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饭吃完,沈越和立春把他们拿回来的东西都拿了出来,有给大家买的衣服,小侄女的彩色发夹,还有给他大哥和他爸买的烟。
杨立秋小手扒拉着那个绣着小红花的布包,里面是十多个彩色发夹,上面还有塑料珠子和亮片,闪闪发亮特别的好看。
“谢谢小叔!”立秋欢呼一声,迫不及待的往头上别,拿着小镜子转来转去的瞧。
沈越他大嫂林小英失笑,帮她整理了下头发:“又没人跟你抢,只能别一个,全弄头上成什么了。”
“我就要,这三都好看。”杨立秋不依的捂着脑袋,不准她妈弄她的头发。
旁边沈越他大哥杨宏达接过弟弟递来的两条“人参烟”,粗糙的手指摩挲着烟壳,笑道:“这烟可不便宜,你小子尽乱花钱。”说着给他爹递了一条过去。
老支书拿着烟看了看,又递了回来,“是好烟,不过我还是习惯抽这旱烟,你抽吧。”一脸欣慰的看着小儿子。
炕上每人两套的新衣服,那料子软和,样式又好看,镇上都没有卖的。还有几包市里的点心,肉肠这些……
沈越看着家人们高兴的样子,心里跟着暖洋洋,原本想等会就提和江宁的事,但又犹豫了——算了,还是等晚上吧。
下午上工,沈越抬起锄头就想跟着下地,被杨宏达一把拦住了,不仅他媳妇把这个小弟当儿子看,他也一样。
今天是给玉米地里施肥,这活又脏又累,怎么能让他干呢,把沈越手里的锄头接了过来,说道:“你别添乱了,好不容易回来,歇着就行。”
旁边的林小英把帽子戴好,走了过来:“就是,这大热的天,猫儿你就在屋里待着玩,嗯……实在无聊你就帮我检查下立秋的作业,这丫头成绩太差了。”
沈越原本就是想表现一下,可惜家里人一点机会都不给。
就连平时看不惯他的老爹,也叼着旱烟,从屋里探出头来:“听你哥的,地里脏你别去。”
沈越抿了抿唇,终究没再坚持,晚饭吃得也热热闹闹的,直到大嫂把碗筷都撤下。
不能再拖了,沈越深吸了一口气,喉结上下滚动:“爸、妈,我有点事想跟你二老说。”
老支书正往铜烟袋锅里按烟丝,闻言手指一顿,和老伴徐雅君对视一眼——
小儿子素来有主意,此刻却绷着脸,心里一紧,合上烟袋,盯着沈越看了一眼说:“走,进屋说。”
三人走出了堂屋,旁边的杨立春端着茶壶的手猛地一颤,差点被热水烫到,完了完了,爷爷那根牛皮腰带可还挂在衣柜上的……
进了里屋,徐雅君反手带上房门,三人坐在了炕上,沈越抬头看着父母,声音发紧:“爸、妈,我有对象的事,之前跟你俩提过。”
老支书掀起眼皮看了小儿子一眼:“说过啊,咋了?是假的?”冷哼了一声,没好气道,“我就说你小子不带回来,肯定是蒙咱们的!”
徐雅君感觉不对,心头直跳但还是拢了拢头发,柔声问:“猫儿,今天提这个,是要带回来见见?还是啥事?”
沈越心里特别的紧张,喉咙都干巴巴的,但还是说出了口,“是真的,我也想带回来,但……”他停顿片刻,黑眸直视父母,“他是男的。”
“啪嗒”一声,老支书的锅烟袋掉在了炕桌上,老人猛地站起来,古铜色的脸青筋暴起:“你说什么?男的?你再给老子说一遍!”
徐雅君只感觉一阵眩晕,身子晃悠了下,扶住炕沿才没跌倒,这怎么可能...猫儿怎么会……
门外的杨立春听得心脏狂跳,手上都是冷汗——要死了要死了,赶紧往厨房跑,得去搬救兵。
“我对象是个男的。”沈越的声音这次更稳了些,目光不闪不避。
老支书一把抄起炕头的鸡毛掸子就往沈越背上抽,打的很重,第二下鸡毛掸子就断了,“你个混账东西,给我跪下!”
