰火双首龙口中那位‘万兽尊者’的预言——大荒,正在经历百万年一次的巨变。”她秀眉微蹙,望向光罩外那片翻涌着不祥气息的黑暗,“只是,三眼族遗存的历史早已残缺不堪,谁又能知晓这所谓的‘巨变’,究竟会带来什么?”
熊大庞大的身躯靠在一段粗粝的石墙上,闻言烦躁地用覆盖着石甲的巨爪挠了挠头,发出刺耳的刮擦声:“百万年?哼,老子活了五十多万年也没听过这等鸟事!大武小子,你五千多年的见识呢?可有线索?”
大武缓缓摇头,金色的眼眸中亦是茫然:“闻所未闻。或许……只有那些传承未曾断绝的炎阳国都秘藏,才有一丝记载。但我们,绝无可能触及。”
时间在血潮的咆哮与阵法的嗡鸣中艰难流逝。三天过去,霜眸部落如同血海中的孤岛,在柳兰三人的阵法庇护下顽强支撑。墙头的战士们日夜轮替,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能量光罩的每一寸,不敢有丝毫懈怠。菩提古树散发的温和绿光笼罩着整个部落,带来一丝心安,却也压制着墙内所有人的力量。
就在众人对那虚无缥缈的“百万年异变”猜测纷纷时,一直闭目调息的柳兰忽然睁开了双眼,清澈的眸光扫过围坐的熊大、大武、岩山、霜林等人。
“在座的诸位,”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年岁最长者是熊大先生,五十三万个寒暑。其次是大武哥哥,五千余载春秋。但你们二位,对那大荒百万年异变皆一无所知。若论历史记载,炎阳国都或许存有只言片语,然我等绝无可能得见,而且现在也没有时间了。”她微微一顿,目光变得锐利,“那么,只剩下一条路——找一个真正活过了百万年岁月的人,为我们解惑!”
话音落下,楚黎几乎是瞬间便心领神会,脱口而出:“玄极?!”她眼中爆发出希望的光芒,“是了!他乃昔日的无极妖尊,被镇压于千妖谷千机洞千万年之久!纵然大部分时间浑噩,但那悠长的岁月做不得假!他定是这大荒之上,活得最久的生灵之一!若能唤醒他,或可得到确切的消息!我们也好早做准备,不至于在天灾骤临时束手无策!”
众人目光交汇,短暂而激烈的意念碰撞后,立刻达成共识——唤醒玄极,势在必行!
“事不宜迟!”族长岩山猛地站起,额间竖眼迸发出决断的蓝光,“柳兰勇士、大武兄弟,随我来!剩下的抵御血潮的事情,就暂时交由霜林和楚黎姑娘你们了!”他语速极快,指向神潭方向,“带上那一千四百七十三株灵药!成败在此一举!”
岩山一马当先,柳兰与大武紧随其后,三人身影如电,再次穿过那片守护着部落禁地的墨绿竹林。一踏入竹林范围,柳兰敏锐的灵识便是一颤。往日里如同溪流般缓慢流转于竹节间的奇异青色能量,此刻竟变得湍急而紊乱,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紧张和战栗感,仿佛寄宿其中的每一代先祖之魂,都感应到了大荒深处那百万年巨变掀起的恐怖波澜,正发出无声的惊恐。
踏上通往神潭那蜿蜒陡峭的山道,凛冽的山风裹挟着刺骨的寒意与翻腾的幽冥死气扑面而来。众人忍不住侧目望向菩提古树绿色能量领域之外——那里,浓稠如墨的幽冥之气正疯狂翻涌、咆哮,如同无边无际的污浊怒海,其中影影绰绰的冥兽身影更令人心胆俱裂。那纯粹的死亡与混乱气息,几乎要将人的神魂都扯入深渊。
所幸,整个断崖峰,包括峰顶的神潭,都牢牢笼罩在菩提古树那庞大而坚韧的绿色生命领域之中。这领域如同一只倒扣的翡翠巨碗,顽强地将幽冥怒海隔绝在外。神潭所在的火山口位置,已然处于这绿色领域的边缘,一丝丝极其稀薄、却带着刺骨阴寒的幽冥之气,如同狡猾的毒蛇,正顽强地从领域边缘的薄弱处钻入火山口。
然而,这些渗入的幽冥死气尚未弥漫开来,便被神潭中央那朵净水寒莲散发出的红蓝双色霞光精准捕捉、净化!霞光流转,如同拥有灵性,将那些污浊的黑气瞬间消弭于无形,守护着潭水的纯净与神花的安然。
当岩山三人风尘仆仆地闯入神潭所在的洞口时,奉命在此日夜守护的老竹、天漠、石头、衣蓝和老林五人立刻迎了上来,恭敬行礼。
“族长!柳兰勇士!大武兄弟!”老林作为五人中最年长者,声音带着一丝激动。
岩山摆手示意不必多礼,语气急促:“老林,带我们去神花栈桥!快!”
