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城外红灯升起,又变作一团团天火,随后便是城西方向传来隆隆的爆炸声。
这声音,张木太熟悉了。听到这爆炸声,张木就知道:杨平的援军开始攻击城西曹军的大营了。
张木立即跨上战马,带着几名充当卫兵的通讯骑兵,快速奔向西城门。
上了城墙后,借着微微泛白的晨曦,张木全程观看了三千骑兵冲击曹军大营的壮观场景。
这几日把张木折磨得头晕脑胀的精锐曹军,在护民军的骑兵打击下,和绵羊没什么区别,纷纷如无头苍蝇一般到处乱窜。
战斗开始的突然,结束的也快,不到三刻钟(45分钟),曹军营寨就已经平静下来。
站在城头上的张木,就看见在两百余骑兵护卫下,一辆通讯战车缓缓来到城头。
此时天色已然大亮,张木能看到战车上站立的杨平,瞬间就不顾自己身上的伤痛,大步向城墙南部走去。
隔着四、五十步的壕沟,张木在城墙上对着杨平行了个标准的军礼,大声喊道:“张木参见都督!”
杨平视力不错,能够看到城门前那激动的张木,也挥着手大声回应道:“章木兄弟,你还好吗?”
听到杨平没有问军务,先问自己还好吗,张木感觉自己这数天以来的拼杀是值得的,激动地回答道:“都督放心,我好的很,死不了!”
战场之上,其实也容不得太多寒暄,杨平直接问道:“张木,城中还有多少活着的兄弟?”
提起这个,张木就有些难受了,大声回答道:“禀报都督,能动的尚有八百二十余人,有六百四十多名兄弟受了重伤。
若都督再晚来半日,彭城就要破了。”
杨平虽然听过军刺的汇报,知道吕布在两天前被曹操俘获,也知道彭城之战打得惨烈,但却没想到会惨烈到这种程度。
楚原向杨平汇报时说,城中尚有将近五千兵力,此时竟只剩下不到一千五百,这伤亡率,杨平都不知道该如何形容了。
于是,杨平命令道:“张木,你将可战之兵聚集到东门,南门、北门、西门三个城门你等不需操心。
稍后,本都督会分出两千骑兵,在北城墙和南城墙附近进行警戒,你等只需将可战之兵多布署于东门便可。
另外,城外大军会迅速打开西门外的封土,你等也应在西门安排人手,打通西门。
本都督此次前来带了大量的军医人和药品,受伤的兄弟们,本都督尽量会救回来。”
听闻杨平如此安排,张木立刻行礼应命。
杨平一挥手:“且去安排吧,打通西门后,本都督再与你详谈。”
张木回到西城头,当即集结西城头附近五十多名轻伤者,兴奋地对他们说道:“你们也看到了,杨都督的大军已经杀到城外,曹军营寨已经彻底被击溃。
我等守卫彭城算是成功了!
稍后,你等迅速将西城门清理出来,迎杨都督大军入城。
都督带了大量的神医、神药,受伤的兄弟们都能活下来了!”
五十多名老兵一听,瞬间欢呼雀跃。
张木又令旁边的几名传讯兵,迅速向西城墙上传讯:所有能动的兄弟,迅速向南、北两个城墙移动。
并告知守在南北城墙的张谦、武二,两个城墙分别留百余人进行警戒便可。
城中所有能动的兵员,全部集结在东城墙,防备东墙的袁术所部。
几名传讯兵迅速领命而去。
张木下了城头,集结了县衙内尚能动弹的一百多机动骑兵,直直赶到东城门。
在东城门的秦宜禄也听到了城西传来的喊杀声,还以为曹操在攻城,于是带领着东城墙上的两百多守军,做好了最后一搏的准备。
却不曾想,张木却带来了杨平已率大军击败曹军大营、解了彭城之围的消息。
这几日有保护老婆孩子的信念支撑着的秦宜禄,此时再也撑不住了,精神一放松,直接瘫倒在地。
但这却并不妨碍城头上士兵们的欢呼。一股劫后余生的感觉,在这些人人带伤的守城之兵心中升起。
迎着初升的朝阳,东城墙外是袁术的大营。此时的袁术,已经得到了城南张勋等人的通传,说是从西南方向杀过来一支数千人的骑兵部队,已经击溃了曹操大营。
而不多时,从刘备大营方向也过来了两个传令兵,通报说:妖人杨平率领数千骑兵刚刚击破了曹操的大营,曹操带着数百卫士狼狈地逃到了刘备营中,告知袁术,让他小心防备骑兵突袭。
袁术算是被杨平给打怕了,特别是当初在汝河东岸的大战,杨平的八百车骑兵远距离突袭的景象,立刻闪现在了袁术眼前。
惧怕之下,袁术当即下令,命令士兵们谨守营寨,不得给予妖人杨平突破营寨的机会,坚决地放弃了攻打彭城。
同时传令城南的张勋、李丰、桥蕤等人,要严加防守营寨,不得出寨浪战,谨防骑兵突袭。
同时也派出了传令兵,通知刘备、曹操等人来自己营中商议对策。
于是,刚刚到了刘备营寨的曹操,只能带着狼狈逃出的许褚,骑着刘备提供的战马,同刘备、张飞一起,来到了袁术营寨。
坐定后,袁术开口道:“孟德,如今妖人杨平前来徐州,定如孟德所料,高干所部大概已经败亡,颍川郡又复被杨平所得。
而我等在彭城附近鏖战已久,麾下兵卒困顿,该如何奈之啊?”