沈越闷哼了一声,直挺挺的跪了下来,也不躲避,老支书气红了眼,看他一副就是不改的样子,有骨气是吧?
直接冲到衣柜前,拽出沈越前几年给他买的牛皮皮带——还崭新的,一次都没舍得用。
徐雅君已经回过神,赶紧扑过来抱住沈越,可惜还是晚了。
“啪——”
一皮带狠狠的抽在了沈越的肩背上,疼得他直冒冷汗,宽阔的后背都弯了下来,额头抵在了炕沿,但还在咬着牙:“爸...我就是喜欢他。”
这夏天的衣服薄,打在身上得多疼!
徐雅君一下子就哭了,慌乱的抱着沈越,想护住他,哭着喊道:“你要打死他吗?这皮带怎么能打人呢?
要打你就打我,他是我生的。”
老支书气得手直抖,瞪着老妻:“就你惯着他,惯得他现在无法无天。”说着拿着皮带在炕桌上砸了几下,又拿起皮带指着沈越:“我问你,多久了?”
“半年了。”沈越因为太疼,声音都是颤抖的,眼神依然坚定,“但我前几年就知道自己喜欢男的。遇到他后,就认定这辈子就是他了。”
“反了天了!”老支书更气,伸手就去拽自己媳妇,“你给我起开,今天非打死这小畜生不可,赶紧给我起来……”
“你放开……”
“爸——”
杨立春带着父母冲了进来,大嫂一把抱住沈越,拉开衣服看到他肩背上的伤,眼泪直掉:“爸,猫儿都二十了,有啥话不能好好说!”
大哥死死拦住父亲,衣服被扯得歪歪扭扭:“小越都这么大了,你怎么还动手啊。”
老支书头晕目眩,突然瞥见门口缩着的大孙子,暴喝:“立春!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杨立春“扑通”一声就跪下了,垂着头高大的身影巴不得缩成一团,直冒冷汗:“爷爷,我.……..”我了个半天,也没个下文。
“好啊,一个个都反了!”老支书只觉得眼前发黑,皮带从手里滑了下去,人都有些踉跄了,幸好旁边的大儿子眼疾手快的扶住他,
“沈越我告诉你,明天起就去相亲,什么时候结婚什么时候出门,要不然你就别认我这个爹!”
沈越抬起头,嘴唇已经被他咬出了血丝,眼睛亮得吓人:“我不去,我就喜欢男人。
对女人硬不起来,娶人家不是让人守活寡吗?你怎么能坑害人家姑娘呢!”
这话像炸雷般的震得所有人一颤,屋里静得可怕,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
旁边的大哥大嫂如遭雷击,杨立春也一惊,小叔实在太拼了,这话都能编得出来。
大嫂顾不得害臊:“猫儿你别胡说,咱去镇上...不,去市里医院看看。”又急得去摸沈越额头,“是不是发烧说胡话?”
沈越偏头躲开:“大嫂,我跟女人躺一块就难受、恶心。”他看向父亲,眼神执拗,“我就喜欢男的。”
老支书实在被气的不行了,今天他得被这孽子给气死,直喘着粗气,有气无力的低吼:“老子...老子丢不起这个人,你要不改...就滚出这个家!”
屋里只剩两个女人压抑的哭泣声,沈越突然重重的磕了个头:“爸,你就成全我吧,当年奶奶不也反对你和妈吗?你应该懂我的。”
“放屁!”老支书让大儿子扶自己去炕上坐着,不想再跟着这兔崽子胡搅蛮缠,哆嗦着灌了口茶,喘着粗气挥手:
“你妈是男的啊?老大,赶紧把他,把他给老子关厢房去,想不通就别出来!”
大哥看向母亲,老太太泪眼朦胧的点了下头,立马拽起沈越就往外走,就怕再耽误一秒,老爷子被气得更狠。
厢房门口,大哥把沈越推了进去,突然小声问:“你真对女人不行?”
“嗯。”沈越答得很干脆,大哥手一抖,重重的叹了口气,懒得再看这个糟心的弟弟,“咔嗒”一声把门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