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紫府的小茉想看看万象匣里面的东西。
她想知道万象匣里面是不是与她的玉笛一样,有很多个空间。
星琅打开万象匣。
小茉看到里面的雕刻纹就不想看了。
万象匣里面这么多气息,她不喜欢。
星琅解释那些都是名字。
“莱茉!看那!”白璃拉了一下小茉,指向远处的巨大石柱。
小茉与星琅同时顺着白璃所指的方向。
紫府云殿的镇邪柱上,刻着的凶兽纹突然活了。纹路在石柱上扭曲成只猛兽的形状,头生独角,身覆玄甲,尾似钢鞭,每片甲胄上都嵌着焦黑的裂痕,裂痕中渗出的黑雾落在地砖上,竟腐蚀出蜂窝状的小孔,孔里浮出片焦土。
赤焰与星琅知道这是“穷山”的缩影。
但小茉与白璃并不知道。
小茉只看到那山里的草木都已枯败,断木中还嵌着未锈蚀的骨刺。
“是‘梼兽’的残煞。”赤焰抬手拍向纹路。
猛兽却突然张口,黑雾顺着指缝钻,在赤焰手背鳞甲上蚀出细密的坑。
赤焰似乎感觉不到疼痛,只甩了一下手,“这梼兽是四凶之一,本为‘镇山兽’,三百年前因护‘灵脉’,被‘猎妖师’设计,误杀了百余名进山采药的凡人,从此被钉在穷山的‘锁魂崖’,每挣扎一下,它身上的玄甲就会崩裂一块,连山石都怕被它的戾气碾碎。”
赤焰凑到小孔边,鼻子对着黑雾轻嗅:“这雾里有‘戾骨瘴’!是它被误解时的愤懑所化,沾到的人会被自己的怒火吞噬,最后变成只知撕咬的凶兽!梼兽三百年前就快崩解了,却死死咬着最后一块玄甲,说是护山下的灵脉,可它守护的山里的那些生灵,消失了好多,如今残煞显形,怕是它快撑不住了,若锁魂崖的戾气冲垮封印,会把穷山变成真正的炼狱!”
赤焰话音刚落。
星琅指尖的金色灵力已经顺着纹路游走,锁魂崖的画面渐渐清晰。
崖壁的“断罪石”上,梼兽正被七根玄铁钉钉穿四肢,它的左前肢已经崩裂,露出里面的白骨,独角断了半截,断口处嵌着块血迹斑斑的玄铁牌——想来这就是赤焰口中当年的猎妖师钉上去的,牌子上刻着“凶兽,杀无赦”。
它的獠牙间叼着半块兽骨,骨头上刻着“阿木”二字,骨缝里还沾着干涸的血迹,显然是某个山民的东西。
崖外的穷山上,无数山精跪在焦土上,对着锁魂崖的方向叩拜,他们的皮毛都沾满血污,却仍在呼喊“请山神回来”。
“又是山神!”白璃低声道。
星琅看了白璃一眼,“这兽骨是‘穷山的凭证’。”
他的声音沉了下来,灵力触到兽骨的血迹,他看到了血珠里藏着的暴戾记忆。
“三百年前灵脉异动之时,穷山的‘噬灵蚁’突然泛滥,啃食山民的庄稼,甚至钻进村庄伤人。猎妖师为夺灵脉中的‘定魂玉’,谎称梼兽勾结噬灵蚁,用染了蚁后的血的诱饵引它下山。梼兽本可遁入深山避祸,却看着被蚁群围攻的孩童,冲过去用身体筑成屏障,杀蚁时误踩了猎妖师设下的‘缚灵阵’,被污蔑成凶兽钉在锁魂崖,灵脉也被猎妖师挖走大半。”
小茉若有所思:怪不得地脉气息那么乱,她都修复两处了。
星琅手中的万象匣突然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匣身的金纹与九块玄晶同时亮起,下方西面的方向传来山体崩裂的巨响,紫府的镇邪柱震颤了一下。
影像中,梼兽的玄甲开始成片崩落,它左前肢的白骨已经刺穿玄铁钉,断罪石上的裂痕蔓延到整个崖壁,戾骨瘴的黑雾顺着裂缝往外涌,显然封印快破了。
“去穷山。”星琅将残煞封印在万象匣里,指尖的灵力流转。
他没有立即瞬移,而是看着小茉与白璃,“梼兽若彻底崩解,它积攒的戾气会化作‘灭世凶煞’,穷山的地脉会被戾气污染,三千里内的生灵都会被引动凶性,连仙兽都可能变成只知杀戮的怪物,到时候天地会变成弱肉强食的猎场,再无秩序可言。”
“所以。”星琅顿了顿,“若到时真的变成那样,你们可以自行离开。”
他把小茉当成是隐世大能的后代,而白璃是小茉的伴生仙兽。
小茉摇头,“不会发生这种事的!”
