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易，心照不宣地达成。
冯德莱脸上那抹法兰西式的优雅笑容没有丝毫变化，反而更添几分深邃的玩味，如同棋手落下了关键一子。
冯德莱指尖轻轻敲了敲桌子的边缘，发出清脆悦耳的微响。
“那么，吴曜先生，”冯德莱的声音温和依旧，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慵懒，“外面那些不太友好的‘听众’，似乎对我们的共识感到困扰。或许，该让他们亲眼见证一下您的决心了？这亦是展现我们诚意的绝佳时机。”
吴曜没有言语。他只是缓缓地，从折叠椅上站了起来。宽大的斗篷下摆无风自动。
一股源自灵魂深渊，令人骨髓发冷的无形寒意骤然弥漫开来。
吴曜右手抬起，手背上那暗红色的三眼图腾瞬间亮起，光芒并不刺眼，却如同凝固的深渊之血，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威压。
嗡——！
没有巨响，没有冲击波。但以吴曜为中心，一股无形无质、却磅礴浩瀚到令人绝望的【混沌】权柄，如同寂静的海啸，无声无息地席卷了整个荒原。
荒原外围，早已严阵以待的异管局精锐部队瞬间感受到了那灭顶之灾的降临，他们佩戴在胸前、臂膀、头盔上的最新式“九代精神护符”猛地亮起刺目的白光，铭刻其上的符文疯狂流转，试图抵御那无孔不入的混沌低语和精神侵蚀。
咔…嚓… 噼啪！
令人牙酸的碎裂声如同密集的冰雹炸响，最前排士兵身上的护符仅仅支撑了一瞬，表面的光芒便如同风中残烛般剧烈摇曳，随即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中，纷纷崩裂炸碎。
铭刻着复杂符文的晶石碎片如同被无形巨力碾碎的玻璃，四散飞溅，这碎裂如同瘟疫般急速向后蔓延。
“护符！护符顶不住！”
“撤退！快撤！趁后面的护符还能撑住！”
指挥频道里，李援朝沉稳但急促的声音炸响，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他盯着监控屏幕上代表吴曜精神污染强度的曲线，那指数级飙升的数值让他心头巨震。
实验期间，吴曜一直在隐藏实力？或许他在不断打磨权柄，这力量比最初强大了何止数倍。
命令迅速传达。训练有素的士兵们反应极快，趁着第二、第三梯队战友的护符还在顽强抵抗那恐怖的精神侵蚀，立刻转身，依托装甲车和临时掩体向后疾退。
然而，他们立刻陷入了更深的绝望。
吴曜那【混沌】权柄的覆盖范围，远远超出了所有人的预估。它并非一个球体，而是如同无形的，急速扩散的浓雾，瞬间就追上了后撤的队伍。
那些刚刚还在为同伴争取时间的士兵，身上的护符也立刻爆发出不堪重负的光芒，随即在惨白的闪光中纷纷碎裂。
“范围太大了！根本退不出去！”
“啊——！”凄厉的惨叫并非来自肉体伤害。失去了护符的庇护，那磅礴的混沌低语如同亿万只冰冷的蠕虫，瞬间钻入士兵、以及更远处被卷入战场的平民的脑海。
意志被强行扭曲，认知被野蛮覆盖。他们的双眼迅速被猩红占据，口中发出意义不明的嘶吼，身体僵硬地停下脚步，脸上浮现出痛苦与狂热交织的扭曲表情，新的教徒在无声的绝望中批量诞生。
冯德莱站在吴曜身后稍远处，欣赏着这末日画卷般的景象，看着异管局的精锐在无形的精神海啸中崩溃转化。
冯德莱嘴角那抹优雅的笑意加深了，如同鉴赏家看到了一幅完美的杰作，蓝宝石般的眼眸中闪烁着纯粹的，洞悉一切的愉悦，没有丝毫气急败坏，只有对力量本身的赞叹。
