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声蕴含了朱棣征伐意志的“战!”字,如同惊雷,炸响在留都南京每一个拥有龙气感应者的心神深处。
皇城偏殿之内,方才还在争执不休的太子、藩王、百官,尽数被那社稷薪灯爆发出的惨烈龙威所慑。那并非虚幻的威压,而是真切烙印在他们血脉与记忆深处的、属于永乐大帝的意志!霸道,决绝,不容置疑!
太子朱高炽瘫软在地,望着那灯盏光芒中若隐若现的、酷似其父皇的虚影,嘴唇哆嗦着,再也说不出任何质疑或退缩的话语,唯有巨大的恐惧和一种难以言喻的、被父亲威严支配的屈从。几位藩王更是面色如土,下意识地低下头,不敢直视那光芒。那些怀有异心的客卿修士,则感到自身的法力在这纯粹的帝王龙威面前滞涩难行,心中骇然。
钦天监副王升真人率先反应过来,他强忍着激动与敬畏,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朝着社稷薪灯深深叩首:“臣等谨遵陛下法旨!誓死抗魔!”
锦衣卫千户刘勉及其部下紧随其后,甲胄作响,齐声怒吼:“誓死抗魔!大明万年!”
这一刻,所有的猜忌、退缩、内斗,都被那跨越生死归来的帝王意志强行压下!生存的压力与对龙威的本能服从,暂时统合了留都的力量。
“快!”王升真人起身,疾声对太子(几乎是半强迫地)道:“殿下!请即刻下令,调集京营所有精锐,驰援瓜洲!开放武库,分发符箓兵器!组织民壮,加固城防!”
太子朱高炽在宦官的搀扶下勉强站起,脸色依旧苍白,却也不敢违逆,颤声道:“准…准!一切…一切由王监副与兵部、五军都督府速议决断!快!快啊!”
整个留都的战争机器,在这突如其来的“帝旨”下,以前所未有的效率疯狂运转起来!
而社稷薪灯在爆发出那一声战吼后,光芒迅速回落,变得更加黯淡。小柒的虚影摇摇欲坠,方才那一下,几乎抽空了她与灯盏残存的所有力量。但她知道,这还不够。
“王真人,”她以灵识传音,声音虚弱却急切,“薪灯之力已竭,仅凭龙威难以持久…需至江北,至阵前…以战意血气为柴,方能续燃此灯,真正助战…”
王升真人面色凝重,立刻明白过来。这社稷薪灯并非普通法器,需在社稷存亡的战场上,汲取众生战意与龙气方能发挥真正力量。
“刘千户!”他转向锦衣卫千户,“点齐你最精锐的人手,护送灯灵大人与社稷薪灯,即刻前往瓜洲前线!无论如何,确保灯灵大人与薪灯安危!”
“得令!”刘勉毫不迟疑,抱拳领命。他虽不知这灯盏具体为何,但那纯粹的龙威与北地的惨状,已让他明白此物关乎国运。
片刻之后,一队精锐锦衣卫护送着被特殊符箓包裹、以隔绝气息波动的社稷薪灯,乘快马冲出南京城,直奔北面长江渡口。沿途,只见大军调动,烟尘滚滚,肃杀之气弥漫天地。
长江之上,水师战舰尽出,试图拦截试图渡江的魔物,炮声隆隆,道法光芒与魔气黑云在江面上空激烈碰撞。江北方向,火光冲天,杀声震野,显然战况已极其惨烈。
小柒在符箓包裹中,能感受到那磅礴的战意、惨烈的死气、以及弥漫的恐惧。这些杂乱而强烈的情绪能量,透过符箓,丝丝缕缕地被社稷薪灯汲取,那微弱的火苗似乎稳定了一丝,却依旧如同风中残烛。
渡过长江,抵达瓜洲前线时,这里已化为血肉磨坊。
明军依仗着临时加固的营寨和残留的镇海塔等建筑,拼死抵抗着如同潮水般涌来的魔物。魔兵种类繁多,形态狰狞,其中更夹杂着一些高达数丈、如同移动肉山般的巨型瘟疫兽,不断喷吐着腐蚀性的毒液和瘟疫云雾。天空中有飞行魔怪盘旋扑击,地面不时裂开缝隙,钻出钻地型的恐怖怪虫。
明军将士伤亡惨重,阵线多处被突破,全靠一些修为高深的将领和随军修士左冲右突,才勉强维持不失。防线已是岌岌可危。
“灯灵大人!请!”