她知道不可能发生这种事。
这界面还没有乱到那种程度。
四人出现在锁魂崖之上时。
锁魂崖的风带着浓重的血腥味散出来。
那些风裹着碎石和骨渣,打在崖壁上噼啪作响,一半崖壁被戾气蚀成蜂窝,一半被玄甲的碎片嵌成尖刺,刺尖上挂着未腐烂的血肉,显然是梼兽三百年间挣扎时撕裂下来的。
星琅示意小茉设下灵力结界。
小茉会意。
小茉的灵力结界外,无数被戾骨瘴影响的凶魂在嘶吼——有被猎妖师误杀的山民,有被梼兽误伤的凡人与修士,他们的魂魄都带着血债的气息,他们互相撕咬啃噬,连最温顺的兔魂都长出了獠牙。
星琅示意众人往前。
“断罪石就在前面!”赤焰怒吼一声。
他率先向前,抬手拍飞袭来的骨渣。
他手背上的坑洞渗出血珠,血珠落在黑雾里,竟发出滋滋的腐蚀声。
赤焰似乎看不到,也感觉不到痛,他盯着前方,“梼兽的左前肢已经彻底崩裂!玄铁钉都被它挣扎弯曲了,断口的白骨上全是牙印,显然是它自己咬的!它叼着的兽骨快被戾气蚀成粉末了,‘阿木’二字都快看不清了!”
小茉与白璃飘在半空中不动。
星琅跟在赤焰后面。
赤焰喷出火焰形成火墙。
在看到火墙接触到黑雾后瞬间被染成墨色时,往后退,差点撞上星琅。
星琅闪到一边时,赤焰停了下来:“这戾骨瘴确实邪门!我的火烧不了它的戾气,也烧不掉它的怨气,反而被瘴气引着烧向我的毛发!幸好我退得快!”
他看向一旁的星琅,“你看那山民凶魂,明明是被猎妖师杀的,却对着梼兽的方向嘶吼,显然是被它的愤懑勾出了恨意!”
他看着脚下方布满骨刺的石头地面,“再往前,咱们的灵力结界会不会被蚀穿,会不会连鸿蒙之力也护不住我们的心神!?”
星琅不语,只摇了一下头,回头看了小茉一眼。
小茉的目光穿过瘴气,落在梼兽的胸口。
梼兽玄甲的裂缝中,藏着片小小的黑色灵植叶子。
小茉识海中浮现此处三百年前的场景:
——三百年前梼兽它刚镇守穷山时,山民阿木的祖父送的绿色叶子,那时老人说“凶兽也有柔肠,你护山,我护你”。
可如今眼前这片叶子早已枯黑,却仍被玄甲紧紧裹着,像枚不会褪色的黑叶。
小茉组织一下信息。
这凶兽一看就不听劝。
她只能用术了。
“安静。”小茉的声音穿透嘶吼,淡紫色的灵力化作一道光网,轻轻覆在梼兽的玄甲上。
小茉的声音带着频率,“你护了这片山的灵脉三百年,误杀的债早已还清,再挣扎下去,只会让戾气吞噬神智,连轮回的机会都没有,变成真正的凶煞。”
梼杌猛地抬头,猩红的眼瞳里迸出凶光:“还清?”
它的獠牙间淌下黑血,滴在兽骨上,竟让“阿木”二字暂时显形。
“那些被我踩死的孩童,他们的魂魄还在山崖下哭泣,还清了吗?我是镇山兽,生下来就该护山,可我现在连片叶子都护不住,连让山民安心进山的力气都没有,我这也配叫镇山兽!?”
它突然发力,竟用獠牙将自己的右后肢玄甲啃裂,戾气顺着裂口往外喷,身上的骨刺瞬间长了半寸,却也让它疼得浑身抽搐:“老人说凶兽有柔肠,可柔肠有什么用?护不了枯败的草木,护不了枉死的山民!不如彻底成凶,把猎妖师的后代撕碎,把穷山的灵脉嚼烂,就算最后被天雷劈成灰,也算没白被骂凶兽!”
“这……”小茉感觉这凶兽也像个疯子。
“柔肠不是没用!三百年前你护住的那株‘还魂草’,现在长满了整座山;你误杀的山民的后代,现在正在山里种药,他们还需要靠这里的灵植生存,你任务完成时,就应该离开了。”
小茉继续道:“他们对着崖壁叩拜,不是怕你成凶兽,是盼你记起自己是镇山兽,你不是凶兽!你把自己逼成真正的凶煞,谁来护这穷山?”
