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晟拧着眉头,对着那块石头自言自语,声音里满是苦恼。
“这女人到底怎么回事?不就是一块破石头,至于那么频繁追着我要吗?”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把精心打理的发型弄得一团乱。
“要不……干脆扔了算了?就说找不到了?”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他又立刻自己否决了。
“不行不行,以她那个不依不饶的性子,我要是真说弄丢了,她怕是能把我这屋子给拆了!”
一想到沈淑玲那双亮得吓人的眼睛,和那毫不含糊、说动手就动手的拳头,叶晟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烦死了!”
他将石头往床上一扔,又烦躁地捡起来:“这烫手的山芋,到底是还不还啊!”
下一秒,房门“砰”的一声,被人从外面粗暴地踹开!
“叶晟哥!你给我老实交代!一个人躲在屋里干什么坏事呢!”
楚心儿像个杀上门的女土匪,双手叉腰,气势汹汹地堵在门口。
“啊!”
叶晟正沉浸在自己的天人交战中,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吓得魂飞魄散。
他手里的石头“啪嗒”一下掉在地上。
“你……你们怎么进来的!”
他手忙脚乱地想去把石头踢到床底,可已经来不及了。
叶念安好整以暇地从楚心儿身后走进来,施施然地捡起那颗石头,放在手心端详。
“哦?这就是沈淑玲同志要的那块石头?三哥,你这不是找着了吗?忘记答应过我们什么了?”
她嘴角噙着一抹促狭的笑意,慢悠悠地晃了晃手里的石头,语气像是在提醒一个赖账的小孩。
“一旦找着石头,去还给沈淑玲同志的时候,记得带上我们哦~”
叶晟一张俊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他感觉自己那点小心思,在这对姑嫂面前简直就是光着屁股在雪地里跑——
无所遁形,还冻得慌!
“我……我就是刚找到!正准备给你们说呢!你们这是干嘛?土匪进村啊?我这门不要钱的吗!”
“少废话!这又不是你家!”
楚心儿压根不吃他这套,三两步跨进屋,像个女公安似的绕着他转了一圈,眼神犀利得仿佛能把他看穿。
“我们不破门而入,能抓到你这现行吗?”
“瞧你刚才那副纠结的模样,又是抓头发又是叹气的,是不是又想耍赖,不还给人家?”
“我叶晟是那种言而无信的人吗?我这是在想,怎么还才能显得……显得有诚意!”
这话说得他自己都心虚。
叶念安在一旁听得直乐:“三哥,这诚意不是想出来的,是做出来的。”
“既然石头找到了,那就别耽搁了。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下午吧。”
“今天?!”
叶晟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今天初九,人家不要走亲访友的吗?这么冒昧找过去,不合适吧?”
他胡乱找着借口,企图拖延时间。
能拖一天是一天,能不见那个暴力女,就尽量不见!
“有什么不合适的?”
楚心儿直接拍板:“人家沈淑玲同志肯定是个爽快人,最讨厌拖泥带水!”
“你现在就找人约她,就说下午两点,海城公园荷花亭,物归原主,顺便赔礼道歉!”
“我……”
叶晟还想反抗。
“嗯?”
叶念安只是轻轻地挑了挑眉,发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单音节。
“……我去!我去还不行吗!”
叶晟瞬间泄了气,像只斗败的公鸡,垂头丧气地耷拉着脑袋。
他算是看明白了,今天这“鸿门宴”,是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这哪里是亲妹妹跟干妹妹?
分明是请了两尊活菩萨回来,专门治他的!
“这就对了嘛。”
叶念安满意地笑了,将石头塞回他手里,语气干脆利落。
“赶紧去约,别磨蹭。我们俩先准备准备,下午一点半,门口集合。”
“要是你敢逃的话……嘿嘿,三哥,你不会想知道下场如何的。”
说完,她便拉着一脸得意的楚心儿,转身潇洒地离去。
留下叶晟一个人在房间里,对着那颗破石头,欲哭无泪。
他感觉自己不是去还石头的,是去上刑场的。
还是被两个最亲的人,五花大绑押过去的!
……
下午一点半,楚家大院门口。
叶晟磨磨蹭蹭地从屋里挪了出来,一张俊脸上写满了“生无可恋”四个大字。
他身上那件为了拜年特意穿上的新中山装,此刻看着都像是要去奔丧的行头。
而叶念安和楚心儿,早已等在了那里。
两人今天都特意打扮了一番。
叶念安穿着一件雅致的米白色呢子大衣,衬得她本就温婉的气质更添了几分书卷气,清丽得如同冬日里的一株白梅。
楚心儿则是一身火红的短款小棉袄,配上乌黑的大辫子,明艳又活泼,像一团跳跃的火焰。
姑嫂俩站在一起,一个温婉一个明媚,各有千秋,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走吧,三哥,再磨蹭就迟到了。”
叶念安催促道。
叶晟长叹一口气,认命地推上自行车,一副英勇就义的模样:“走吧走吧,早死早超生!”
三人一路朝着海城公园骑去。
叶晟在前面蹬着车,感觉自己的背上像是插了两把刀,火辣辣的。
他甚至能想象到,待会儿那两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女人,会怎么在一旁煽风点火,看他出洋相。
“三哥,别紧张。”
叶念安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骑车与他并行,柔声安慰道:“待会儿你就把石头还给人家,诚恳地道个歉,这事不就了了吗?”
“对啊对啊!”
楚心儿在另一边帮腔,语气却唯恐天下不乱。
“说不定人家沈淑玲同志大人有大量,一看你长得人模狗样的,就原谅你了呢?”
叶晟:“……”
我谢谢你们俩了!
三人来到约好的荷花亭时,一个身影早已等在了那里。
那是个约莫二十三岁左右的姑娘。
她身上穿着一件在这个年代略显大胆的亮红色灯芯绒棉袄,脚上蹬着一双擦得锃亮的黑色小皮鞋。
底下是一条黑色的确良长裤,将一双腿衬得笔直修长。
她的头发是时下少见的齐耳短发,衬着一张明艳动人的脸,更显得利落又英气。
一双眼睛尤其漂亮,又大又亮,像两颗浸在清泉里的黑曜石,瞳仁黑白分明,带着一种不加掩饰的坦荡和热烈。
她没有像别的姑娘那样文文静静地坐着,而是单脚踩在石凳上,胳膊随意地搭在膝盖上。
正百无聊赖地用一根枯树枝敲打着亭柱,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流行小曲儿。
那姿态,又飒又野,像一团烧在冰天雪地里的火焰,热烈得让人不敢直视,却又忍不住被吸引。
叶念安跟楚心儿见到的第一眼就心水上了。
这就是沈淑玲同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