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景元那带着复杂情绪的称呼,丹恒只是紧紧地皱起了眉头,用一种充满了抗拒地语气,近乎本能的回答道:
“我不是他。”
“……嗯。”景元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失落,随即又化为了一声无奈的叹息,“……抱歉。”
一旁的刃,见到丹恒又是这副想要与过去彻底切割的模样,不由得冷哼一声。
他想起了不久前,镜流带着丹恒找到他,强行将他们三人“凑”在一起时,他就曾对丹恒说过:
“丹恒……你以为换上另一副面貌,改成另一个身份,往日的罪孽,就能一笔勾销了吗?”
“你……你甚至连‘死亡’的惩罚,都未曾真正地经受过!”
当时,三人甚至还因为过往的旧事而大打出手。
若不是因为都担心着被斯科特抓走的白露安危,需要暂时联手,恐怕他们三人,早就已经先一步,在这罗浮仙舟上分个生死了。
“持明族的轮回重生,本该让前世的宿业罪愆,一笔勾销。”
镜流的声音清冷如旧,听不出喜怒,
“不过……人,真的能彻底告别自己的过去吗?”
她的目光,缓缓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最终,落在了这片被战火洗礼过的土地上。
“如果,我所记不差的话,七百年多前,我们五人,便是在这鳞渊境,”
“立下了无论将来身处何方、间关迢迢,都要定期相聚于此,共饮一杯的承诺。”
“可惜……”她的声音带上了一丝难以言喻的萧索,“鳞渊空悬,世事蓬转。”
“如今,我们五人,有的在世重生,背负着不属于自己的罪业;”
“有的求死不能,在无尽的杀戮中徘徊;”
“有的人沦为罪囚,即将面临永恒的刑罚;”
“而有的人……”
说到这里,她那蒙着黑布的“视线”,转向了不远处,那个正好奇的悄悄看着众人的小小身影——白露。
‘白露,并非白珩。’镜流在心中默默地对自己说,‘她只是一个承载了我们当年罪业的可怜孩子。’
‘我不该,也不能,再将属于过去的沉重枷锁,压到她的身上。’
她本来想,将白露托付给某个可靠的人带出去,送到一个安全的地方。
但符玄办事妥帖,一个不相干的人员都没留下。
现在,周边只剩下他们这充满恩怨纠葛的五“人”,她想把白露送出去,却一时间找不到合适人选。
或许,这就是命运的奇妙之处吧。
让她们五个有着最深羁绊的人,在七百多年后,以这样一种带着讽刺意味的形式,再次“聚首”。
这,更体现出了那份“物是人非”的悲凉之感。
就让白露一起,补齐那再也没法赴约的一人吧。
于是,她转回头,接着说到:“……彼此之间的那份情谊,也早已……荡然无存了。”
镜流的声音变得冰冷而又充满了决断,如同审判官在宣读着迟来的判决:
“「人有五名,代价有三」。”
“祸首饮月,一意孤行,擅自动用‘化龙妙法’,妄图起死回生,变化形骸,酿致滔天大祸,有辱我等战士之哀荣。”
“从凶应星,狂悖骄慢,为一己之私,竟敢染指丰饶神使的血肉,助饮月妄为,终至……堕为不死不灭的丰饶孽物。”
“……而罪人镜流,身犯魔阴,心智失控,弑杀无数同袍,背弃盟谊。”
“现在,”她的声音,如同万载玄冰般寒冷,“该是我们这些罪人,付出代价的时候了。”
她的“目光”,首先转向了丹恒:“丹恒,你永远也无法逃离‘饮月’。”
“因为,他就是你的起点。”
“他所犯下的所有罪业,都将如同跗骨之蛆,长久地伴随着你的前路,如影随形,直至……你彻底入灭的那一天。”
然后,是刃:“‘刃’……是个好名字。”
“在没有尽头的余生里,你,只能在永恒的杀与被杀之间徘徊,去求索那片真正能埋葬你骸骨的土地。”
“若非如此,你便永远无法消解,属于‘应星’的悔恨。”
最后,是她自己:“而我,镜流,将独自去面临仙舟联盟的最终判令,背负那永世不得超生的刑罚。”
“而在此之后……还有更为惨重的‘代价’,在等待着我。”
“唯有如此,”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解脱,“那些当被铭记的、撕心裂肺的痛苦……才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逝去。”
“「云上五骁」……今日,也该是……我们彼此之间,真正告别的时候了。”
就在这气氛沉重到极点,充满了悲壮与宿命感的时刻——
一个好奇的、极其不合时宜的、甚至可以说是有点“傻气”的声音,突兀地、毫无征兆地,在他们几人的身后响了起来。
“嗯?”
众人闻声,都是一惊,猛地回头!
只见斯科特,那个在他们所有人的认知中,早已离开了鳞渊境的“寰宇孤狼”,不知何时,又悄无声息地,回到了这里!
他正扛着那根金光闪闪的如意金箍棒,歪着脑袋,用一种充满了纯真与困惑、仿佛在看什么新奇事物的眼神,看着眼前的五人。
他伸出一根手指,煞有介事地,一个个地数了起来:
“一、二、三、四、五?”
“……五?不对啊。”
他数完,又挠了挠自己的脸颊,脸上露出了更加困惑的表情。
他看向景元,用一种极其天真、也极其无辜的语气,问出了那个足以让在场四位“故人”,瞬间心神剧震、肝胆俱裂的问题:
“你们不是叫……‘云上五骁’吗?”
“可我数来数去,你们这里……”
“……为什么只有四个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