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府书房。
雨停风止,霍思言伏案勾勒军粮旧线图,几案上摊着三年前与今年的运输图纸,每一条路线都用不同颜色标记清楚,红线绕至南州,青线直通北境。
“若宋翊未曾返回京中,而是被藏匿在落霞谷……”
她指尖轻敲一处交汇点。
“那这里,就是转线关键。”
李嵩看了一眼:“这里叫枫泉驿站,是旧年矿场,也是谢家一条隐线货道的终点。”
“可惜三年前谢霁刚接手谢家粮线,所有的账目都被前任商管一并转出。”
霍思言冷冷一笑:“真巧。”
她忽然低头将图纸收起,一封密函扔进火盆中。
“蓝宁带回的口供已经够了,我们该出发了。”
李嵩一怔:“姑娘要亲赴落霞谷?”
霍思言起身披上斗篷,语气毫不含糊:“宋翊若还活着,我得见他本人。”
“若他已死,我也要见到尸。”
三日后,北境,落霞谷。
枯林遍布,断石横生,风卷山口残雪未化,谷中寂静冷清。
霍思言一行人悄然潜入废矿入口,蓝宁迎上来:“一切安排妥当,谷中只留两人看守,藏身于矿洞最深处。”
“宋翊昏迷,曾被下药,短时间内无法醒来。”
霍思言皱眉:“是谁送他去那的?”
蓝宁低声:“按照驿站口供,是一位戴面具的男子,手持谢家旧令牌,所用马车标号亦为谢家旧商线。”
霍思言拢了拢披风,神色肃然。
“走。”
矿洞深处,幽光微闪。
灯火所照之处,一名中年男子被紧缚于床榻,面容憔悴,唇角干裂,仍在昏睡。
霍思言立在床前,抬手将他面上的纱巾揭下,眼神不带一丝波澜。
“这就是宋翊。”
李嵩靠近看了一眼:“确是本人,但他为何至今未醒?”
蓝宁道:“据医者所言,是细毒常年侵骨,非一朝一夕之伤。”
“极可能是人为压制。”
霍思言冷冷开口:“他活着,就总有人想让他别开口,让人照料,待他醒来再审。”
她转身欲走,忽地眉头一皱。
“停,这里不止我们的人。”
话音未落,洞外忽传杀意。
数名黑衣人破风而入,刀光寒芒,招招逼命。
蓝宁迅速回身迎敌,霍思言目光一凛,右手翻掌,魂力自掌心涌出,一式“锁魂诀”瞬间出手,压向来袭之人。
黑衣人中两人身形一顿,顷刻间魂识错乱,扑倒在地。
李嵩拔剑加入,蓝宁一声低喝:“留活口!”
数息交错,战意未止。
霍思言再度挥出一道魂气,锁住一人腕骨,将其摁翻在地。
“你是谁派来的?”
那人咬舌欲亡,霍思言冷笑,手指一点其印堂。
“想死?我偏要你活着开口。”
魂术侵入,那人惨叫一声,额角青筋毕现。
“求……饶我一命!是程……程昭……”
声音未落,已昏死过去。
霍思言眼神瞬冷,回头看向李嵩:“将他押回去。”
“程昭,你……终于肯露面了。”
落霞谷外,风吹树梢猎猎作响,几只乌鸦盘旋林间,发出短促鸣叫。
霍思言站在山口处,望着被铁锁缚住的黑衣人,神色如冰。
“将他吊在谷口,醒了再审。”
蓝宁带人将其拖走,李嵩低声道:“姑娘,我们之前查程昭,他还未有直接出手的迹象。”
“如今却派杀手前来灭口,是不是……坐实了?”
霍思言却摇了摇头:“还差最后一证。”
“程昭身后一定有人,他若真要杀宋翊,不该拖到今日,这说明,他也在等。”
李嵩一怔:“等什么?”
“等我们查到宋翊。”
“等我们自己引出那封旧调令的终端。”
霍思言目光一敛,压低声音:“他怕我们查不到宋翊,才放我们来查。”
“而真正的证据,不在宋翊身上。”
她转身回谷,目光沉稳:“蓝宁。”
“在宋翊醒来之前,把他过去三年在谷中一切动向,连帐篷布料换几次,都查出来。”
蓝宁领命:“是。”
翌日清晨。
谷口传来动静,守夜兵卒急报:“宋翊醒了!”
霍思言即刻赶入矿洞,此时宋翊已被扶坐起身,神色虚弱,目光却仍警惕如旧。
他看着霍思言,沙哑开口:“你……是谢家的人?”
霍思言不答反问:“三年前北境调兵案,你为何卷入?”
宋翊轻笑一声:“你们现在才问?”
“我早说过……那份调令,是我照章印的。”
“程昭给的密令,谢霁补的账。”
“可他们都没签字,只有我留下名。”
“你说,我值不值得死?”
李嵩冷声道:“谢霁虽补账,但并非兵部中人,他的确无过。”
“但你若执意牵扯,是不是太刻意了些?”
宋翊却摇头。
“你们以为,我是为自己?”
“我只是……不想牵出那个人。”
霍思言眸光一冷:“谁?”
宋翊轻吐一口气:“你们迟早会知道的。”
“程昭根本没能力布这么大的局。”
“他背后那人,才是真正从先帝年间就埋下的线。”
“从谢家崛起之初,就已动手布局。”
霍思言心中微震:“你是说……”
宋翊忽然咳出一口血,整个人猛地瘫软下去。
蓝宁上前探脉,脸色骤变:“他脉象乱了,体内魂脉断裂……被人下过禁咒。”
“只要他说出特定人名,魂识自爆。”
霍思言双眸骤寒。
“这就是他藏在谷中三年,却没人敢动的原因。”
“他活着,是筹码,死了,就是隐患。”
她缓缓起身:“把他送去青州疗养堂。”
“我不信,一个禁咒,就能让他一辈子闭嘴。”
“他要活着……我们才能把那只手,从朝堂里……一点一点剥出来。”
夜晚,谢府书房。
霍思言将一封密函封入信袋,盖上谢氏私印。
李嵩站在门口:“姑娘,这封是要送给谢知安?”
霍思言点头:“他如今在宫中伴驾,要动程昭,须得朝中有人配合。”
“我查线,他来清人。”
“接下来……就看程昭要不要自己跳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