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枢密院记事:景和三年五月初七,谢相沐休。

晨雾将散时,丞相府寝阁的织金帐幔里漏出几声呜咽。谢珩拨开怀中人汗湿的额发,吻去她眼尾泪痕:“今日归宁,再闹便迟了。”沈宁咬住他腕间海棠刺青哼唧:“都怪你...”昨夜她裹着薄绸溜进书房,偏要效仿闺阁时爬窗的旧事,害得谢珩疾风骤雨地收拾残局。

镇北侯府·归宁宴

沈渊盯着阶前青石缝里的苔藓出神——八日前大婚轿辇碾过时,宁儿最爱的绯色山茶尽数零落成泥。

“岳父看这刀纹路可好?”谢珩捧着乌木刀鞘近前。沈渊金指拂过刃口云雷纹,喉头滚动两下终究没出声。那是苗疆玄铁所铸,七年前北境血战时,他曾在敌军首领帐中见过残片。

“爹爹!”沈宁提着裙摆自回廊奔来。青金石步摇随着她扑进沈渊怀中的动作铮铮作响,恰是顾雨岚压箱底十三年、等女儿及笄方能佩戴的那支。沈渊喉间突如堵了湿棉,金臂咯吱收紧的刹那,女儿发间逸散的海棠香却比刀锋更利地刺破铠甲——再不是往日在府中浸了蜜糖的奶香气。

暖阁里早备好三十二道归宁菜。顾雨岚指尖描摹着白玉盏上双雁雕纹,忽听席间霜苑笑道:“安哥昨夜醉酒,非说要把演武场铺满木樨防摔。”林书将水晶虾丸布进沈宁碗中:“谢相回头把这话递进工部,咱们郡主明日便能瞧见满场碎金。”

“他敢!”沈宁竖眉时油亮糖渍沾在谢珩袖口。当朝宰辅面色如常地执帕擦拭,底下却捏了捏她腰间软肉。满桌哄笑里,容玥扶着微隆小腹轻咳:“念丫头昨夜缝坏了十七个荷包,非说朱雀街的王娘子抢了最好看的金线。”

银箸碰响的间隙,沈渊凝视女儿咀嚼时鼓起的腮肉,仿佛又见那粉雕玉琢的小团子坐在膝头嚷“爹爹喂鱼丸”。喉间那团湿棉蓦地膨成酸胀石块,他倏然起身离席。

演武场·青丝落定

沈宁追至演武场西角时,正见父亲金臂擎刀挥向三年前移栽的海棠。墨锋过处断枝纷落,遒劲枝干上赫然是沈宁八岁时刀刻的“爹爹最威”。

“嫁了人...”沈渊反腕削去最后半朵残花,“还稀罕老父亲的树么?”

青石地面忽现水渍。沈宁踩过满地胭脂雪,将断枝紧贴心口:“谢珩辟的暖阁种活十二株海棠,偏少棵镇宅的。”她踮脚将枯枝簪上父亲鬓角,“把这棵病秧子挪去可好?让它日日瞧着相府瓦当上刻的沈字。”

沈渊喉结剧烈滚动。残阳熔金里,他看见小女儿襁褓时薅秃自己领口流苏的模样,忽地伸臂将人勒进怀中。金铁鳞甲硌得生疼,沈宁却觉温热液体砸入后颈——父亲战甲染血的腰腹曾是她幼年最安心的摇篮。

“爹种的树,”金臂擦过她发顶时带下两枚银簪,“自然守着你开花。”

相府夜话

烛泪堆满铜雀灯台时,沈宁正蜷在谢珩膝上翻账册。“西院十二房陪嫁的米铺都改成药堂可好?”她指尖划过霜苑白日递来的药王谷信函,“北境运粮队常说冻疮难愈...”

案头赤金海棠盒突被掀开。十卷泛黄画纸铺满书案——五岁女童叉腰踩在石狮头顶;八岁粉团揪着沈渊铠甲流苏酣睡;及笄礼上她赤足奔过雨巷追纸鸢,罗袜遗在青苔阶。

“昨夜岳父塞来的。”谢珩咬她耳珠低语。最后一卷赫然是昨日归宁宴:沈渊鬓簪残花,怀中嫁衣明艳的女儿攥着他领口金扣。旁侧两行铁画银钩——“朱砂劫里藏甘棠,十八春色付海棠”

沈宁突将画纸按在心口,窗外骤雨击打新栽的海棠树,沙沙声淹没她压抑的呜咽。

凤仪宫·珠胎结缘

更漏滴尽三更,容玥抚着剧痛小腹惊醒。御医跪地报喜时,顾承煜撕破龙袍中衣裹住胞衣未落的婴孩。血水里捧出的皇子攥着半枚海棠玉扣——正是满月礼上沈宁佩戴的寄名锁配件。

“臭小子...”容玥惨白着脸笑骂,“还未睁眼就会抢姨母的宝。”

……

尾声:棠棣碑

景和十年春,谢相携妻巡抚北疆。官船驶入寒山渡时,沈宁撩帘惊见山崖矗立墨玉巨碑。“棠棣碑” 三字以金粉镂刻,其下列满北境十三城献的土仪:漠北黄沙、雪域冰晶、苗疆银铃...

谢珩自后裹住她冻红的掌心:“各州府贺你我成婚十载的礼。”碑林尽头忽闻金铁铮鸣——六岁的谢执棠跨坐沈渊金臂,短枪直指岩壁:“外祖父,爹爹教我刻‘小棠护卫大棠’可好?”风拂落女儿兜帽,眉间朱砂痣灼灼如新。

斜阳漫过青石阶时,沈渊凝望石壁上交叠的刻痕。最深处“爹爹最威”四字犹在,其上又覆新痕——“妻沈宁夫谢珩携女执棠叩谢慈恩” 。金鳞臂甲与稚子银枪的刮痕融在一处,像极了十八年前寒江畔那株被父女俩薅秃的海棠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