在老林的引领下,三人迅速来到距离潭心那朵巨大红蓝莲花十丈之外的栈桥尽头。栈桥古朴,延伸向神光氤氲的潭心。
“大武哥哥,护好他们退至岸边!”柳兰沉声吩咐,随即看向神花,目光凝重,“族长,灵药庞大,神花吸收时爆发的灵气恐有冲击,千万小心!”
柳兰深吸一口气,在栈桥尽头盘膝坐下。她白皙的手指拂过灵戒,一株株形态各异、散发着或浓郁或内敛灵气波动的天材地宝被接连取出,悬浮在她身前的空中。有些灵药枝叶舒展,灵气盎然;有些则因采摘日久,灵气略显黯淡。
没有丝毫犹豫,柳兰双手翻飞,十指如同穿花蝴蝶,快速掐动法诀。精纯的灵力自她指尖涌出,精准地包裹住那些能够先行炼化的灵药。灵力如焰,温和却高效地将灵药中的精华萃取、提纯,化作一滴滴晶莹剔透、散发着磅礴生命气息的灵液。对于那些难以炼化或形态特殊的灵药,柳兰则直接以灵力包裹,保持其完整形态。
很快,第一批五十株灵药被处理完毕。柳兰眼神专注,双手向外一推,低喝一声:“去!”五十团包裹着灵液或完整灵药的灵力光团,如同受到牵引的萤火,稳稳地飞向神花周围三丈外那层无形的能量屏障。
嗡!
仿佛沉睡的巨兽被美味惊醒!净水寒莲那沉寂的根须微微一动,一根通体晶莹剔透、宛如最上等白玉雕琢而成的巨大根须,无声无息地从幽深的潭水之下探出。它带着一种近乎优雅的韵律,缓缓伸展,轻柔却精准地卷住了那五十团悬浮的能量光团。下一刻,根须表面骤然亮起柔和的光晕,强大的吸力爆发!灵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汲取、吸收,灵药则以更快的速度干瘪、枯萎,化作飞灰洒落潭水。浓郁的生命精气和精纯的灵气,如同百川归海,源源不断地涌入神花本体。
五十株吸收完毕,根须缓缓缩回。柳兰立刻开始准备下一批五十株……
时间在专注的重复中悄然流逝。天空被浓重的幽冥死气遮蔽,不见日月。唯有从菩提古树领域外透入的光线明暗变化,提醒着人们昼夜更替。当天空彻底陷入深沉的黑暗,意味着又一个夜晚降临之时,神花已然吸收了一千株灵药!
此刻的神潭,景象已然大变!净水寒莲通体绽放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华!红蓝双色的霞光不再是柔和的氤氲,而是如同实质的光焰,冲天而起,将整个火山口映照得亮如白昼!一股磅礴浩瀚、令人窒息的威压,如同无形的山岳,以神花为中心轰然降临!这威压沉重无比,充满了古老而神圣的气息,甚至连十丈开外的柳兰都感到呼吸一滞,周身灵力运转都变得异常滞涩,不得不被那沛然莫御的力量推着,一步步退到了栈桥起点的岸边。
看着神花那根晶莹如玉的根须在吸收完第一千株灵药后,并未如之前般再次探出,柳兰紧绷的心弦终于微微一松,轻轻吁出一口气:“终于停止吸收了……再吸下去,我真怕剩下的四百七十三株不够用了。”她额角已沁出细密的汗珠,连续高强度的炼化输送,对她的灵力与心神都是巨大的消耗。
大武站在她身旁,望着潭心那朵光芒万丈、威压笼罩整个神潭的净水寒莲,眼中充满了期盼与欣喜:“你说,他们……何时能醒来?”他指的是沉睡在花苞中的玄极,以及那沉寂的灵药意识。
柳兰凝视着神花,缓缓摇头,眉宇间带着一丝不确定的阴霾:“难说。神花吸收生命能量和灵气是复苏的征兆,但这过程需要多久,何时意识方能重聚苏醒,无从判断。唯有……等待了。”她体内的灵力已消耗过半,正抓紧时间调息恢复。
就在这充满期盼又略带焦灼的等待时刻,一个瘦小的身影气喘吁吁、连滚带爬地冲上了神潭平台,正是阿谷!
“族长!柳兰恩人!大武前辈!不好了!”阿谷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惊惶,“外面的……外面的阵法……提前破了!三层光罩全碎了!只剩下楚黎姑娘的剑阵还在勉强运转!”
他喘着粗气,急得直跳脚:“墙外全是冥兽!熊大前辈和楚黎已经杀出去了!他们……他们和霜林队长语言不通,根本没法交流!族长让我赶紧上来,请大武前辈或者柳兰恩人速速下山主持大局啊!霜林族长说,情况危急万分!”
柳兰与大武脸色骤变!阵法提前三天崩溃?这完全超出了他们的预计!
