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牧还没回来？
这个念头在予恩脑子里只打了个旋儿，就被他抛开了。
汪牧有他的任务，他自己也有他的事。他不是真的汪家人，对汪牧也不需要事无巨细的去交代。
前方的开阔地带，蛇群被黑瞎子抛出的燃烧物暂时逼退，混乱、嘶鸣、呛人的焦糊味搅成一团，退走。
吴携被护在中间，张衵山和谢语辰警惕地环视着黑暗深处，黑瞎子迅捷地清理着边缘试图反扑的蛇。
予恩的视线越过他们，看后面几个惊魂未定的九门中人身上。
他们握着武器的手在抖，却只顾着往张衵山他们身后缩。
废物。
予恩心里冷笑。
这些蛀虫，九门这种吸血的蛆虫，早就该被碾碎了。
古潼京就是由天外陨石扭曲而成的坟场。既然来了，就正是埋葬他们的绝佳之地。
至于吴携那几人……予恩的目光掠过谢语辰和黑瞎子，一丝隐晦的忌惮掠过心头。
他不能亲自动手，只能看汪牧会不会及时来找他。
看命吧。
看这我行走的陨石本身，祂能不能扛得住这陨石带来的疯狂。
混乱的蛇群嘶鸣声里，另一个方向传来压抑着的呜咽和急促的说话声。
“鸭梨！鸭梨！你吓死我了！”
苏万和杨好一左一右死死抱着黎簇，手臂勒得黎簇几乎喘不过气。
“松…松点！勒死了！”
黎簇的声音闷闷的，挣扎着推了推苏万，又扯了扯杨好箍在他脖子上的胳膊，但两人抱得更紧了。
“你他妈跑哪去了！”杨好声音发颤，带着后怕的怒意，“我们到处找你！我们还以为……以为你也……”
“我没事！就是…就是踩了个坑，摔懵了！”
黎簇喘着气，一边试图掰开他们的手，一边急切地左右张望。
“林续呢？你们看见林续没有？”
苏万和杨好同时一愣，也抬头四顾。
“林续？”苏万茫然地问，“他不是跟你在一块儿吗？”
“没有啊！”黎簇的声音陡然拔高，神情恐慌。
“在外面的时候他跟王盟在一起来着，我明明看见他就在王盟身边！没进来古潼京啊！”
“放屁！我们过来找你就没看见他！林续！林续！”
杨好也急了。
“他肯定还在那外面！我们得去找他！”
黎簇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找什么找！”一声不耐的呵斥响起。
黑瞎子不知何时已经回到他们附近，他手里的短刀还在往下滴着黑绿色的蛇血，脸色在跳跃的火光映照下显得格外冷硬。
一把揪住黎簇的后衣领，像拎小鸡仔一样把他拽住。
“都什么时候了还添乱！那些蛇只是暂时退开，等下围过来，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你们！还有，”
黑瞎子下巴朝更深的黑暗里点了点。
“别忘了那个大家伙！”
他口中的“大家伙”，是之前在外面几乎将他们逼入绝境的巨大触手怪物，那东西神出鬼没，是比蛇群更恐怖的威胁。
“瞎子说得对，此地不宜久留。”
张衵山走到队伍前方，目光扫过惊魂未定的众人，“
“蛇群数量太多，硬拼不是办法。瞎子，你断后？”
谢语辰点了点头，看向黑瞎子。
黑瞎子哼了一声，算是默认，顺手把黎簇推回苏万和杨好中间。
吴携抹了把脸上的汗和灰，喘着粗气。
“听小花的！快走！”
“我知道一个地方，不远。以前修的屋子，门墙特殊，蛇轻易钻不进去。跟我走。”
没有犹豫，队伍立刻动了起来。
张衵山打头，谢语辰、吴携紧随其后，没受伤的扶着受伤的九门中人，苏万和杨好死死夹着黎簇。
霍家和陈家的那几个人惊惶地挤在队伍中间。
黑瞎子留在原地，短刀反握，面对着蛇群退去的黑暗，像一尊煞神。
予恩坐在角落纹丝不动。
就看着张衵山领着那支惶恐的九门队伍，朝着他所在的相反方向，小心翼翼地绕过，脚步声和压抑的喘息声渐渐远去。
予恩没有打算立刻跟上去。
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腥气、焦糊味。
蛇群退去的方向，黑暗中依旧传来令人头皮发麻的窸窣声，仿佛无数鳞片在摩擦着地板石块。
它们并未走远，只是在重新集结，等待着下一次致命的扑击。予恩的感官完全张开，捕捉着每一丝细微的动静。
他等待那群九门的废物，在混乱中落单，彻底被这古潼京的怪物留下。
予恩嘴角勾起，有点想放声大笑，现在这地点不合适只好忍住。
那个负责断后、本该背对着他方向的黑瞎子，并没有跟上。
就站在队伍拐过通道消失的那个拐角处，停了下来。
黑瞎子侧着身，没有回头，却像是背后长了眼睛。抬起那只没有握刀的手，没有指向任何明确的目标，只是随意地朝着予恩藏身这片巨大阴影笼罩的区域，幅度很小地扬了扬下巴。
下一秒，他整个人便融入了拐角后的黑暗，脚步声彻底消失。
拐角处空无一人，只剩下燃烧棒即将燃尽、忽明忽灭的微弱红光，在潮湿的地面上投下扭曲摇曳的影子。
予恩的心跳，在那一刹那漏跳了一拍，随即又恢复了规律的搏动。
那个黑瞎子，他发现了。
在那样混乱的厮杀、断后的压力下，他依旧捕捉到了这黑暗角落里一丝不属于他们的气息。
他发现了他这个窥视者。
却没有点破，没有惊动队伍里的任何人，只是留下这样一个信号。
予恩的嘴角无声地向上扬起，笑了笑。
有意思。
那么，黑瞎子，你把我当成谁了？是那个消失、引得黎簇那小子快急疯了的林续？还是……汪家人？
无所谓。
予恩的眼神重新沉静下来。只要不妨碍他的计划，把他当成什么都行。予恩的指尖划过木梁上冰冷粗糙的纹理，目光穿透黑暗，再次看向了张衵山队伍消失的方向。
“快到了。”张衵山停在一面看起来毫不起眼、甚至有些残破的铁门前。颜色比周围的更深沉，呈现出一种近乎墨绿的色泽，表面坑洼不平，布满了岁月侵蚀的痕迹。
“张会长，这……是门？”
陈金水凑上前，用枪管小心地戳了戳那石壁，发出沉闷的“笃笃”声，纹丝不动。
张衵山没有回答，只是伸出两根奇长的手指，在墙壁右下角一块相对平整的区域，沿着几道肉眼几乎难以辨别的细微刻痕，以特定的顺序和力度，快速地点按了几下。
咔哒。
一声轻微的机括响动从石壁内部传来，沉闷而清晰。紧接着，一阵细微的石头摩擦声响起。
那扇墨黑的铁门，就在众人惊愕的注视下，缓缓地、无声地向内滑开，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幽深入口。
一股阴冷、带着浓重尘埃和陈旧金属气息的风从门内涌出，吹得众人一个激灵。
“进。”张衵山言简意赅，侧身让开。
吴携第一个钻了进去，然后是谢语辰、九门的伤者。
苏万和杨好跟还想寻找林续的黎簇往里走。
霍家和陈家的几个人争先恐后地挤向门口，生怕落在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