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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一只展翅的黑鹰,鹰爪下,踩着一个“六”字。

这个印记,很淡,又被泥污遮盖了大半,寻常人根本不会注意。

可这个护士长,却在看到那个印记的一瞬间,眼神,猛地一缩!

她的动作,停顿了那么零点一秒。

那双见惯了生死的、一向平静的眼睛里,闪过了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

有震惊,有疑惑,更多的,是一种深深的、难以置信的探究。

她很快就恢复了常态,若无其事地把孩子递还给陈诚,脸上依旧带着职业性的微笑。

“好好照顾你老婆孩子吧,你也是,赶紧把自己的病治好,别落下病根。”

她说完,转身就走。

可陈诚,却敏锐地捕捉到了她刚刚那瞬间的异常。

他顺着她刚才的视线,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臂。

那个印记。

那个在黑瞎子岭上,雷六亲手给他烙下的、代表着他曾经身份的印记!

自从离开省城,他一直用布条缠着,生怕被人看到。

可在那一夜的疯狂奔逃中,布条早就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

陈诚的心,猛地往下一沉。

他下意识地,猛地撸下袖子,将那个印记死死盖住。

他抬起头,看向那个护士长的背影。

那个女人,并没有回头。她走得不快不慢,就好像,刚才的一切,都只是陈诚的错觉。

可陈诚知道,不是。

那不是错觉。

那个眼神,他太熟悉了。

那是看到猎物时,才会有的眼神。

一股刺骨的寒意,毫无征兆地,从他的尾椎骨,一路窜上了天灵盖。

他以为,逃到了下河村,这个天高皇帝远的地方,他就安全了。

他以为,只要他隐姓埋名,就能彻底告别过去。

可他忘了。

有些东西,一旦烙在了身上,就跟了他一辈子。

甩不掉了。

这个小小的县城医院里,怎么会有人,认得雷六的黑鹰旗?

那个护士长的眼神,像一根刺,扎进了陈诚的心里。

但他没有时间去深究。

或者说,他强迫自己,暂时忘掉这件事。

眼下,没有什么比照顾好郭晓莹和陈念安更重要。

接下来的几天,陈诚过上了他这辈子,最手忙脚乱,也最幸福的日子。

他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兵王奶爸”。

只是这个“兵王”,在新兵训练营里,表现得一塌糊涂。

第一项挑战:换尿布。

护士长走后,陈念安用一泡滚烫的童子尿,正式宣告了新任奶爸训练的开始。

郭晓莹虚弱地躺在床上,只能口头指导。

陈诚深吸一口气,把这项任务,当成了一次最精密的拆弹行动。

他先是小心翼翼地解开襁褓,然后,面对着那块被尿湿了的、黄乎乎的尿布,他犹豫了。

这玩意儿……怎么下手?

他捏着尿布的一角,嫌弃地把它拎起来,扔进盆里。

然后,他拿起一块干净的软布,准备给小家伙擦屁股。

可陈念安显然不满意他这个新兵的服务态度,两条小腿使劲地蹬着,嘴里发出不满的“咿咿呀呀”声。

陈诚刚把这边擦干净,小家伙腿一蹬,又蹭到了脏地方。

手忙脚乱。

简直是鸡飞狗跳。

一个在死人堆里都能保持冷静的男人,此刻,对着一个光溜溜的小屁股,急得满头大汗。

他那双能精准地在百步之外取人性命的手,现在抖得连一块布都拿不稳。

“你……你得托住他的脚踝……”郭晓莹躺在床上,看着他那副笨拙的样子,笑得肚子上的伤口都开始疼。

“托住脚踝?”陈诚如蒙大赦,赶紧照做。

他用一只手抓住陈念安两只小脚,把他的下半身提了起来。

可他力气用得大了点,小家伙被他提得凌空晃荡,吓得“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这下,陈诚更慌了。

他赶紧放下,又不知道该怎么哄。

最后,还是郭晓莹笑得没力气了,让他把孩子抱到床边,她侧着身子,亲手给他示范了一遍。

看着郭晓莹那熟练又温柔的动作,陈诚在一旁,像个犯了错的小学生,脸上又是羞愧,又是挫败。

“这……这活儿,比杀人还难。”他小声嘀咕了一句。

郭晓莹白了他一眼,嗔道:“胡说什么呢!”

第二项挑战:喂奶。

郭晓莹身体虚,奶水不足,只能用医院提供的米汤和奶粉辅助。

冲奶粉,又是一门大学问。

水温要正好,不能太烫,也不能太凉。

奶粉和水的比例要精确,稠了不行,稀了也不行。

陈诚拿着个小小的奶瓶,对着上面的刻度,研究了半天,感觉比他当年研究黑瞎子岭的地形图还要费劲。

好不容易冲好了,喂的时候又出了问题。

他把奶嘴往小家伙嘴里一塞,小家伙咂了两口,就把头偏到一边,死活不肯再喝。

奶水顺着他的嘴角,流得到处都是。

“你得让他自己找……”郭晓莹在一旁指导,“用奶嘴,轻轻碰他的嘴唇。”

陈诚又试。

来来回回,折腾了半个多时辰,陈念安才勉强喝了小半瓶。

而陈诚自己,已经累出了一身汗。

他看着那个小小的、软软的、却能把他折腾得死去活来的人类幼崽,第一次,感觉到了什么叫“一物降一物”。

他陈诚,天不怕地不怕。

这辈子,算是栽在自己儿子手里了。

虽然笨拙,虽然狼狈,可陈诚却乐在其中。

他每天最重要的事,就是研究怎么给儿子换尿布能更快一点,怎么冲奶粉能更标准一点,怎么抱他能让他更舒服一点。

这些琐碎的、充满了人间烟火气的日常,像一剂最有效的良药,一点点地,抚平了他心里的那些暴戾、焦虑和不安。

他不再是那个活在黑暗里的陈诚。

他只是一个丈夫。

一个父亲。

他甚至开始跟同病房的另一个产妇家属,一个看起来很憨厚的庄稼汉,交流起了育儿心得。

“哎,兄弟,你家娃晚上闹不闹?”

“闹啊!怎么不闹!一晚上得醒个七八回!”

“我家这个也是!喝口奶,尿一泡,刚睡着,又醒了!真他妈的折腾人!”

“可不是嘛!不过……看着他那小样儿,心里又觉得,怎么折腾都值了。”

“是这个理儿!”

两个大男人,相视一笑,笑声里,充满了“同是天涯沦落人”的辛酸和甜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