在场的三位诸侯中,也就刘备没有和杨平交过手。曹操和袁术都知道杨平部队的难缠,但刘备也知道杨平足智多谋,不好对付。
三人俱是一阵沉默,倒是跟随而来的张飞,满不在乎地开口道:“那杨平小儿又有何惧?!
某听曹使君言说,其只有数千骑兵。我三家合并尚有三万之众,还能怕了他不成?”
听闻张飞此言,曹操、袁术不悦。
刘备打圆场说道:“确如张将军所言,我等若合兵一处,稍作休整,凭杨平数千骑兵,能奈我等何?”
曹操、袁术听闻此言,也感觉目前除了合兵一处集中防守,在平原地区步兵面对骑兵,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于是也就同意了刘备的提议。
曹操说道:“待吾收拢溃兵之后,便与刘使君合营一处,沿泗水河扎下大营。
公路兄可将城南张勋等部,调回城东大营,你我两座大营相距不足五里,互为犄角。且休整几日,再做计较。”
对此,刘备和袁术都没什么意见。
但是刘备却提议道:“左将军(袁术),曹使君率部来我营寨,我定是欢喜。
然我军中粮草不足,曹使军营寨又被妖人杨平所占,且请支援些粮草。”
袁术一听,怎么又让我给支援粮草?!
面上不悦,但心中也明白:此时三家应同舟共济,应对从西边杀过来的那头饿狼杨平,于是淡淡地说道:“好说、好说。”
却听曹操又建议道:“稍后,我等应派出快马北上,通知青州的袁尚,以及到河北通知本初兄(袁绍),
应快速集结兵马南下,支援我等。”
对此,无论是袁术还是刘备,都没有意见。
散会后,刘备、曹操转回城北营寨。
袁术则派出传讯兵,去传令城南的张勋等人拔营回归,又命令自己的长史阎象率领三千精兵出寨作为接应。
于是,刚刚吃过一顿早饭、看押了俘虏的杨平,就接到了斥候的通报,说是城南张勋、李丰等人有撤退的痕迹。
杨平当即在曹操的中军帐里召集了徐晃、张绣等人,摊开画着的简易地图,指着城南张勋大营,以及城东袁术大营给诸将分析道:
“这两座大营相距不过六七里,步兵若是列阵前行,不过半个时辰便可抵达。
在野外的行军队列,若遭遇骑兵突袭,溃败的可能性很大。
但城南的张勋、李丰、桥蕤三人都是知兵的名将,如此在白天撤退,定会列出防御阵势,缓缓东归。
有了防备,且转移距离也不远,我等骑兵也难有太大建树,故而,本都督决议放过城南的敌军。”
帐中诸将皆有一丝惋惜之情。
却听杨平又说道:“放过他们,却也不能让他们太过轻松地撤回东寨。
我军五天六夜狂奔七百余里,无论是骑兵还是战马都十分疲惫,今日清晨又突袭曹操营寨,一场大战后就更加疲惫了。
此时,应趁敌军不知我军虚实,在张勋等人移营之时,派出千余骑兵进行骚扰。
若能拿下其营寨,得其粮草,此为上佳;
若能骚扰敌军,使其溃散一部,则为意外之喜。”
说完自己的战术目的,杨平这才命令道:“刘处、胡车儿,你二人各率五百骑兵,担任袭扰张勋等人的任务。
另外,严策的军刺小队,以及于铁的军刺三中队,会后会扮作袁军士兵潜进张勋大营,助你等完好无损地拿下张勋的营寨。
拿下营寨后,由刘处为主将,胡车儿为副将,暂时驻守于南城大寨做警戒使用,可曾明白?”