刘勉将小柒护送到一处地势稍高的残破箭楼上,这里视野相对开阔,也是前线指挥所在之一。一名浑身浴血、甲胄破碎的老将军正嘶哑着指挥,看到锦衣卫护送一盏古怪灯盏上来,刚欲呵斥,却猛地感受到那灯盏中散发出的、令他血脉悸动的微弱龙威,顿时愣住了。
小柒不再犹豫,揭开符箓,将社稷薪灯高高举起!
这一次,她没有试图压制灯盏的力量,而是彻底放开对其的约束,并以自身灵识为引,疯狂吸纳着战场上空弥漫的庞杂能量——将士们死战不退的决绝意志、重伤者的痛苦与绝望、对魔物的刻骨仇恨、乃至阵亡者不屈的英魂碎片…以及,这片被大明统治数百年的土地下,那尚未完全被魔气侵蚀的、微弱的地脉之气!
所有这些能量,如同百川归海,涌入社稷薪灯!
灯盏剧烈震颤,盏身裂纹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那一点混沌火苗却如同被注入强心剂般,猛地膨胀起来!
光芒再次亮起!这一次,不再是单纯的龙威,而是混合了血与火、绝望与希望的、无比复杂的混沌之光!
光芒照耀之处,奇迹发生了。
正在苦战的明军将士,忽然感觉一股暖流注入体内,疲惫欲死的身体重新涌起力量,心中的恐惧被一股灼热的战意取代!他们身上残留的大明制式铠甲兵器,竟隐隐泛起微光,对魔气的抗性有所提升!
而那些低阶魔物,则在这光芒照耀下发出痛苦的嘶嚎,动作变得迟缓,周身魔气如同烈日下的冰雪般消融!就连那巨型瘟疫兽喷吐的毒雾,也被一定程度净化!
“是社稷之光!” “太祖、成祖陛下显灵了!” “天佑大明!杀啊!”
不知是谁先喊了出来,绝望的明军瞬间士气大振,爆发出了惊人的战斗力,竟然将突入阵线的魔物又硬生生推了回去!
“有效!”刘勉惊喜交加。
小柒却无暇欣喜。她感觉自已的灵体如同一个漏斗,疯狂吞噬着战场能量,又将其转化为薪灯之力辐射出去,这对她自身是巨大的负荷。更让她心惊的是,随着光芒照耀,她清晰地感受到,黑暗的魔潮深处,几股极其强大、冰冷邪恶的意志注意到了这里!
“吼!!!”
一声远比之前任何魔物都要恐怖的咆哮从魔潮后方响起!大地裂开,一头体型远超同类、浑身覆盖着漆黑骨甲、头颅如同巨型钻头、散发着接近深渊魔帅级别恐怖气息的巨型钻地魔虫,猛地钻出地面!它那复眼死死锁定了高悬的社稷薪灯,显然将其视为了首要目标!
同时,天空之中,云层撕裂,三艘造型更加诡异、仿佛由无数痛苦人脸扭曲而成的活体星舰缓缓下降,舰首凝聚起令人心悸的黑暗能量,目标同样是箭楼!
魔物背后的主宰,要不惜代价,摧毁这个变数!
“保护灯灵大人!”老将军嘶声怒吼,指挥所有远程火力集中攻击那巨型魔虫和星舰。
刘勉拔出绣春刀,率领锦衣卫结阵护在小柒周围,刀气纵横,劈落不断扑来的飞行魔怪。
但敌人的力量太过强大!巨型魔虫硬顶着炮火符箓,疯狂冲向箭楼!活体星舰的攻击即将降临!
社稷薪灯的光芒在对方刻意的压制下,开始明灭不定。
小柒咬紧牙关,将吸纳能量的范围扩张到极限,甚至开始主动汲取那些阵亡明军将士尚未消散的英魂意志!这让她心中刺痛,却别无选择!
灯焰再次暴涨,勉强抵住压力。
就在这僵持不下之际——
那一直沉寂的、属于朱棣的征伐龙气残念,在吸收了海量的战场杀伐之气后,竟再次变得活跃起来!它似乎被这惨烈的战场环境所激发,变得前所未有的躁动与…饥渴!
