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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核深处。

整个巢穴像一枚巨大空心脊椎,几十条血色神经链从地面、墙壁、穹顶倒垂下来,汇聚在中央那颗幽蓝的“残梦母骨”上。

它是梦核最初的活体残骸,是梦主与政府高层留到最后的底牌。

梦核死了,但母骨没死。

它藏在所有现实控制网络的深层里,像一颗从不熄的冷眼。

火渡者们踩进来时,母骨缓缓睁开眼,发出一声粘稠的低鸣。

它没有嘴,却从每一根神经链里吐出人声,像是千万只梦里的舌头在念:

“火……火能烧梦,却烧不尽人心。”

曼尔握紧刀柄,血火从脊背烧到指尖。

傲天喘着粗气,肩头的梦链残渣一截截掉落,砸在地上还会发出低低啸声。

李响抬头,看着母骨那只幽蓝的“眼”。

他没说话,只把手里最后一根血火链缠到心口的符核上。

就在母骨睁眼的同一刻,穹顶后方的钢骨缝隙里,缓缓走出一列黑色人影。

他们身穿整齐的生物神经装甲,头盔连着权核网管的细丝,身后还拖着一根根灰色梦链的“供脑管”。

这就是现实世界最后的“执政团全权使”。

为世界政府守梦、缝梦、续梦的残余掌控者。

他们踏着母骨神经链走下来,像一队披着人皮的行尸。

领头那人摘下面甲,一张老得快烂掉的脸,一双浑浊却死死盯着李响的眼睛。

“李响……真没想到,会是你烧到这里。”

他声音干裂,像骨头在磨。

曼尔冷笑:

“哼,你们把人心当猪圈,圈了这么多年,真以为还能睡到天荒地老?”

全权使冷冷咧嘴,皮笑肉不笑:

“梦是人心给的,你们想清醒?那就先把自己剥光——你们能么?”

话音刚落,母骨顶端忽然多出一道黑影。

老猫。

那只一半花斑、一半镶着金属丝的怪人,蹲在母骨眼窝上,尾巴慢悠悠甩动。

他声音压得极轻,却像一口刀子割过每个人耳膜:

“李响,这就是最后一赌——”

“赌人心自己敢不敢烧掉自己的影子。”

母骨的幽蓝瞳孔猛地收缩,数百条神经链朝李响猛扑。

曼尔、随风、傲天三人同时踏前一步,火渡者们齐声低吼,掌心血火符核全线点燃。

残梦母骨在嚎叫,执政团全权使举起生物神经枪,十几道梦链光束刹那间交错,火渡者前排瞬间倒下一片。

血火符核爆开,烧断梦链,血与火与梦的残渣在巢穴中央翻卷成一口巨大的血旋涡。

李响一步未退。

他伸手探进符核,抓住那截最后的火链。

老猫盯着他,尾巴忽然一收:

“想清楚,李响——这一烧下去,人心真空了,没人再做梦了。”

“没人再做梦,你给什么给他们活下去?”

李响的眼底,火光亮得像要把整个母骨巢穴烧成白夜。

他低声开口,像对所有火渡者,也像对自己:

“从来就没人给——”

“要活,就自己渡。”

轰——

李响手里的火链彻底点燃,连着他胸口那枚槐音之钥,火焰顺着母骨神经脉络疯狂蔓延。

执政团全权使发出一声撕裂的尖啸,生物神经装甲像被火焰活活剥皮。

梦链光束全部炸断,母骨发出野兽一样的低吼,整座权核巢穴开始塌陷。

曼尔、随风、傲天各自拔刀、抬枪、挥斧,一条条梦链残渣在火里碎得连灰都不剩。

火渡者们踏着血火潮汐,一步步把母骨逼到脊椎的最深处。

老猫依旧蹲在母骨上,眼底那只金属丝空洞里映着熊熊血火。

他低低笑了,像在为这场局做最后的下注:

“李响——真有意思。”

“梦外,火中,你要真能渡过去……那就看看,这回谁还敢睡!”

