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中十三年(公元859年)深秋,长安城笼罩在一片压抑的阴霾中。唐宣宗李忱驾崩的哀诏刚传满天下,宫中便爆出惊天秘闻——权倾朝野的两大宦官马元贽、仇公武竟同日暴毙于府中,府内财物分毫未动,唯有案头各压着半枚青铜虎符。消息传出,朝野震动,百官私下揣测,却无一人敢深究——毕竟新帝李漼已在灵前即位,谁也不愿触这新朝的霉头。
起初,长安百姓还抱着期待。他们念着“大中之治”的恩惠,盼着新帝能延续宣宗的勤政。可没过半年,李漼便亲手撕碎了这份期待。他下旨废除宣宗推行的“考课法”,将漕运、盐铁之权尽数交给外戚;又罢黜了十余名直言敢谏的御史,换成了一群阿谀奉承的宠臣。不到一年,江淮粮价暴涨三倍,剑南道的赋税翻了两番,街头巷尾尽是流民的哀嚎。有老妇在朱雀大街上哭骂,说“还我小太宗”,被金吾卫当场杖责,却引得更多人偷偷抹泪——谁都记得,宣宗在位时,即便寒冬腊月,宫门口也会设粥棚,而如今,皇宫内的上元灯会办得比往年更奢华,宫外却有人冻毙于城墙根下。
时光荏苒,转眼到了咸通十年(公元869年)九月。安徽宿州传来捷报,庞勋起义军主力被击溃,其本人战死沙场。可这份“捷报”却没让朝堂轻松半分——这场历时一年的起义,已撼动了大唐的根基,从徐州到泗州,沿途州县的官仓被焚、驿道被毁,更有数十万流民涌入关中,长安的粮荒愈发严重。
这日午后,大明宫紫宸殿内,檀香袅袅。李漼斜倚在龙椅上,目光落在阶下戴着斗笠面具的身影上,语气平淡无波:“既然他铁了心要出宫,便随他去。国师,路上还需劳你多照看。”
斗笠下的袁天罡微微颔首,声音透过面具传出,带着几分沙哑的磁性:“陛下放心,臣会暗中护佑。”说罢,他转身离去,玄色道袍扫过青砖地面,没留下半点痕迹。
袁天罡刚走,殿外便飘进一道黑影。天立星单膝跪地,声音冷得像冰:“陛下,江南盐商、蜀地矿主那边,已收齐半数财宝,都存在龙门石窟的暗库里。”
李漼指尖轻轻敲击着龙椅扶手,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另一半,等下一任皇帝即位,也该收得差不多了。”他忽然抬头望向殿外的流云,喃喃自语,“大唐积弊已深,若不刮骨疗毒,迟早要亡。朕今日背负这骂名,总有一日,后人会懂。”
此时的宫门外,朱雀大街上正传来一阵少年人的欢呼。身着青色锦袍的李偘提着包袱,蹦跳着拉住侍从的胳膊:“父皇总算松口了!我早就说过,宫里的拳脚师傅都是花架子,这次出来,我定要寻遍天下高手,学一身真本事!”他说着,从怀中摸出一张泛黄的地图,指尖点在“龙虎山”三个字上,眼睛亮晶晶的,“第一站,就去这道教祖庭,听说那里的天师府藏着绝世武功!”
三日后,江西龙虎山。天师府后的演武场上,落叶纷飞。已卸任天师之位的张久典抚着雪白长须,看着场中练拳的少年,对身旁身着玄色劲装的男子笑道:“侯爷,你看我儿张玄机,资质还算过得去?”
被称作“侯爷”的张起灵身形挺拔,目光落在少年身上,缓缓点头:“根骨清奇,悟性也高。”他转头看向一旁抱臂而立的紫衣女子,“娜仁,你陪他练几招,别下手太重。”
“张叔!”张玄机一听,立刻苦着脸摆手,“娜姐的拳头比石头还硬,上次练剑,她一招就把我手里的木剑打断了!”
娜仁忍不住笑出声,露出一对浅浅的梨涡:“放心,这次我只用三成力。”说着,她脚尖轻点地面,身形如燕般掠到张玄机面前,掌风轻柔却带着凌厉的劲道。
张玄机咬了咬牙,握紧手中的桃木剑,按照张起灵教的招式迎了上去。演武场上,少年的喝声、女子的轻笑与木剑破空的声响交织在一起,惊起了树梢的几只飞鸟,也惊动了远处竹林里悄然伫立的一道黑影——斗笠下的袁天罡望着场中,指尖轻轻转动着一枚铜钱,眸中闪过一丝了然。
袁天罡立在龙虎山外的密林阴影里,斗笠边缘的银线在斑驳日光下泛着冷光。他望着天师府演武场上,张起灵指点张玄机的身影,又瞥了眼远处即将踏上山门的李偘,心中暗道:“起灵在龙虎山坐镇,有他盯着,那孩子的安全,该是稳妥的。”
他抬手抚过面具,指腹感受着冰凉的纹路,思绪已飘向苗疆的十二垌,那里有此行必须一去的关键之处。大唐的蜕变,不仅需要宫内暗中积蓄的财力,更需要这些散落天下的奇能异士与隐秘传承。
念及此,袁天罡不再犹豫。他周身气机微转,周身空气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扭曲。下一秒,他的身影如同被揉碎的墨色,在原地骤然闪烁,转瞬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只余下林叶在微风中簌簌作响,似从未有人在此驻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