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识,正在主动与地脉呼应。
魂卷残章中,最后几笔模糊字迹,缓缓亮起,勾勒出一幅新的图纹。
“魂引者以身祭魂,唤醒四方沉眠之识。”
霍思言眸光一敛。
她知道,这是魂宗最后一道封禁的真正含义。
以魂引唤四方之识,便意味着,真正的“魂术归一”要从她身上开始。
而那身影,也终于露出真正面目,赫然是十多年前死于旧西岭之乱的魂宗副祭。
“弦铭”。
沈芝震惊低语:“……他不是早已身亡?”
谢知安道:“不,是残魂附身,以阵为躯。”
霍思言却上前一步,目光冷静。
“你要的魂引,我给你。”
“但你得告诉我,魂宗当年为何叛逃?魂术一派,为何走入灭门之途?”
弦铭定定看她,许久才低声道:“因为你母亲,不肯继位。”
雁翎关南麓,昭军主营深处,霍思言独坐帐中,手中那方嵌有暗金魂纹的令牌已被她翻看多次。
它的边角早有磨损,昭显出年代久远,却依旧透着一股不可侵犯的权威。
她将令牌轻轻一扣,沉声道:“这不是太后临行前给我的那块。”
沈芝从帘外掀帘而入,听到这话,脚步微顿。
“你是说,有人调包了?”
“或者说……太后不愿让我再调动原本那支暗卫了。”
霍思言眼神冷静,眉心紧蹙。
“她在逼我,只带着眼下这支不成编制的残兵残将,去碰最危险的局。”
沈芝神情也凝重下来。
“她已察觉到了我们发现了新魂派的存在。”
霍思言低低“嗯”了一声。
“她不怕我死,但怕我查到太深,也怕我若真带魂派残识回朝,会打破她现下精心维持的朝局平衡。”
她抬眼看向沈芝,眼底没有愤怒,却有一丝讥讽。
“太后如今不过是借我这把刀砍魂门,借完就要丢了。”
沈芝闻言冷笑:“那就让这把刀,再砍回她身上。”
正这时,谢知安掀帘而入,面色严肃。
“刚收到消息,周照允昨夜带人去查南岭哨口,今晨只带回一封密诏,写着……”
他顿了顿,眼神冰冷。
“昭帝遇刺,北巡中毒未醒,太后宣布监国。”
帐中一时寂静。
霍思言缓缓起身,接过谢知安手中的血诏,那纸上确有帝王亲印,但字迹却略显仓促凌乱。
沈芝眼神一沉:“若真是太后起手,那她敢对皇帝下手的这一刻,就意味着她再无退路。”
“她要么赢,要么死。”
霍思言轻声开口,指尖缓缓抚过那枚帝印,眼神沉如黑夜。
“她选择了做一位真正的执政者,而不再是藏于幕后。”
谢知安握紧佩剑,低声问道:“我们接下来,是回昭都,还是南下昆崖?”
霍思言缓缓摇头。
“不急。”
她眸中闪过一抹极光。
“这场棋局还未收子,我们若回去,便入她局。”
“但若我们先一步揭出新魂派的根基,不管太后愿不愿意,她都必须重新审视我。”
“否则,她就得为自己的愚昧……付出代价。”
沈芝淡淡笑了。
“不愧是霍四姑娘,这番狠劲,倒比当年的太后还像太后。”
霍思言回以一笑:“她当年杀我父兄之时,也未曾手软,我如今不过是学她些皮毛。”
谢知安轻声道:“那接下来,我们该去哪?”
霍思言指尖轻轻一点地图,点在一处交界山脉之上。
“昆崖与昭地交界之地,原魂门旧址“炼魂台”。”
她语气一顿。
“赤玄子虽死,但他一手建下的炼魂台,从未真正被毁,而新魂派的踪迹……就在那。”
“走吧。”
“让他们再看看,他们世世代代畏惧的霍家,是如何逆境破局的。”
雁翎关外,风声渐紧。
霍思言下令打点行装,命沈芝带一队轻骑先行南探魂门旧址,而她与谢知安则需暂驻一日,为等待一位密使的现身。
“你确定那人会来?”
谢知安蹙眉。
霍思言负手而立,望向晨光微破的营外苍岭。
“他若真还忠于大昭,就一定会来。”
谢知安没有再问。
直到巳时过半,一骑悄无声息地抵至营边。
来人头戴黑巾,着隐纹夜行衣,腰配无鞘匕首,正是昭廷密司曾经名列三甲的死士,戚无眠。
霍思言在帐中等他,未起身,只抬眼一瞥。
“你迟到了。”
戚无眠单膝跪地,抱拳垂首:“属下……死里逃生,不敢有扰。”
霍思言轻声问道:“太后叫你死?”
戚无眠眼底划过一抹愤怒。
“她命属下伏杀北巡之使,属下未从,便遭同袍围剿。”
“如今密司旧部,多已改旗易帜,归于太后麾下。”
“昭帝一行,未必只是中毒那么简单。”
谢知安闻言怒气暗涌:“她果真疯了!”
霍思言却只是低头,将那枚“假”的调兵令牌递与戚无眠。
“此物你认得吧?”
戚无眠一震,双手捧起,凝神片刻,低声道:“此为“影军调令”,唯有太后本印能开……”
他抬头,迟疑问道:“殿下是从何得来?”
霍思言淡淡一笑:“她亲手给的。”
“但她并未告诉我,这枚令牌一旦用出,影军便不归我掌控。”
“她送我入局,却将刀柄藏回自己袖中。”
戚无眠怔愣半晌,终是伏地叩首。
“属下愿为殿下驱策!”
霍思言看了他一眼。
“不急。”
她缓缓收回令牌,将其重新封于锦匣之中。
“我若借这把刀,太后更有理由让我死在前线。”
“我们要的,不是替她平乱,而是逼她现身。”
谢知安道:“那接下来呢?”
霍思言轻声开口:“我们不走主道,避开雁翎关南哨,绕过官驿,直入炼魂台。”
“魂派残识若真已落根,炼魂台定为其根基。”
“而太后若真要掌天下魂术,她便一定在等我走这一遭。”
她眸光如剑,缓缓扫过营帐内诸人。
“只要我还活着走回来,她便不能再将我当作一枚可弃的棋。”
“她……得给我一个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