李响抬头,血火顺着他胸口那道符核飞快地反卷回母骨核心。

他看见那只幽蓝的梦眼里,有无数老梦影子挣扎想逃,可火比梦快。

人心在火里剥离出干净的骨。

残梦母骨发出最后一声惨嚎,整个脊椎巢穴在血火中彻底崩塌。

雪夜冷风透进钢铁穹顶,带走最后一缕阴影。

火渡者们一个个站在破碎的脊椎巢穴中央,满身血火,却再没有梦链牵着脊骨。

他们第一次看见天。

不是梦里的天,不是权核冷幕投出来的虚拟穹顶,而是撕裂后真空里透下来的清晨光。

曼尔跟在李响后边,傲天拄着断刃,随风把枪扛在肩头。

他们同时转头,看向李响。

火链烧光了,钥印却还在。

李响低头看着手心,血火里,只剩下一道槐音当年给他留下的极细火痕。

老猫最后蹲在塌陷的母骨上,慢悠悠把爪子抹了抹,笑得像只看透一切的饿鬼:

“好啊,李响——火渡之后,再没有梦,也再没人替你锁人心。”

权核塌陷后,残火在钢骨残骸里蔓延了整整三天。

这三天里,没有新的梦,也没有新的命令。

废土里的广播电台、地下避难所、被遗忘的工厂里,失梦人们一个接一个地从“梦后沉睡”里醒来。

他们睁开眼,看见的不是那口灰冷的梦网,而是废墟上空第一次没有梦链覆盖的天穹。

李响站在权核废墟最高处,看着远方城市的残光,心里那口火还没熄。

曼尔走上来,护住他身后,声音嘶哑却很稳:

“他们开始问了——梦没了,人要怎么活。”

傲天正扛着从残余执政团手里缴来的生物梦械,一件件丢到火里烧成渣。

楚随风擦着枪口,冷声道:

“梦没了,老猫还没死。它那口阴影没堵上,总有人敢把梦缝回来。”

李响点点头,掌心那道槐音留给他的符火痕若隐若现。

这三天里,他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睡,只在心里盘算:

火能烧掉锁梦的权核,但要给人心留什么?

不留,就会有第二个母骨。

乱生乱死,总会有人再来织梦。

火光下,没人看见老猫真身去了哪里。

只有李响自己知道,那道狡猾的影子还潜伏在人心最深那口缝隙里。

在某个废弃广播塔的影子缝里,老猫趴在一根生锈的铁梁上,慢悠悠舔着爪子。

它看着废墟里一批批失梦人互相搀扶、相互猜忌,也看见了曼尔、随风、傲天三线护火时不时救下一批绝望的人。

它笑了,舌头在尖牙上轻轻剐着:

“火是火……梦是梦……人心啊,还是人心。”

只要这世上还有怕死的、怕苦的、怕疼的,就会有第二个梦。

老猫把一只后爪按在胸口,能听见那里面还藏着一截残梦孢子,跟着它的血液呼吸一样,慢慢扩散。

没人能彻底杀掉它。

它就是那个被人心自己留下的、最阴冷的“想要安眠”的裂缝。

夜里,李响在废墟中央生起最后一堆火。

火渡者们围在他身边,披着残破的血火符链,每个人身上的梦链痕迹都被烧得干干净净。

曼尔低声问:

“下一步呢,响哥哥?梦外有人求火,有人求梦——你打算怎么给?”

傲天抄着刀,狠狠一砍,把一台幸存的梦械主机砸得稀烂:

“要是我……就把这些碎片一块儿埋进地底,谁再敢拿出来,我一刀劈了!”

随风冷笑,拉开枪栓:

“别说埋……人心里这口缝,怎么埋?谁给他们睡不睡做主?”

人群里,一个火渡少年颤颤问:

“要是……我们有人忍不住呢?梦没了,火也没了……我们撑不住啊……”

话音落下,火光抖了下,像被夜风吹动。

李响坐在火堆边,低头看着手心那道槐音符痕,许久,才开口:

“火可以再点……但这次不是我点,是你们自己点。”

“火要真传下去,就不该只在我一个人身上烧着。”

曼尔抬头看他,目光第一次带着一丝不安:

“响哥哥……你真打算点这第二把火?

要是火烧过头,人心全空了,连梦都不会做了——那可就是半条命都没有。”

李响点头,眼底火光一点点压住瞳孔深处那抹疲惫:

“这次,我得把钥匙从自己身上拿出来,分给每个人。”

“人心要想不被梦困,就得自己守门。”

随风冷哼:

“那你呢?你这条命怎么办?钥印割出来,你可活不长。”

李响没答,只把血火符链缓缓剥下来,一寸寸交到曼尔、随风、傲天三人手里。

“火是我的,钥匙是我的……可再烧下去,就该是你们自己守了。”

一枚“人心钥”就是一口自渡火。

广播塔上,老猫舔完最后一根爪,眯着那双金属丝嵌出来的猫眼,笑得极狡猾:

“李响啊李响……你真把钥匙丢出去,这帮人真守得住吗?”

“火要真灭了,梦又要生出来了……到时候,这把钥匙还会不会转回我手里……”

它弓起背脊,一口吞下自己胸口那枚残梦孢子。

黑暗里,它的尾巴抽了一声响,像在给这场新赌局落了最后一记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