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垂眸看了眼手中的残片,微不可察地轻叹了一声。
“你们不必看我。”
前方的夷烛忽然冷声道。
“这寂魂窟,并非你们能想象的地方,我带你们去,只是因为你们……可能是唯一能进去的人。”
“什么意思?”
沈芝冷声问。
“镇魂戟之灵,嗜血、择主,只认血脉与意志。”
夷烛语气漠然。
“你们中有人手持残片,镇魂之气在你们体内沉淀多年,也许能破除墓门禁制。”
谢知安剑眉紧蹙。
“你把我们当钥匙。”
“是。”
夷烛坦然点头。
“那你自己呢?”
霍思言忽而开口,声音低沉。
“你费尽心思渗入魂派,又助我们脱困,难道你不怕被反噬?”
夷烛脚步一顿,微微偏头。
“我怕的,是与你们无关的事,但有些事,不做也活不成。”
说罢,他重新前行。
众人不再言语,雪道愈发崎岖,四周高峰林立,断崖层叠,时而还能听见远处驯魂兽咆哮的低吟,在雪雾中若隐若现。
谢知安忽然止步,目光凝在一侧山壁。
“这里有旧痕。”
他伸手拨开积雪,只见断裂石碑埋于雪下,仅露一角。
夷烛扫了一眼,淡淡道:“是旧时封路的残痕。
三十年前,新魂派便开始清扫这片区域。
他们杀了不少人,把整个寂魂窟外围都伪装成崩塌地带,断绝世人觅迹。”
沈芝蹲下查看,指尖一抹石碑,低声道:“这碑文不完整,但能看出旧文中提到‘护封三魂、镇戟为冢’。”
她抬头看向霍思言。
“可能这里,真是镇戟所封之地。”
霍思言神情凝重,低低一声“嗯”。
约半个时辰后,一处巨大裂谷终于出现在众人眼前。
裂谷呈“川”字形横亘在两峰之间,谷底迷雾缭绕,仿佛一头沉睡的巨兽张开血盆大口。
“寂魂谷。”
夷烛抬手指向。
“寂魂窟的外口,就在那片雾底。”
霍思言面色一凛。
“墓穴入口就在这谷中?”
“不是。”
夷烛摇头。
“只是第一道门。”
他看向众人,声音罕见地沉稳冷肃。
“真正的墓门被封在谷底石林深处,有魂门残阵护卫,还有‘三魂引禁’作为封锁结界。”
“由三具古魂残体镇守,必须击败或唤醒其记忆,方能通行。”
夷烛看向霍思言。
“这便是我需要你们的原因。”
“我曾潜入一次……失手,被引禁反噬,几乎死在里面。”
谢知安冷冷道:“你也会有差点死的时候?”
“若不是我命硬,也不会站在这。”
夷烛目光平静,却在说话间解下了腰间一串黑色骨铃,递给霍思言。
“戴上它,进去之后,你可能会被一些魂体认出,这铃可避魂侵。”
霍思言接过,骨铃入手冰凉,似藏有不灭之魂气。
“进去之后,别信你看到的第一个‘人’。”
夷烛忽然又说。
“是魂术化人吗,还什么意思?”
沈芝疑惑地问道。
“寂魂谷会引动心魂幻影。”
他淡淡地说道。
“你以为你看到的是队友,可能不过是魂主借尸化形。”
霍思言心头一沉。
她看着眼前这片被积雪掩盖的裂谷,仿佛看到了千年封印的镇戟之魂正从深处窥视着他们。
镇魂戟残片在她袖中微微发热,似有共鸣。
她缓缓开口道:“走吧。”
风雪仍在,天色渐暗。
一行人,缓步踏入了这片被世人遗忘的古老裂谷。
踏入裂谷之时,天地仿佛一瞬沉寂。
风声止了,雪雾不再翻腾,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诡异的静谧,仿佛连呼吸都会扰动沉睡千年的某种存在。
霍思言眼前,地面嶙峋怪石遍布,谷底积雪消融,露出一块块颜色暗红的地面。
血色石土,仿佛被无数战魂浸染,散发出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
“这片谷地,曾是古战场。”
夷烛声音低沉。
“三百年前,镇魂军曾于此与北境魔魍厮杀十日,尸骸数万,后为避魂乱,被封为寂魂谷。”
“也就是说,下面埋着数万具古尸。”
沈芝蹙眉。
夷烛的声音冷而平:“那些残魂未散,便是‘引禁’的根。”
三人皆默。
这一刻,他们终于明白,这场探索绝非简单寻物,而是要走进一个被遗弃的亡魂世界。
走入谷底深处后,地形开始变化。
前方是陡峭的石壁围成的裂缝,一条仅容一人穿行的缝隙宛如蛇蜿蜒向前,石缝两侧布满密密麻麻的符文和刻痕。
像是古人留下的封印,也像是警告。
谢知安用剑背轻敲其中一处。
“这是魂门的阵符,不过并未激发。”
“我曾尝试解阵,但若非血脉触引,魂禁不开。”
夷烛看向霍思言。
“你是关键。”
霍思言走上前,取出袖中残片。
灰焰从她掌心缓缓浮起,似与残片交融,又似与这片大地共鸣。
下一刻,刻在岩壁上的符文忽然一齐亮起,金红交错,如龙蛇游走,竟隐隐汇聚成一扇“魂门”。
夷烛低声道:“墓门现形了。”
“这只是入口。”
沈芝扫视四周,目光警惕。
“对,墓中还有三魂。”
夷烛语气不变。
“但这道门之后,幻魂阵便会开启,谁先动,谁先陷。”
三人对视,霍思言轻点头,举起残片,贴向魂门中央。
咔嚓……
石壁崩裂,魂门缓缓开启,泛着幽绿的冷光。
光芒映在众人脸上,每个人的表情都有所不同。
沈芝冷静审慎,谢知安凝如铁石,而霍思言,她心跳却在不自觉地加快。
仿佛冥冥之中,有什么在等她。
他们步入魂门之后,眼前光影突变,脚下石板纹理流动,竟仿佛踏入另一处世界。
霍思言眼前豁然开朗,却是一片古老石殿。
石殿极大,四壁皆以兽骨、铜焰雕筑,穹顶高悬一轮残月状的古铜圆盘,正中垂下一串断裂的金锁。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朽与岁月混杂的味道。
正中央,一座高台矗立,上方静静躺着一口残破石棺,棺盖上篆刻着模糊不清的“戟”字。
“那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