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圳上步区，烈日将深褐色的泥土晒得发烫，推土机的轰鸣声裹着扬起的沙尘，在工地上空盘旋。麦智森扯了扯被汗水黏在后背的衬衫，哗啦一声展开建筑图纸，边角处未干的咖啡渍，在蓝白线条勾勒的厂房轮廓上晕开深色痕迹。
“你看，这里是主厂房，层高八米，就算装上最先进的进口裁床和自动流水线，空间也绰绰有余。”他用钢笔尖精准地戳着图纸右上角，金属笔帽在刺目的阳光下晃出一道冷冽的光，“西边那块地，是政府特意给咱们预留的扩建区，等明年产能翻倍，直接就能加盖车间。”
江雪珑笑道：“厂子都还没建起来，阿森哥就想着明年产能翻倍了，对我们的事业这么有信心？”
麦智森神色瞬间变得严肃起来：“昨天看你给对公账户打款的样子，八百多万，眼睛都没眨一下。从会议中心出来的时候，我听到旁边有人小声说：香港明星真有钱，随手就能拿出八百多万。
我心想，他们那是不知道你还干着好几个别的事业。不过我心里还是有点不好受，毕竟我除了提供技术、跑跑腿，一分钱都没掏。所以，我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你的钱打水漂了！”
江雪珑踩着堆满钢筋的土坡，工装裤的裤脚早已沾满厚重的红泥。远处，塔吊像一头巨大的机械巨兽，缓缓转动着钢铁手臂，将一捆捆建材稳稳吊向半空。
她的声音带着几分悠远：“昨天霍生同我说，做实业跟做明星不一样，明星赚的是快钱，但实业半分都快不了。实业像绣花，得一针一线沉下心慢慢来，才能绣出好花色。我觉得很有道理，阿森哥，我们的目标不是明年产能翻倍，而是做好一个初创品牌应该做到的事——跑通商业模式。
从设计到原料到成品，从物流到仓储到营销。当我们品牌能稳定输出“平价时尚+快速上新”的价值时，自然会迎来产能与口碑的双重增长。”
她侧头看向身边的麦志森：“进口设备价格昂贵但没有替代品只能硬着头皮花这个钱，这就占了投资的大头。但原料供应嘛……中国本就是产棉大国，纺织业也是目前的支柱产业，阿森哥可以继续走一走政府的路子，看看广州的棉纺厂能不能为我们的基础款提供原料。如果可行，原料成本将省下一大笔。”
麦智森眼睛一亮：“广州到深圳走107国道，全程150多公里，陆运半天可达！不仅省了进口原料的成本，还节省了进口原料的运输时间！”他把图纸唰一声合上，“我明天就跑一趟广州！”
江雪珑的视线久久落在正在浇筑地基的工地上。混凝土搅拌机不断吞吐着灰白色的漩涡，恍惚间，她仿佛看见这里未来的模样：宽敞的厂房里，缝纫机连成一条银色的河流，裁剪台上的布料碎片如同纷飞的花瓣，顺着流水线轻盈地飘向包装区。
“厂房什么时候能盖起来？”
“下周装钢架，两个月内封顶。生产设备走海运到香港，再通过霍家的物流运到深圳，时间刚好能衔接上。”麦智森嘴角勾起自信的弧度，“到时候，整条深南大道上，咱们的厂房一定是最气派的！”
江雪珑轻轻点头，脚下的工靴不经意间碾过一块碎石，清脆的声响仿佛在告诉她：这片如今仍是黄土地的角落，即将崛起一座属于他们的时尚王国。
……
次日清晨，梁湘特意安排的红旗轿车早早候在了竹园宾馆楼下。江雪珑与麦智森并肩走向汽车，晨风掠过，掀起衣角翻飞。
红旗轿车平稳启动，车轮碾过深圳尚显青涩的柏油马路，向着广州疾驰而去。车窗外，沿途的景色飞速后退，农田与新兴的厂房交替闪现，仿佛是时代更迭的缩影。
抵达白云机场时，天空湛蓝如洗，几缕白云悠然飘荡。江雪珑与麦智森挥手道别，踩着高跟鞋走进国内出发大厅，即将开启北京的旅程。
麦智森目送江雪珑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中，深吸一口气，重新坐回红旗车内。轿车再次启动，驶向广州第一棉纺厂。一路上，他的思绪早已飘远，脑海中不断勾勒着与棉纺厂洽谈合作的每一个细节。
麦智森已经提前打听过了：广州第一棉纺厂在牛仔类原料供应领域独树一帜，其生产的牛仔布料，无论是质地的坚韧耐磨，还是色彩的持久亮丽，都在业内颇具口碑。而广州第二棉纺厂，则以纯棉类原料供应见长，从柔软细腻的针织面料，到质感挺括的衬衫布料，皆能以精湛工艺满足高标准需求。这两家棉纺厂的优势互补，就像为他们的时尚快销品牌量身定制的原料宝库，完全能够为基础款服装的生产提供坚实的原料保障！
……
舷窗外，白云如棉絮般簇拥着机身，头等舱内的真皮座椅泛着温润的光泽。江雪珑刚将随身皮包妥帖安置在侧方，身后突然传来一道低沉而带着笑意的男声，尾音里裹着几分意料之外的亲昵。
“江小姐，没想到竟然在这里与你重逢。”
江雪珑循声转身时只见后座的灰西装男士正摘下墨镜，腕间百达翡丽的表盘折射出细碎冷光。那张棱角分明的面容闯入视线的瞬间，江雪珑眼底的惊讶已凝成嘴角若隐若现的弧度：“是你！”
机舱顶灯在男人发梢镀了层金边，他抬手示意空姐送上香槟的动作行云流水，倒像是这场偶遇早就在他预料之中。
江雪珑望着对方递来的高脚杯，冰气泡在琥珀色酒液里升腾，曾经出现过的直觉再一次袭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