刘处、胡车儿明白:杨平这是让他二人再去捡一些功劳,毕竟早上徐晃连杀曹操两员大将,算是大出风头,自己二人率领骑兵倒也没捞到多少战功。
于是纷纷对着杨平行礼应诺。
杨平大手一挥:“你等出去准备吧。”
两人出了中军大帐。杨平这才与吕姝、张绣、徐晃等人,仔细汇总了一下今日早晨大战的战果以及损耗。
因为这次杨平没有带鲁肃,汇报之事,就由杨平手下的高级参谋龚元负责。
只听龚元说道:“清晨突击之战,我军共损失骑兵一百七十三人,损失战马二百四十余匹。
经初步清理,曹军大概死亡二千一百余人,我军俘虏了三千二百余人。
根据抓获的曹军校尉供述,曹军这个大营里共有八千多人,也就是说,逃出去的曹军士兵约有三千余。
但根据各处的汇报,预计曹操能收拢降兵二千多人,就已经算是不错了。”
这个伤亡比很漂亮,杨平能够接受。
龚元继续说道:“另外,据这名校尉言说:北城的刘备,经过数天攻城,尚有六千余能战之兵;
袁术两座大营,共有二万多人,经过几天攻城战,估计移营之后,能有一万八千余战兵。
也就是说,我军需要应对二万六千余敌军,而且敌军最多有不到二百骑兵。”
张绣、徐晃一听,在平原野战,自己这三千骑兵是有优势的!
杨平示意龚元继续,龚元面带笑容的说道:“另外,我军在曹操的营寨里,缴获了大批粮草,足可以保证我军半个月之用……”
随后就是缴获的一些刀兵器械,这些,杨平没什么兴趣。
倒是在曹军营寨缴获了八十多部特制的三弓床弩,倒是让杨平来了兴趣。
会议结束后,杨平就带着吕姝观看了曹操等人仿制的三弓床弩。
看完以后,杨平心中感慨:“真不能小看古人!虽说曹操的三弓床弩是仿制护民军的,但在杨平看来,曹军这才是原版的三弓床弩,无论是用料还是造型,和宋代的八牛弩简直是一模一样。”
随后,杨平下令军中的工匠,给这些三弓床弩配上滑轮组,用以开弓拉弦,这就成了一个超时代的武器。
在杨平观察完三弓床弩后,例行去探望伤兵。
回到中军帐时,就见亲卫队长宋平押着一个瘸腿的敌将走了过来。
那敌将见了杨平,不顾瘸腿的疼痛,立马扑倒在地,大声求饶:“姑爷,饶了我吧!”
杨平大眼一看,哟,这不是侯成吗?