小茉内心暗自思量:到底谁安的山名,这么难听。
赤焰喷出的火焰烧向瘴气,火焰与黑雾碰撞,激起漫天火星。
赤焰朝梼兽招手:“梼兽!你看那片还魂草!”
他抬手指向崖下的山谷,“草叶上的露水都带着你的气息,山民说那是你护山的泪!山民的后人带着族人在锁魂崖下种满了‘忘忧花’,忘忧花香可以洗去你的戾气,那些花现在开得正盛,你渗血的玄甲缝里的那叶子,已经枯萎了,放下它!”
小茉的灵力顺着光网涌入梼兽体内,指尖的灵力丝与它的残煞相触,三百年前的画面在瘴气中浮现:
误杀孩童那天,梼兽对着尸体哀嚎,用玄甲护住他们的魂魄,不让野狗啃食;阿木的祖父偷偷上山,把解毒草塞进它的嘴里;猎妖师挖走灵脉后,是梼兽用最后一丝神力护住了残存的灵根,才让还魂草能活下去;甚至连崖下的忘忧花,花瓣上都带着淡淡的玄甲光泽,纹路一样,像在模仿它的纹路。
“你看。”小茉的声音软了下来,光网中浮现出成片的忘忧花,“你从来不是只为镇山而生的灵兽。你的凶,是护山的盾;你的善,是藏甲的芯。山民要的不是滥杀的凶煞,是那个会用玄甲护孩童的镇山兽。”
梼兽的动作猛地顿住,啃咬玄甲的獠牙松开了。它望着光网里的忘忧花,又看了看自己胸口的枯叶,突然发出一声震彻穷山的咆哮,这次的咆哮里没有凶戾,只有三百年的委屈:“我以为……我以为只有成凶兽,他们才能崇拜我……我把自己逼成这样,连当初的本意都忘了……原来他们还记着我的恩……”
它胸口的玄甲突然裂开,黑血中浮出那片枯黑的绿叶,叶子在光网中竟抽出新芽。梼兽眼瞳里猩红已褪去,渐渐透出温润的棕色,它右后肢的玄甲裂缝中长出新的甲片,只是这次的甲片没有了冰冷的气息,而且竟还带着草木的清香。
锁魂崖的戾气开始褪去,雾气化作黑色的雨水,落在焦黑的大地上。那些被戾骨瘴困住的凶魂渐渐平静,山民的魂魄回到了各自的坟茔,山精的魂魄化作蝴蝶,落在忘忧花上。
山崖外的穷山上,枯败的草木抽出新芽,噬灵蚁的巢穴在雨水里消融,山精们跪在地上欢呼。
恐惧气息消失,敬畏之心升起。
最古老的灵脉突然震动,地面裂开道缝隙,里面露出块巨大的定魂玉。
梼兽抖落满身的玄甲碎片,新生的独角在雨水中泛着青光,它对着定魂玉低吼,声音里带着对过往的忏悔,也带着对未来的笃定:“多谢仙子点醒,三百年执迷,差点忘了镇山兽的本相。”
小茉点头,指了指山间的灵脉:“去吧。”
梼兽离开锁魂崖。
白璃拉着小茉离开。
看到赤焰与星琅没有跟过来,白璃问出自己的疑惑,“茉茉!这方世界有多少处灵脉?”
小茉回头望了一眼。梼兽正站在穷山之巅,玄甲上的裂痕开满了忘忧花,它的尾鞭轻轻扫过大地,所过之处,枯木逢春,断流复涌。
她想着之前修复的灵脉,“应该有九处,我修复了两处,但我没有进入中心支点。”
“中心支点?!”白璃疑惑不解,“中心支点是什么?在哪?”
小茉不知道如何解说,但确实在地心,“这个……中心支点就是这片大陆的中心点。”
白璃随小茉的目光望向方远处渐渐平息的戾气,蓝瞳里映着新生的绿意,突然笑了笑:“那我们回去吧。”
小茉点头,与白璃消失在原地。
下方不再暴戾的穷山,已融入雨后的晴空里。山溪在光轨中流淌,像无数条被洗净的脉络,带着三百年的等待,奔向该去的地方。
紫府云殿的镇邪柱上,凶兽纹已经淡去,只留下道浅浅的甲痕,像个被抚平的伤疤。石柱外的庭院里,不知何时落了片带着花香的玄甲碎片,在光芒下闪着柔和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