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卫民不耐烦地吼了一句，压着火气走过去拉开了院门。
门开的瞬间，张卫民倒吸一口凉气，瞳孔猛地一缩！
一张鲜血淋漓、青紫交加的脸，赫然出现在他面前！
那人眼窝深陷，神情麻木，空荡荡的袖管在风中飘着。
若不是那身形轮廓还熟悉，他几乎要以为自己撞见了鬼！
“卫国？！”
张卫民惊骇地叫出声：“你……你这是被人打了？！”
“没事，哥。”
张卫国扯了扯嘴角：“自己不小心，摔了一跤。”
他往院子里看了一眼，问道：“嫂子呢？上班去了？”
“啊……对，上班去了。”
张卫民还处在震惊中，下意识地回答，随即反应过来，一把拉住他：“你先进来！脸都烂成这样了还说没事？！等着，哥给你拿药箱，先给你处理一下！”
“不用了，哥。”
张卫国却挣开了他的手，力气不大，但态度很坚决：我自己回去会处理的。”
他看着自己的哥哥，看着这个被一家子拖累得憔悴不堪的男人，那双眼睛里终于泛起了一丝微弱的情绪。
“哥……对不起……”
他低低地说。
“这么久了，让你为我这个没用的弟弟，担心了。”
这句突如其来的道歉，让张卫民整个人都愣住了。
他看着弟弟那张虽然血肉模糊，但眼神却异常平静的脸，心里那块一直悬着的、沉甸甸的石头，竟奇迹般地松动了几分。
弟弟这是……想通了？醒悟了？
一股酸楚和欣慰交织的情绪涌上心头，张卫民眼眶一红，咬着嘴唇，狠狠一捶张卫国的肩膀。
“你小子！说什么屁话呢！”
他声音都有些哽咽了：“我们是亲兄弟，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说什么拖累不拖累的！”
张卫民以为张卫国终于幡然醒悟，准备重新振作起来，连忙开口鼓励道。
“卫国你听着，人只要活着，就比什么都强！天大的坎儿，咱们兄弟俩一起扛！日子再苦再难，也得咬着牙过下去！”
他以为这番话能给弟弟带去希望。
然而，张卫国听着，脸上竟然露出了一抹平静的，甚至可以说是轻松的笑容。
那笑容出现在他那张狰狞的脸上，显得无比诡异。
“哥，你说得对。”
“一切的后果，我都会自己承担的。”
他顿了顿，看着哥哥茫然不解的眼睛，用一种近乎解脱的语气，一字一顿地补充道：
“我会……让所有人都解脱的。”
张卫民觉得弟弟很奇怪。
他那平静的眼神，和他脸上狰狞的伤口形成了可怕的反差。
“卫国，你到底怎么了？”
张卫民忍不住追问：“你别吓唬哥。”
“我没事。”
张卫国摇了摇头：“哥，我是想通了。”
他看了一眼家的方向：“我出来久了，怕爹又拉在身上，晴晴她……也需要人看着，别又跑出去。我得赶紧回去了。”
这个理由听起来合情合理，让张卫民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拍了拍弟弟的肩膀：“行，你先回去处理一下伤口。等会儿，哥过去帮你！”
“嗯。”
张卫国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一个字，转身离开了。
张卫民看着他孤单的背影，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又说不上来。
当张卫国回到那个破败的家中时，一股恶臭扑面而来。
里屋，父亲张耀祖无意义的哼哼声，正从门缝里断续地传来。
疯了的张晴晴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钻了出来，跑到张卫国面前，小手在鼻子前扇着，一脸嫌弃地大声说：“臭！好臭！”
张卫国看着妹妹那张既天真又痴傻的脸，心中那根紧绷的弦，断了。
他忽然伸出仅有的一只手臂，将张晴晴紧紧抱在怀里。
把脸埋在妹妹干枯的头发里，滚烫的泪水，无声地滑落。
“对不起……晴晴……是哥对不起你……”
他的声音哽咽，身体剧烈地颤抖。
张晴晴被他抱得不舒服，挣扎着，嘴里还在含糊不清地念叨：“糖……我要吃糖……”
张卫国松开了她，他擦干眼泪，脸上重新恢复了平静。
他关上了院门。
“好。”
他轻声说：“哥给你糖吃，你跟哥进屋。”
“好耶！”
张晴晴开心不已。
等张卫国拉着张晴晴走回了房间。
“糖呢？糖在哪里？”
张晴晴天真地问，四处张望着。
张卫国站在她的身后。
用那只完好的手，死死掐住了张晴晴的脖子。
张晴晴的眼睛猛地瞪大了，手脚开始乱蹬，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对不起……晴晴……解脱了……你就解脱了……”
他一边流着泪，一边重复着道歉，手上的力气却越来越大。
直至，张晴晴的身体彻底软了下去。
看着已经死去的亲妹妹，张卫国虚脱般地靠在墙上，大口喘息了一会儿。
随后，他回过神来，眼神变得更加空洞。
他又去了张耀祖的房间。
瘫在床上的老人看见他进来，浑浊的眼睛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
张卫国没有给他机会。
拿起旁边的一床棉被，猛地，闷在了张耀祖的脸上。
老人微弱地挣扎了几下，很快就没了动静。
屋子里，死一般的寂静。
“都解脱了……我们都解脱了……”
他一边流着泪，一边笑着说。
“现在，该我了。”
“该我去承担，应该承受的一切了。”
张卫国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家，然后，迈着沉重的步子走了出去，朝着公安局的方向，一步步走去。
……
公安局门口。
蒋天才正带着一队人，准备出去办事。
他刚迈出大门，就迎面撞上了一个人。
那人浑身是血，神情麻木。
蒋天才皱眉，看清了来人。
“张卫国？你怎么搞成这样？”
张卫国看着他，空洞的眼睛里没有一丝光。
“我来自首。”
他的声音很平，像在说一件和自己无关的事。
“我杀了人。”
蒋天才的心猛地一沉：“你杀了谁？”
“我爹，张耀祖。”
张卫国回答：“还有我妹妹，张晴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