两人目光瞬间交汇,无需言语,已达成共识。大武体内灵气消耗极少,状态近乎完好,他当机立断:“柳兰你留下,继续守候神花,等待玄极苏醒!我立刻下山!”
柳兰点头:“好!万事小心!”
岩山也立刻对柳兰叮嘱几句,随即毫不犹豫地转身,对着守护在此的老竹、天漠、石头、衣蓝、老林五人吼道:“部落危在旦夕!拿起你们的武器!随我下山!杀冥兽!”
“是!族长!”五位守护长老齐声怒吼,眼中爆发出决死的战意,抓起靠在石壁旁的长刀骨矛,紧随岩山,如同五头下山的猛虎,沿着蜿蜒的山道,向着山下那片火光与嘶吼交织的战场冲去!
此刻的霜眸部落山下,已化为人间炼狱!
就在那三层防御光罩轰然破碎的瞬间,两道身影已如离弦之箭般冲出墙外!正是熊大与楚黎!
熊大狂吼一声,身形在奔跑中急剧膨胀,瞬间显化出十丈高的混沌魔熊本体!那覆盖着混沌灰气的庞大身躯带着无与伦比的压迫感,如同一座移动的山岳,轰然扑倒在部落东侧大门外的道路上!它庞大的身躯往那里一趴,巨大的熊掌左右开弓,带着撕裂空气的恐怖尖啸,狠狠拍下!
砰!砰!砰!
如同拍打蝼蚁!一群群悍不畏死涌向东门的冥兽,在它那蕴含着洪荒巨力的熊掌下,瞬间筋断骨折,化作一滩滩污浊的肉泥,或被巨大的力量拍得如同破麻袋般倒飞出去,撞翻后方一大片兽群!污血如同喷泉般溅射在它灰暗的毛发和石甲上,又迅速被它体表流转的混沌气息震散、蒸发。
而在部落南侧,楚黎布下的那座十方灭绝剑阵,正发出震耳欲聋的尖啸,全力运转!这座以三枚上品灵石为阵基、独立于菩提古树能量领域的剑阵,此刻成了南面防线最锋利的獠牙!
嗡——!
十柄作为阵眼的灵剑悬浮于剑阵核心,此刻已化作十条由亿万道细碎、凝练、散发着森然杀意的剑芒组成的狂龙!这十条剑龙在阵法的驱动下,在南侧围墙外疯狂地绞杀、穿梭!所过之处,冥兽如同被投入了无形的粉碎机,坚韧的皮膜、骸骨在密集的剑芒切割下瞬间支离破碎,污血残肢漫天抛洒!凄厉的惨嚎声不绝于耳!
然而,这恐怖的杀戮效率,代价亦是惊人!阵基上,那三枚原本散发着五彩霞光、纯净剔透的上品灵石,此刻已有一半的体积失去了光泽,变得如同蒙尘的顽石,呈现出死气沉沉的暗灰色!每一次剑龙的咆哮冲击,都意味着海量灵气的瞬间蒸发。三枚上品灵石蕴含的能量,相当于三千枚下品灵石或三十枚中品灵石!此刻剑阵的消耗速度,已然不逊于一个小型宗门护山大阵全力运转三日的总和!
东南侧,楚黎的身影在冥兽群中如同穿花蝴蝶般闪转腾挪。她原本是灵丹境界后期的修为,此刻在菩提古树强大生命领域的压制下,十成修为仅能发挥出两三成,堪堪维持在灵玄境界初期的水准。手中灵剑每一次刺出、横扫,都带起凌厉的剑气,将靠近的冥兽逼退或斩杀。但面对如潮水般涌来的兽群,她的力量显得杯水车薪。幸得墙头上,霜眸部落的战士们怒吼着,将一支支淬毒的骨箭如雨般射下,巨大的投石车也不断抛掷出燃烧的石块,在兽群中炸开烈焰,极大地分担了楚黎的压力。
与堵死东门大路、如同绞肉机般高效清理冥兽的熊大不同,也与依靠独立灵石、疯狂绞杀的剑阵不同,楚黎这边,是真正在血与火中艰难支撑的防线。
起初,熊大心中还悬着一块巨石。它担心如同上次血月遭遇那般,幽冥之气会根据对手的修为强度,自动凝聚(或召唤)出实力相当的冥兽进行攻击。若真出现几头灵神境界的冥兽,以它此刻被菩提古树压制得仅剩两三成的实力,后果不堪设想!
然而,激战良久,预料中恐怖的气息并未出现。熊大一边挥爪如风,将又一波冥兽拍成肉泥,一边暗自思忖:“是菩提树灵隔绝了幽冥之气对修为的探查?还是老子这身修为被压制得太狠,导致幽冥之气误判?”无论原因为何,这块悬着的大石,总算是暂时落了地。它那猩红的巨眼中凶光更盛,杀戮的效率也越发惊人起来。锋利的熊爪每一次挥出,都带起一片腥风血雨,将敢于冲击东门的冥兽,如同割麦子般成片扫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