就在这混沌的权柄如同天幕般笼罩四野，绝望蔓延之际。
嗤啦！
一道纯粹、炽烈、仿佛能净化世间一切污秽的金色光芒，如同撕裂夜幕的黎明之剑，骤然刺破了混沌的阴霾。
辰砂弦的身影凭空出现在战场中央。他身姿挺拔，清冷孤高得不似凡人，手中紧握着八面体，枪身此刻正流淌着纯粹的金色信仰之力，散发出磅礴的光与热，正是太阳神途巅峰的象征。
辰砂弦甫一出现，身周肆虐的【混沌】权柄便如同冰雪遇到烈阳，发出“滋滋”的消融声，瞬间被逼退，形成一片纯净的金色领域。
吴曜的目光掠过他，那磅礴的混沌洪流在触及辰砂弦身周的金光时，如同有意识般，自然而然地绕开了。
吴曜并不想对辰砂弦下手。
可是冯德莱动了。
就在辰砂弦降临的瞬间，冯德莱后颈处的暗红色三眼印记悄然浮现。他眼神依旧从容，带着一丝探究的意味，优雅地抬起了手。
一股精纯、冰冷、直指思维核心的【混沌】权柄如同无形的淬毒银针，无声无息却又迅捷无比地刺向辰砂弦的眉心。这一击，优雅而致命，意在试探，更在控制。
辰砂弦金色的瞳孔微动，他胸前佩戴的九代精神护符仍然平静流淌。
然而，下一幕让冯德莱眼中那份游刃有余的从容第一次出现了裂痕，眼中充满了纯粹的充满探究意味的疑问。
冯德莱那足以瞬间覆写A级强者的恐怖权柄，在触及辰砂弦身前不足一尺时，竟如同投入深海的石子，没有激起一丝涟漪。
甚至辰砂弦胸前那枚精致的护符，连一丝光芒都未曾闪烁，仿佛刚才那足以致命的攻击从未存在过。
“无效？”
冯德莱眉梢极其轻微地挑了一下，湛蓝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纯粹的困惑和不解。他看了一眼辰砂弦胸前毫无反应的护符，又看向辰砂弦本身，仿佛在重新评估着什么。
护符太强？不可能。那么问题在这个辰砂弦身上？
辰砂弦自己也感到了异样。他低头看了一眼毫无反应的护符，清冷的脸上掠过一丝微不可查的疑惑，但自身安然无恙，那疑惑便如冰雪消融。
此刻，辰砂弦手持八面体长枪，沐浴在太阳信仰的光辉中，金色的眼瞳锁定了吴曜，气势攀升至顶点，如同降临人间的太阳神只，这片荒原仿佛成了他的绝对主场。
“有趣。”冯德莱唇角勾起一丝莫测的弧度，低声自语。他没有丝毫犹豫，仿佛刚才的无效攻击只是一次无伤大雅的实验。他优雅地一挥手。
嗡
吴曜、赵小宇，连同冯德莱自己身周的空间，瞬间如同水波般剧烈扭曲折叠。强大的空间吸力传来，三人的身影在扭曲的光影中迅速变得模糊透明。
辰砂弦的金色眼瞳死死锁定着即将消失的吴曜。他手中的八面体长枪金光吞吐，炽烈的太阳信仰之力蓄势待发，足以焚毁空间。
但就在辰砂弦准备出手的刹那，一股极其微弱，却又无比熟悉，带着清冽草药气息的脉动，如同风中残烛般，从创世书中逸散出来，一闪而逝。
那是鬼臼绯川的气息？辰砂弦清冷如霜的面容上，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波动，一丝极淡的怔忡。
蓄势待发的金光骤然一滞。就这刹那的迟疑，扭曲的空间彻底闭合，荒原上只留下一个迅速平复的空间涟漪。
荒野上，肆虐的混沌余威仍在缓缓消散，满地都是碎裂的护符残骸，如同铺了一层苍白的雪。新转化的教徒茫然而狂热的低语在风中飘散。
异管局众人劫后余生，脸上写满了惊魂未定与更深的恐惧。李援朝脸色铁青，盯着吴曜消失的地方，眼神锐利如刀。风卷着尘土，缓缓掩盖着混乱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