它不再满足于被小柒引导,而是自发地、贪婪地吞噬着战场上最精纯的杀意与血气!赤红色的光芒再次压过了混沌之色,散发出纯粹而暴戾的征伐气息!
“嗡——!”
社稷薪灯发出的光芒性质骤然改变!不再是温和的守护与增幅,而是化作了无形的、锋锐无匹的征伐之刃!
光芒扫过之处,明军将士心中的战意被无限放大,甚至染上了一丝狂热与嗜血!他们的攻击变得更加狂暴,不计代价!而魔物们则感到一种被“战争”本身针对的恐惧,仿佛面对的不是军队,而是整个“战争”概念的化身!
那巨型魔虫冲势猛地一滞,坚硬的骨甲上竟被这无形的征伐之光切割出深深的痕迹!
“这是…父皇的…”远处指挥的老将军感受到这熟悉而可怕的气息,喃喃自语,眼中闪过复杂的光芒。
小柒心中却是一沉。她感觉到朱棣的龙气残念正在失控!它本能地追求着极致的征伐与胜利,甚至开始反过来影响她的心志,一股毁灭一切的狂暴念头在她灵体中滋生。
这样下去,即便能击退魔物,这些明军将士恐怕也会被这龙气催化成只知杀戮的疯子!
必须压制!
她试图调动洪武的沉凝龙气与自身的星槎地只之力进行平衡。
但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那三艘活体星舰发出的黑暗攻击,终于降临了!并非直接的能量冲击,而是三道扭曲的、如同黑色闪电般的锁链,无视了物理阻隔,直刺社稷薪灯本体!它们的目标,竟是强行污染、夺取灯盏的控制权!
与此同时,那巨型魔虫也张开深渊巨口,喷出一股浓缩到极点的污秽魔炎,席卷而来!
内外夹击,危在旦夕!
小柒面临绝境:要么放弃抵抗,任由星舰锁链污染薪灯;要么全力对抗锁链,则必然被魔炎吞噬;要么继续放任朱棣龙气肆虐,后果不堪设想!
没有时间权衡了!
在最后关头,她做出了一个极其冒险的决定。
她放弃了所有防御,将残存的所有力量,包括对失控的朱棣龙气的引导,全部注入灯盏最核心的那一点——那源自刘保的、冰冷的墟骸之力!
“以我之灵,锚定现实!” “以墟之寂,镇尔狂嚣!”
她燃烧起自身的灵体本源,极致催动那一点绝对冷静、绝对守护的黑暗!
嗡!
社稷薪灯的光芒瞬间内敛,变得幽暗深沉。灯盏表面,浮现出无数细微的、如同金属冷光般的墟骸纹路。
那三道黑暗锁链刺入这幽暗光芒范围,竟如同撞上了无形的绝对壁垒,速度骤减,并且其上的邪恶意志被那冰冷的墟骸之力飞速净化、抵消!
而那股汹涌而来的污秽魔炎,在接触到幽暗光芒时,也被大幅削弱。
但代价是巨大的!小柒的虚影瞬间变得几乎看不见,灯盏上的裂纹疯狂蔓延,几乎要彻底碎裂!她感觉自已的存在正在飞速消散!
然而,就在这极致的墟骸之力被激发到顶点时——
遥远的南方,南京城方向,那枚与之共鸣的传国玉玺,以及更遥远的、星槎残骸坠落的核心区域,同时传来了一股微弱却坚定的回应!
仿佛某种沉睡的机制,被这同源的墟骸之力彻底激活了!
一道信息流,跨越空间,直接涌入小柒即将消散的意识核心:
“检测到最高权限墟骸单位超载…” “启动‘归墟’协议…” “坐标锁定:星槎核心‘沉默之心’…” “引导…开始…”
下一刻,社稷薪灯那幽暗的光芒猛地收缩,化作一个极小的黑点,连同小柒那几乎透明的灵体一起,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只留下箭楼上愕然的刘勉和锦衣卫,以及下方失去光芒照耀后、再次陷入苦战、并被那骤然消失的征伐龙气引得有些茫然的明军将士。
还有那扑了个空、暴怒无比的魔虫与星舰。
社稷薪灯,去了哪里? 那被激活的“归墟”协议和“沉默之心”,又是什么? 南方的星槎残骸深处,究竟藏着刘保留下的怎样的最终后手?
一切,再次归于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