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雾气像牛奶般在江面流淌,掩盖了昨夜激战的痕迹。李云龙趴在观察哨里,耳朵贴着潮湿的土层——美军两栖车的引擎声比昨天更近了,而且是从三个方向同时逼近。
\"师长,都布置好了。\"邢志国猫着腰钻进来,浑身散发着硫磺味。这个老政工现在兼任爆破组长,十个指头全被炸药染成了黄色。
李云龙点点头,用缴获的钢笔在地图上画了个圈。圈里是江岸新形成的淤泥带,春汛带来的泥沙在这里沉积,表面看着结实,底下却是能把人吞没的流沙。更妙的是,美军地图上压根没标这个变化。
\"让三连后撤二百米。\"李云龙把地图折好塞进怀里,\"把反坦克炮全调到左翼树林。\"
晨雾渐渐散去。对岸的美军开始用扩音器喊话,中文比昨天流利多了:\"...共军弟兄们...你们被四倍兵力包围...立即投降可获得...\"
\"砰!\"
狙击手王喜奎一枪打爆了扩音器。这个平时沉默寡言的猎户后代,现在专挑美军军官打,昨天刚创下八百米外爆头的记录。枪声像是发令枪,美军的两栖车同时发动,激起的水花在朝阳下闪着血光。
李云龙数着渡江的装甲车数量——二十四辆,比昨天多了一个连。这些铁疙瘩学乖了,不再排成直线,而是呈扇形散开。更阴险的是,每辆车后面都跟着艘橡皮艇,上面坐着戴防毒面具的喷火兵。
\"准备防毒面具!\"
其实所谓的防毒面具,不过是浸了尿的粗布。战士们互相帮着往脸上绑,有个新兵紧张得直哆嗦,被老兵踹了屁股:\"怂包!美国佬的毒气还不如俺们村的旱厕呛人!\"
第一发白磷弹在阵地前沿炸开。刺眼的亮光中,李云龙看见领头两栖车的舱门开了,六个喷火兵同时开火,火龙瞬间吞噬了前沿战壕。但那里早就没人了——战士们按计划撤到了二线。
\"放近到三十米!\"
美军果然上当了。步兵跳下装甲车,踩着看似结实的淤泥往前冲。最前面的排长还挥舞着手枪喊冲锋,突然整个人往下一沉——淤泥瞬间没到了胸口!
\"开火!\"
隐藏在芦苇丛中的机枪同时咆哮。子弹像镰刀般割倒陷入淤泥的美军,鲜血把泥浆染成了暗红色。喷火兵想还击,却发现自己也动弹不得,背上的燃料罐成了活靶子。
\"打燃料罐!\"
王喜奎的子弹像长了眼睛,专挑橘红色的罐子打。被引爆的喷火兵变成了人形火炬,惨叫声连成一片。两栖车想救援,刚转向就陷进了更深的水洼,履带空转激起漫天泥浆。
\"漂亮!\"邢志国刚欢呼出声,天空突然传来尖啸——美军舰炮开始覆盖射击!
