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非食物不可口,而是苏醒后纷至沓来的信息和情绪,如同乱麻般堵塞在她的胸口。
傅云尘、沈听言、段池三人虽然依言暂时退出了房间,给了她片刻喘息之机。
但他们脸上那份凝重和后怕,却像烙印一样刻在了乔安的脑海里。
她靠在床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温热的瓷碗边缘,昏迷前的记忆碎片开始不受控制地翻涌、拼接。
血色弥漫的幻境,扭曲嘶吼的灵狐一族,魅璃夫人那张因贪婪而扭曲的脸。
最后定格的一幕,是花絮那双决绝而悲恸的眼眸。
以及他义无反顾的献祭。
“献祭。”
这两个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得乔安心脏猛地一抽,尖锐的痛感让她瞬间白了脸色。
“花絮!”
她失声低呼,猛地抬起头,目光急切地扫向紧闭的房门,仿佛能穿透门板看到外面的人。
她想起最后时刻,那股涌入自己体内的、既陌生又带着一丝熟悉感的温暖而强大的力量。
一种强烈的不安攫住了她。
她再也顾不得身体的虚弱和方才想要安静片刻的念头。
掀开被子,踉跄着下床,一把拉开了房门。
门外,傅云尘、沈听言和段池果然没有远离,三人或靠墙而立。
或沉默踱步,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压抑的寂静。
听到开门声,他们同时转过头来。
乔安的目光直接锁定在沈听言身上,语气急促地追问。
“花絮呢?花絮在哪?他是不是出事了?”
她紧紧盯着沈听言的眼睛,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
“那个幻境…是花絮,对不对?
最后的献祭,我现在还记得!他是不是…”
她的话没有说完,但意思已经再明显不过。
那个以毁灭告终的幻境,那个不惜同归于尽的身影,都指向了一个她不愿望见的结果。
三人听到乔安突然问起花絮,脸上都闪过一瞬间的凝滞,随即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这沉默像是一盆冷水,浇灭了乔安心头最后一丝侥幸。
她看着他们讳莫如深的表情,心直直地往下沉。她推开傅云尘下意识伸过来想要扶住她的手,向前逼近一步,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他真的出事了?那个幻境…果然是有问题的,对吗?
不仅仅是个幻境那么简单,是不是?”
傅云尘见她情绪激动,脸色苍白得吓人,连忙再次伸手稳稳扶住她的胳膊,语气放得极其柔和,安抚道。
“安,别急,你先冷静点。
那个幻境…确实是花絮的执念所化,但后来被邪教的力量污染异化了,才变得那么危险。
花絮他…伤得有点重,但是性命无碍,你放心。”
“性命无碍?”
乔安抓住傅云尘话语里的关键词,追根究底。
“那他现在人在哪里?我能去看看他吗?我要亲眼看到他才能放心!”
她的眼神里充满了坚持和恳求。
傅云尘、沈听言和段池互相交换了一个复杂的眼神。
显然,他们并不希望乔安刚醒就去见花絮,无论是出于对她身体的考虑,还是对花絮目前状况的担忧。
但在乔安如此执着的目光下,拒绝的话似乎也说不出口。
最终,沈听言轻轻叹了口气,开口道。
“算了,让她见一面吧。”
一行人沉默地穿过铺着柔软地毯的走廊,来到另一间同样宽敞却光线更为柔和的卧室门前。
沈听言推开门,侧身让乔安进去。
乔安深吸一口气,迈步踏入房间。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药香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属于强大生灵受伤后特有的虚弱气息。
她的目光第一时间就落在了房间中央那张大床上。
然而,床上躺着的,并非她预想中那个红衣妖娆、眉眼含情的男子。
而是一只……狐狸。
一只极其漂亮的灵狐。
它的毛发呈现出一种罕见的、如同月华凝霜般的银白色,只是在腰腹、后腿等处缠绕着厚厚的白色绷带,隐隐透出些许暗红的血迹,昭示着它所承受的重创。
它闭着眼,静静地卧在那里,胸口微弱的起伏显示着它还活着。
但那份孱弱,与乔安记忆中花絮那恣意张扬的模样形成了惨烈的对比。
似乎是听到了门口的动静,床上的灵狐耳朵微微动了一下,随即,它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极其美丽的狐狸眼,眼尾微微上挑,瞳孔是澄澈的琉璃紫色。
只是此刻,这双眼睛里没有了往日的灵动狡黠,也没有了幻境中最后的决绝悲恸。
只剩下一种深不见底的疲惫、空洞,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
乔安与这双琉璃紫的眸子四目相对,整个人愣在了原地。
她试探性地、带着几分不确定地轻声唤道。
“花……花絮?”
身后的沈听言适时开口解释,声音低沉。
“他伤得太重,力量损耗过度,已经无法维持人形了。”
无法维持人形……
乔安的心猛地一沉,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她想起幻境最后。
花絮献祭时那冲天而起的血脉光华,以及后来涌入自己体内的那股力量。
一个可怕的猜想浮上心头。
她转过头,目光锐利地扫过跟进来的三个男人,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异常清晰地问道。
“是不是因为……他的血脉之力没了?”
她不是傻瓜,什么样的重伤会导致一个强大的妖兽连人形都无法维持?
联想到幻境的结局和自己身上的异样,答案几乎呼之欲出。
傅云尘、沈听言和段池再次陷入了沉默。
他们的沉默,无异于默认。
乔安的心脏像是被狠狠刺了一下,酸涩和愧疚感瞬间淹没了她。
她下意识地就想靠近床边,想仔细看看花絮,想确认他到底怎么样了。
然而,她脚步刚动,离她最近的段池却伸手拦住了她。
段池的脸上带着少有的严肃和担忧,低声道。
“安,先别过去。花絮现在的情况很不稳定。
重伤之后,他…变得格外暴躁,警惕性极高,除了我们几个和治疗的医师。
任何人靠近都可能激起他的攻击性。
他现在神志不清,可能会伤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