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被爆炸和火焰波及的缝合憎恶,发出了更加愤怒和痛苦的咆哮!
火焰,对它这种由血肉和金属构成的怪物,有着天然的克制。而这冰冷的大水,更是让它身上那些裸露的,烧焦的伤口,剧痛无比!
更重要的是,喷淋系统带来的巨大水流和弥漫的水汽,严重干扰了它的感知系统。
它那几颗不同生物的头颅,茫然地转动着,似乎已经无法分辨噪音和热量的来源。
它变得狂躁,不安。
在原地疯狂地冲撞了几下,摧毁了更多的立柱和墙壁后,这只庞大的怪物,终于放弃了寻找目标。它拖着那副残破而臃肿的身躯,转身,循着来时的路,从那个巨大的墙壁缺口,挤了出去,很快便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危机……解除了。
陈嘉禾看着光屏上,那片狼藉的,如同末日废墟般的停车场。
看着那依旧在不断下滑,但终究没有归零的生命体征条。
她紧绷的身体,终于松懈了下来。
一股巨大的,排山倒海般的疲惫感,瞬间席卷了她。她腿一软,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
但她没有摔在冰冷的地面上。
她落入了一个同样冰冷,却坚实的怀抱。
牧辰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她的身后。他顺势搂住了她,让她瘫软的身体,靠在了自己的胸膛上。
“感觉如何?”
他低沉的,带着磁性的声音,在她的头顶响起。
“第一次,亲手导演一出英雄救美的戏码。”
他一只手环着她纤细的腰,另一只手,抬起了她那只还在微微颤抖的手。
“用4点权限,撬动了价值数千权限点的规则,救下了一个必死之人。”
他将她的手,举到她的眼前。
“你这只手,现在可比黄金,要昂贵多了。”
陈嘉禾没有力气去挣脱他的怀抱。
她只是看着自己的手。
这只手,曾经只会写字,画画,弹琴。
这只手,曾经只会拥抱玩偶,寻求那一点点可怜的温暖。
而现在……
它学会了杀人。
也学会了……救人。
以一种她自己都感到陌生和恐惧的方式。
“我……”
她的喉咙干涩,声音沙哑得厉害,“我只是……不想让他死。”
“我知道。”
牧辰的回答,出乎她的意料。
“你不想让他死,就像一个溺水的人,不想放开手边最后一块浮木。”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她的身体,看到了她灵魂最深处的,那片摇摇欲坠的废墟。
“王奎的死,你父亲的背叛,已经摧毁了你过去认知里的一切。你现在,就像一个刚刚诞生的‘意志’,一片空白。你需要一个‘锚点’,来确认自己的存在,来定义自己接下来的行为准则。”
“而这个叫赵文博的人,就是你选择的,第一个锚点。”
他的话,像一把锋利的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了她自己都未能理清的,混乱的思绪。
是的。
锚点。
她救赵文博,不仅仅是为了赎罪,也不仅仅是出于残存的善意。
更是为了……给自己一个理由。
一个在这片无尽的黑暗和疯狂中,继续“存在”下去的理由。
“一个好的开始。”
牧辰似乎对她的表现,相当满意。
他松开了她,但并没有让她离开。他只是拉着她的手,走到了王座大厅的中央。
“不过,光有一个锚点,还远远不够。”
他轻轻一挥手。
周围那些巨大的光幕,瞬间变幻。
不再是血月都市的地图。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个独立的,如同档案般的窗口。
其中一个窗口里,播放着一段录像。
那是一个温馨的家庭,父亲,母亲,还有一个可爱的小女孩,正在过生日。蜡烛的光,映着他们幸福的笑脸。
陈嘉禾认得那个男人。
是王奎。
是那个在生命最后一刻,对她露出惨烈笑容的男人。
另一个窗口里,是一个穿着西装,在办公室里,因为业绩不达标,而被上司指着鼻子痛骂的中年男人。他唯唯诺诺,满脸通红。
那是李虎。
还有一个窗口,一个年轻的男孩,正坐在电脑前,疯狂地敲击着键盘,他的脸上,带着兴奋的光芒。
那是……赵文博。
无数的窗口,无数段属于玩家们的人生片段,如同走马灯般,在陈嘉禾的面前,一一闪过。
他们的喜,他们的怒,他们的哀,他们的乐。
他们在进入这个世界之前,所有的,作为“人”的证明。
“你父亲,把他们称之为‘素材’。”
牧辰的声音,变得有些飘渺。
“他只关心这些‘素材’在极限环境下,能产生什么样的数据。至于他们是谁,他们从哪里来,他们有过怎样的人生……他毫不在意。”
“他觉得,那些东西,是阻碍‘进化’的杂质。”
他拉着陈嘉禾,走到了另一面光幕前。
这面光幕上,展示的,是这个世界的“后台”。
无数狰狞的怪物,在一个个巨大的培养皿中,被催生,改造。
城市的建筑,在数据的洪流中,被拆解,重组。
甚至连天空中那轮血月,它的每一次圆缺,亮度,都有一套精密的算法在控制。
这是一个被彻底数据化,被完全操控的,巨大而冰冷的……实验室。
“我接手了这里之后,觉得他这种做法,很无趣。”
“一个好的故事,需要有丰满的角色,而不是一堆没有背景的符号。”
牧辰停下脚步,转过身,面对着陈嘉禾。
“所以,我恢复了这些‘记忆档案’。”
“现在,你看到了。”
“你看到了他们的过去,看到了他们的挣扎。你为他们感到痛苦,感到不公。你想要救他们,想要改变他们的命运。”
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个近乎狂热的,期待的笑容。
“然后呢?”
“你能救几个?一个?两个?”
“这个筛选场里,有数万名玩家。你救了这个,可能就会害死另一个。你的每一次干预,都会像投入湖面的石子,引发一连串你无法预料的,更大的涟漪。”
“你那点可怜的权限点,又能支撑你挥霍几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