406毫米炮弹砸下来时,整个江岸都在颤抖。李云龙被气浪掀进弹坑,耳朵里灌满嗡嗡的耳鸣。等他爬出来时,看见原先的阵地已经变成了月球表面,反坦克炮连人带炮全没了踪影。
\"师长!左翼!\"
三辆没被淤泥困住的两栖车正从侧翼包抄。李云龙抄起反坦克枪——这是刚补充的新家伙,后坐力能震碎常人肩膀。他抵住树干开火,第一发就打穿了领头车的观察窗。
\"上燃烧瓶!\"
陈招娣不知从哪钻出来,怀里抱着三瓶土制燃烧弹。这丫头现在成了投弹好手,抡圆胳膊一甩,玻璃瓶划着弧线砸在装甲车引擎盖上。\"轰\"的一声,铁疙瘩变成了火棺材。
美军终于开始溃退。但更糟糕的情况出现了——五架海盗式战斗机俯冲而下,火箭弹把二线阵地炸成了火海。李云龙刚要命令隐蔽,就看见一架米格拖着黑烟栽向江心,跳伞的飞行员降落伞挂在残破的浮桥上。
\"救人!\"
会水的战士立刻跳进江里。美军也发现了飞行员,两艘快艇全速冲来。双方几乎同时开枪,江面上子弹横飞。最终飞行员被抢了回来,但救人的五个战士只回来两个。
\"是...是张大队长...\"受伤的通讯员指着江心,\"他推开飞行员...自己中了三枪...\"
李云龙望向浑浊的江水。那里漂着顶军帽,是张大彪一直戴着的缴获美军船形帽。帽子里还缝着他娘给的护身符——张泛黄的灶王爷画像。
下午,美军停止了进攻。战场统计送来时,李云龙正在给新兵示范怎么保养反坦克枪。
\"歼敌两百余,击毁装甲车九辆...\"邢志国念到一半突然停下,\"等等,侦察兵说发现个怪事。\"
原来美军在回收尸体时,特意避开了那片死亡沼泽。他们用长钩子打捞,像处理什么危险品似的。更奇怪的是,所有接触过淤泥的士兵都被单独隔离,军医穿着全副防护服检查。
\"毒气?\"邢志国猜测。
李云龙摇头。他想起早上美军喷火兵戴的防毒面具,还有那些诡异的防护措施。突然,一个可怕的猜测浮上心头——美国人可能以为他们在使用生化武器!
\"把老子的俘虏带上来!\"
被俘的美军少尉是个华裔,中文很溜。李云龙故意诈他:\"知道为什么你们的伤口溃烂吗?\"
少尉脸色顿时惨白:\"你们...真的用了细菌武器...\"
原来这片淤泥里滋生了特殊病菌,伤口感染后极难愈合。美军军医误以为是人为投放的生物战剂,吓得连尸体都不敢碰。
\"妙啊!\"楚云飞不知何时来了,听完汇报直拍大腿,\"云龙兄,这是天赐良机!\"
两人凑在地图前密谋到深夜。最终方案很简单:故意放美军占领部分\"污染区\",让他们自己吓自己。为增加可信度,李云龙还让炊事班煮了几大锅臭鱼汤,浇在放弃的阵地上——闻着像腐烂的尸体。
午夜时分,假撤退开始了。战士们边撤边散布谣言,故意让美军监听:\"快跑!细菌炸弹要引爆了!\"
这招效果出奇的好。第二天清晨,侦察兵报告美军全线后撤三公里,连浮桥都拆了。更绝的是,他们用火焰喷射器焚烧了所有占领过的阵地,连棵草都没留下。
\"师长!快看这个!\"通讯兵兴冲冲跑来,手里拿着缴获的美军命令,\"他们...他们以为爆发了瘟疫!\"
李云龙和楚云飞相视一笑。这个意外收获比预想的还要好——美军不仅放弃了进攻,还在阵地前拉起了检疫隔离带。偶尔有侦察机飞过,也是全副防护的采样机。
\"给兵团发电。\"李云龙摸出珍藏的香烟,\"我部防线稳固,请求补充弹药...对了,再要几车臭鱼来。\"
傍晚,陈招娣带着妇女队来送饭。小姑娘现在成了战地医院的顶梁柱,正跟着卫生员学包扎。她好奇地问:\"叔,美国佬为啥怕臭泥塘啊?\"
李云龙把最大的肉夹馍塞给她:\"因为他们不知道,最脏的泥里也能开出最干净的花。\"
远处,最后一缕夕阳照在江面上。被烧焦的浮桥残骸像座扭曲的雕塑,记录着这场不战而胜的奇迹。更远处,美军营地亮起了刺眼的探照灯,仿佛在警惕着看不见的致命威胁。而志愿军阵地上,战士们正分享着难得的肉汤,有人哼起了沂蒙山小调。
夜风拂过弹痕累累的土地,带来一丝初春的暖意。李云龙知道,更残酷的战斗还在后面。但此刻,他摸了摸内兜里那半截香烟——是张大彪留下的——突然觉得,有些胜利不需要子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