还不等杨平发话,跟杨平的吕姝,就拔出佩刀,要上前砍了这个背叛他父亲的家伙。
却被杨平急忙拦住,淡淡的说道:“将这叛徒押下去,好生看管。待我救出外舅之后,由我外舅发落。”
说完,杨平就拉着激动的吕姝走进了帐篷。
营帐内只有杨平和吕姝,杨平才安慰道:“阿叔,你放心。曹操此时已经大败,曹昂又在我等手上。
等今日我军站住脚跟,明天,我便通知曹操,将外舅换回来。
到时,由外舅来处置这些背叛之人。”
杨平可是知道刚刚吕姝为什么会情绪失控,也明白吕布在吕姝心中的地位——吕姝的亲娘死的早,几岁的吕姝跟着吕布相依为命,陪着吕布东征西战,这对父女的感情,可以说在三国时代是独一份了。
听着自己夫君的安慰,这几天面上不显,实际心中惊惧到极致的吕姝,紧紧抱着杨平失声痛哭,杨平轻柔的拍着她的后背……
而此时,刘处、胡车儿已经带着上千骑兵,赶到了彭城南边张勋的营寨外围。
张勋的营寨此时东门大开,士兵们列着圆阵,仔细地防备着在营寨北侧和南侧的两支骑兵。
张勋的营寨有四千多兵力,被张勋列成了四个千人的圆阵。由李丰率领第一个圆阵缓缓出寨打头阵,桥蕤率领第二个,手下的副将率领第三个,而张勋则率领最后一个压阵。
就这四千余人出营,足足用了将近一个小时。
待张勋的千余人出了东寨门时,张勋吹响了一阵短促的号角,这是在通知埋伏在营里的死士点燃粮草。
可是张勋号角已经吹了三遍,营寨之内却未见大火升起。
原因嘛,当然是严策、于铁二人带领的军刺成员穿着袁军士兵的军服,趁袁军出寨之时,寨中混乱混了进来,潜伏在营寨的存粮处,悄摸摸地击杀了张勋留下的十多名死士。
张勋见营寨内没有起火,心中狐疑:莫非是死士叛变了。但此时他也顾不了那么多了,自己的士兵一旦出寨,就要面对南北两路上千骑兵的围攻了。
此时,张勋需要做的是定住心神,把手下这四千多战兵,带到六七里外的袁术主力大营。
这四个硕大的“圆球”,在彭城南部的原野上,以蚂蚁般的速度向前挪动着。
不是这些士兵不想快点回到大营,而是就袁术手下这些兵将的素质,列成圆阵前进,稍微快一点就将毫无队形。
好在的是,无论是开路的李丰、中间的桥蕤、还是压阵的张勋,都是东汉末年有名有姓的将领,治军、领兵能力都不差。
这六七里路就是走得再慢,到正午时分,开路的李丰已经和阎象带领的三千精锐缓缓汇合了。
这一路上,刘处、胡车儿不断用骑射攻击这四个圆阵,倒是造成了一定的袁军伤亡,圆阵也时不时的出现一阵骚乱,但却没有对其造成致命威胁。
因为这些士兵可以清楚地看到袁术东寨之外,那三千接应他们的精锐之兵。
有了希望,部队就有了士气;有了士气,一切就都好说了。
见张勋最后一个圆阵已经汇入了敌军的主阵,刘处、胡车儿稍微交流一下,便带着千余骑兵返回了城南张勋的营寨。
而在城北的刘备大营里,此时的曹操,在刘备让出的一座帐篷中,沉稳自若地听取着夏侯渊的汇报。
只听夏侯渊说道:“孟德,截至目前,我军收拢了二千三百多溃兵。
毛玠、乐进、魏续皆已回营。
子孝(曹仁)、于禁尚无消息。”
曹操听了,倒没有特别的情绪波动,只是淡淡地交代道:“妙才(夏侯渊),你要安置好归营的兵卒。
刚刚袁公路答应支援些粮草,你稍后且到刘备处借些粮食过来,先让兵卒们饱餐一顿,再做计较。”
又对着旁边的曹休说道:“休儿,稍后,你派出斥候向西去接应一下子孝(曹仁)、于禁。”
曹操听许褚说过,曹仁当时率领数十兵马前去截击冲入营中的骑兵,心中自然知道曹仁可能凶多吉少了,但曹操仍抱着希望:
希望自己这位从小穿开裆裤玩大的兄弟,能够安然无事。
安排好一切事务后,曹操摆了摆手,曹休、夏侯渊二人退出营帐。
许褚则站在营帐外面警戒,曹操和衣躺在榻上,心疼得脸色都变了——经过今天早上这一仗,若无意外,自己暂时要退出天下诸侯争霸的序列了。
曹操必须得思考一下,今后的道路该怎么走了?
相对于此时曹操的难受,已经彻底打通彭城西门的杨平,紧紧地握着张木的手:“张木兄弟,辛苦你了!”
刚刚在城头上匆匆一面,尚无感觉。此时真真正正握着杨平的手,张木这位指挥数千残兵,坚守彭城数天的战将,竟也激动得不能自已,最终哆哆嗦嗦地只冒出一句话:
“都督数天奔波七百余里,定是辛苦!且到城中歇息吧!”
杨平看着疲惫的张木,直接拉着张木上了自己的战车,笑着说道:“张木兄弟,且陪本都督一起进城。”
说罢,杨平大手一挥,前面百余骑兵开道,后面数百骑兵压阵,一路浩浩荡荡开进彭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