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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的烽火将洛阳城的天际染得斑驳。当晨曦透过硝烟洒在断壁残垣上时,史朝义的叛军已在城头竖起了黑色旗帜——这座曾几易其主的古都,终究再次落入了叛军之手。消息像断了线的箭,一路疾飞,三日后便穿透了长安的宫墙。

大明宫的立政殿内,药气弥漫。李亨斜倚在铺着锦缎的床榻上,脸色比榻边的玉枕还要苍白,呼吸间带着沉重的喘息。他见李辅国垂首进来,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榻沿的雕花,哑声问道:“河北那边……战事该结束了吧?”

李辅国的靴底在青砖上蹭了蹭,声音压得极低:“圣上,河北尚未收兵,只是……昨夜传来急报,洛阳被史朝义突袭,城破了。”

“洛阳……”李亨的手猛地攥紧,指节泛白,眼中的光骤然亮了几分,又迅速黯淡下去,“那朕的皇孙迢郎呢?他……他逃出来了吗?”

李辅国垂着眼,长长的睫毛掩住眼底的复杂,一声长叹像石子落进深潭:“消息里没提小殿下的下落……怕是……没能逃出来。”

“混账!”李亨猛地拍向床榻,锦被被震得滑落一角,他胸口剧烈起伏,喉间涌上一股腥甜,“给朕滚出去!传国师袁天罡来见朕!”

李辅国刚要躬身退下,闻言又顿住,声音艰涩:“圣上,国师他……自上月起便不知所踪,四处寻了,都没找到踪迹。”

“连国师也……”李亨的眼神彻底涣散,那股腥甜再也压不住,一口鲜血喷在明黄色的床幔上,像极了雪地里绽开的红梅。他瘫软在榻上,气若游丝:“快……快诏太子回来……”话音未落,便歪头昏迷了过去。

李辅国大惊,忙喊来太医,又急令内侍快马赶往河北——无论前线战事如何,太子李豫必须立刻回京。

此时的河北汉阳,正是烟尘滚滚。史朝清带着残部在荒林间逃窜,身后的唐军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步步紧逼。他勒住疲惫的战马,在一棵老槐树下停住,战袍上的血渍早已发黑,脸上沾满了泥灰。抬头望去,前方的土坡后隐约有唐军的旗帜晃动;回头再看,追兵的马蹄声已近在耳畔。他苦笑一声,对着空荡的林间喃喃:“大哥,我撑不住了……”

不远处的高地上,李豫勒马而立,银甲在阳光下泛着冷光。他望着被合围的叛军,眉宇间终于舒展:“围剿了这么多天,总算要结束了。”

身旁的郭子仪捋着花白的胡须,目光却在林间扫了又扫,眉头微蹙:“殿下,臣总觉得有些蹊跷。”

李豫正沉浸在即将破敌的喜悦中,摆了摆手:“管他什么计,如今叛军已成瓮中之鳖。传令下去,大军直接冲杀,务必活捉史朝义、史朝清兄弟!”

军令一下,唐军如潮水般涌向老槐树。刀光剑影中,叛军一个个倒下,烟尘里只剩下史朝清一人,靠在树干上喘着粗气。

李豫翻身下马,提着长枪缓缓走近,见只有史朝清一人,不禁皱眉:“史朝义呢?怎么只有你一个?”

史朝清抬起头,脸上忽然绽开一抹癫狂的笑,笑声在空旷的林间回荡:“李豫啊李豫,你中计了!我这条命,本就是用来引你们上钩的!我哥哥?他早带着主力去了该去的地方!”

郭子仪心头猛地一跳,脸色骤变:“不好!是洛阳!殿下,史朝义的目标是洛阳!”

“洛阳!”李豫如遭雷击,脸色瞬间惨白——洛阳守军空虚,迢郎和珍珠还在城里!他猛地看向史朝清,眼中血丝迸裂。

史朝清笑得更疯了:“现在?怕是早已攻破城门了吧!李豫,我死了,却能拉着你的妻儿陪葬,值了!”

“你找死!”李豫怒喝一声,长剑出鞘,寒光一闪,直接刺入史朝清的胸口。史朝清的笑声戛然而止,眼中却还留着最后的嘲讽。

“回师洛阳!快!”李豫拔回长剑,翻身上马,声音因急切而发颤。

可大军刚行至半路,长安来的内侍已带着消息追上。那内侍滚鞍下马,跪在地上气喘吁吁:“殿下……洛阳已破……太子妃和小殿下……下落不明。圣上急诏您立刻回京!”

李豫的身子晃了晃,银甲下的肩膀微微颤抖。他望着西方长安的方向,又回头看向洛阳的天际,喉间像堵着千斤巨石,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郭子仪拍了拍他的肩,声音沉重:“殿下,如今大军连日征战,人疲马乏,洛阳局势已无法挽回。先回长安吧,圣上还等着您,朝堂也需您主持。”

李豫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中只剩下深不见底的疲惫。他缓缓点头,勒转马头:“传令,全军……回长安。”

马蹄声再次响起,只是这一次,方向不再是烽火连天的洛阳,而是那座笼罩在阴云下的长安城。风从耳边掠过,仿佛还能听到洛阳城破时的哭喊,和那声稚嫩的“阿娘”。

洛阳城的清晨,带着硝烟和尘土的气息,沉沉地压在街巷上空。古羹店的门板被“吱呀”一声推开,刘壮背着个旧布包走进来,额角还带着点赶路的薄汗。

他熟门熟路地从墙角拎起那把绑着新竹枝的扫把,蹲下身开始扫地上的碎叶和灰尘——昨天店里乱得很,后来又跟着街坊跑了半宿,这地面早就该拾掇了。

“早啊刘壮,今天倒来得挺早。”娜仁从里屋掀着门帘出来,发梢还带着点睡后的微乱,打了个长长的哈欠,眼角的一个泪痣显得有点俏皮。她身上那件黑袍换了件的紫色外裙。

刘壮直起腰,手里的扫把顿了顿,咧嘴笑了笑,露出两排白牙:“这不是第一天正式上工嘛,总得勤快点。再说了,昨天多亏您和那位张先生收留,我也该多干点活。”他说着,又低下头卖力地扫起来,扫把划过青石板地,发出“沙沙”的轻响。

娜仁靠在门框上,看着他忙碌的背影,脸上的笑意淡了些,轻声道:“昨夜城里不太平,你那边没出事吧?”

刘壮的动作猛地一滞,握着扫把的手紧了紧,半晌才幽幽叹了口气,声音里带着后怕:“唉,可不是嘛……昨夜那动静,真能吓破人胆。后半夜的时候,好几队士兵闯进我们那条巷子搜东西,挨家挨户地砸门。有几家没来得及躲的,粮食被抢了不说,还有几个妇女……”他没再说下去,只是重重地扫了一下地面,卷起一团灰尘。

娜仁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门外,缓步走到街面上。晨风掀起她的衣角,远处的城墙上,几面绣着黑色“史”字的军旗正歪歪扭扭地挂着,在灰蒙的天色里显得格外刺目。她轻轻摇了摇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昨夜西殿的火光仿佛还在眼前,这洛阳城,怕是还要乱上一阵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