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型阵图在源初之光周围缓缓旋转,散发着镇压诸邪的煌煌道韵,如同狂涛恶浪中一座初生的、散发着微光的礁石。外围,暗影触手愈发疯狂,每一次抽击都让阵图光芒摇曳,也让守护在侧的雷狰等人鲜血狂喷,气息急剧衰落。云汐长老的净世莲台已然布满蛛网般的裂痕,苏雨薇脸色苍白如纸,月华之力已近枯竭。璇玑老人更是身形佝偻,仿佛下一刻就会彻底燃尽。
时间,刻不容缓!
楚云枢盘坐于阵图核心,心神与这方寸之地的秩序领域完全融合。他屏蔽了外界的惨烈厮杀,屏蔽了自身近乎枯竭的疲惫,全部的心神都沉浸在对下方那暗红肉膜的“诊断”之中。
在他的“感知”里,那不再是一片单纯的、充满恶意的能量聚合体,而是一个庞大、复杂、且正在不断“恶化”的“生命系统”——一个由极致寂灭法则构成的、畸形的“生命体”!
无数条代表着寂灭本源的、漆黑冰冷的“能量脉络”在其中纵横交错,如同癌变的血管网络,不断搏动,抽取着来自未知虚空的寂灭之力,又通过那断裂的锁链伤口,疯狂向外宣泄。而在这些脉络交织的核心,他隐约感知到了一个更加深沉、更加凝聚、仿佛是一切寂灭源头的“核心”——那或许就是墟魇之祖被封印于此的“本源印记”所在!
但楚云枢的目标,并非那遥不可及、危险至极的本源印记。他的“手术刀”,对准的是那些相对外围的、正在剧烈运作的寂灭能量脉络,尤其是几条正在向裂痕伤口处疯狂输送能量的“主干道”!
他要做的,不是切断它们——那会立刻引发整个寂灭系统的狂暴反击。而是……“疏导”与“干扰”!如同一位高明的医者,面对病人体内瘀堵狂暴的气血,不是强行镇压,而是以金针引导,令其运行稍滞,或稍稍偏转方向,从而缓解症状,为后续治疗创造机会!
“就是这里……还有这里……”
楚云枢混沌色的眼眸中倒映着肉膜内部能量流动的轨迹,瞬间锁定了三个关键节点。这三个节点,如同河道上的关键闸口,控制着相当一部分寂灭能量涌向裂痕的速度与强度。
他深吸一口气,指尖捻起三枚混沌定源针。针尖之上,混沌源火静静燃烧,内部蕴含的生灭道纹流转不休。
“去!”
他手腕一抖,三枚金针化作三道细微到极致的混沌流光,悄无声息地穿透了微型阵图的屏障,没入了下方那暗红色的肉膜之中!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能量对撞的轰鸣。混沌定源针的特性,在于其“融入”与“引导”。它们如同最精密的探针与调节器,精准地刺入了那三个寂灭能量节点。
下一刻,异变发生了!
那三条原本狂暴涌向裂痕的寂灭能量主干道,如同被无形的手轻轻扼住了咽喉,流速骤然减缓了微不足道的一丝!同时,其中蕴含的毁灭意志,也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几乎无法察觉的紊乱!
就是这一丝减缓与紊乱!
外围,那几条疯狂攻击微型阵图的暗影触手,动作猛地出现了一个极其短暂的凝滞!其表面的寂灭光芒也黯淡了刹那!
有效!
楚云枢心头一凛,不敢有丝毫松懈,神念死死附着在定源针上,感受着寂灭能量脉络的反馈,并小心翼翼地微调着定源针内部生灭道纹的平衡,力求将这“疏导”与“干扰”的效果维持得更久一些。
他“看”到,在定源针的影响下,那狂暴的寂灭能量内部,并非铁板一块。其中蕴含着无数细小的、充满怨恨、疯狂、绝望的负面意念碎片,它们彼此冲撞、吞噬,才是构成这毁灭洪流的真正基础。而定源针的作用,就像是投入沸腾油锅中的几滴冷水,并未熄灭火焰,却瞬间加剧了油滴内部的激烈运动,使得整体的“沸腾”状态出现了一丝不稳定的间隙。
“原来如此……寂灭并非纯粹的死寂,其内部同样充满了极致的‘动’与‘乱’……只是这种‘动乱’,是指向终结与虚无的……”楚云枢心有所悟,“那么,若能找到方法,将这种指向‘终结’的‘动乱’,稍稍偏转,引导向……‘归墟’或者‘沉淀’呢?”
归墟,并非终结,而是收纳与沉淀,是等待新生的寂静。
沉淀,是狂躁之后的安宁。
这个念头如同闪电,照亮了他对“造化源心”更深层次的理解。他的目标,或许不是创造更强的生机去对抗死寂,而是……成为那引导狂澜归于平静的“堤坝”或“河道”!
就在他心神激荡,对自身大道有了全新认知的刹那——
异变再生!
那被干扰的寂灭能量似乎被彻底激怒,一股更加庞大、更加精纯、充满了无尽古老与冰冷的意志,顺着能量脉络,猛地反向冲击向那三枚混沌定源针!
这股意志,远比外围的暗影触手恐怖千万倍!它带着一种俯瞰蝼蚁般的漠然与碾压一切的绝对力量,仿佛是整个寂灭本源海洋掀起的一朵浪花,誓要将这敢于挑衅其权威的“异物”彻底湮灭、同化!
噗!
楚云枢如遭重击,猛地喷出一口淡金色的本命精血!附着在定源针上的神念瞬间被撕裂大半,与定源针的联系也变得岌岌可危!那三枚定源针在肉膜内部剧烈震颤,表面的混沌光芒急速黯淡,生灭道纹开始崩溃!
他太小看寂灭本源的反噬了!这根本不是他目前境界能够轻易触碰的力量层次!
“楚帅!”
“云枢!”
苏雨薇等人看到他吐血,无不骇然失色。
楚云枢脸色瞬间灰败,意识都出现了刹那的模糊。但他死死咬住舌尖,剧痛刺激着即将涣散的神智,混沌元婴发出一声无声的咆哮,强行稳住了最后一丝与定源针的联系。
不能放弃!这是唯一的机会!
他猛地看向苏雨薇和云汐长老,嘶声道:“助我!将你们的力量……全部……注入源初之光!”
苏雨薇没有丝毫犹豫,将自己最后残存的月华本源,毫无保留地渡入那纯白的光芒之中。云汐长老亦是惨然一笑,手中濒临破碎的净世莲台轰然炸开,化作最精纯的净化之力,融入源初之光!
得到这两股力量的加持,源初之光再次一盛!那微型阵图旋转加速,散发出的秩序道韵强行顶住了寂灭意志的反扑压力,为楚云枢争取到了最后一丝宝贵的时间!
借着这短暂的回光返照,楚云枢凝聚起最后的心神,不再试图维持定源针的“疏导”,而是……引爆了其中蕴含的、属于他自己的“造化源心”道韵!
不是毁灭性的爆炸,而是一种……“绽放”!一种将自身对生命与寂灭平衡的理解,以一种最决绝、最彻底的方式,在那寂灭能量的核心处,展现出来!
轰!
一种无声的轰鸣在肉膜内部响起!
三枚混沌定源针彻底湮灭,但在湮灭的最后一刻,它们化作了三团微小却无比璀璨的、混沌色的光晕!光晕之中,生与灭的法则不再对抗,而是达成了一种奇异的、短暂的和谐共舞,仿佛在演绎着宇宙间最本初的奥秘!
这股截然不同的道韵,如同投入滚油中的一块奇异的冰块,并未被立刻同化,反而让那冲击而来的寂灭意志出现了一瞬间的……“迟疑”?或者说……“困惑”?
它似乎无法理解,为何在这极致的死寂中,会出现这样一种既不纯粹是生、也不纯粹是死,却又仿佛蕴含着两者终极平衡的“异类”?
就是这刹那的迟疑!
楚云枢猛地抓住机会,残存的神念如同触手般,顺着那寂灭意志回缩的轨迹,向着肉膜更深处、那感知中的寂灭本源核心,惊鸿一瞥地……“看”了一眼!
他看到了!
在那无尽的黑暗与冰冷的最深处,并非纯粹的虚无,而是悬浮着一枚……布满了无数裂痕、仿佛随时都会彻底破碎的、暗红色的、如同心脏般缓缓搏动的……晶体!
那晶体之中,蕴含着令诸天万界都要颤栗的终极寂灭本源!但同时,楚云枢也清晰地感知到,在那晶体的核心,在那无数裂痕的交汇处,一点微不可察的、纯白的光芒,正如同最顽固的种子般,深深扎根其中——正是青帝陛下当年打入的“生命源初之光”的另一部分主体!
它没有被磨灭!它一直在那里,如同钉入恶魔心脏的圣钉,不断散发着微弱的净化之力,延缓着这颗“寂灭之心”的彻底复苏!
而此刻,随着楚云枢在外围的“手术”与道韵的绽放,那点源初之光,似乎……微微亮了一丝?
就是这一眼,耗尽了楚云枢最后的心力。他的神念如同被冰封般瞬间缩回,意识彻底陷入了黑暗。在失去意识的前一刻,他只有一个念头:
找到了……真正的“病根”……和那唯一的……“药引”……
微型阵图因失去核心支撑而轰然破碎,源初之光也迅速黯淡下去。暗影触手再次疯狂涌来。
“撤退!立刻撤退!”璇玑老人嘶哑着吼道,燃烧最后神魂,强行撕裂一道空间缝隙。
苏雨薇抱住昏迷的楚云枢,雷狰等人拖着残躯,在触手合围的前一刹那,险之又险地冲入了空间缝隙,消失在这片绝望的深渊。
他们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几乎全员重伤,楚云枢更是生死不明。但他们带回来的,却是关乎整个战局命运的、至关重要的情报!那枚布满裂痕的“寂灭之心”,以及其中顽强存在的源初之光,成为了补天之路上一盏微弱却真实存在的……指路明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