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我说,那薛飞流最为可疑。”一顿折腾后,四人围坐在房内的方桌前,烛火照亮每个人的脸。
司徒笙认真推敲起来:“薛飞流如此爱出风头之人,在褚府出现命案后竟是最后一个到的,他肯定没有在房内睡觉。”
按杀人动机看,眼下薛飞流的嫌疑最大。他这性子对外虽高傲无情,但对唯一的好友而言确实真心以待。
前世他并不知樊家灭门一事,眼下情况变了,他说不准真会为好友手刃仇人。
夏清朗站起身,紧张兮兮将门窗都合上,随后郑重其事说道:“你们都不用猜了,我知道凶手是谁了!”
三人抬头,并没人把他的话当真。
夏清朗清了清嗓又道:“我是说真的,杀人凶手就是那西羌的二皇妃。”
见场面尴尬,祝余随之应和道:“其实夏兄的猜测也有道理,西羌人前不久刚来总督府闹过,今日皇妃却带酒来赔罪,确实非比寻常。”
司徒笙不屑:“不过是猜测,怎么就算你找到凶手了。”
夏清朗得意道:“我可是有证据的。”
“说来听听。”谢展忽而有兴致起来。
他高昂着脑袋道:“褚明冲被行刺那日,我曾闻到过西羌皇妃身上有股特别的香气,但今日我没有在她身上闻到。”
“没有闻到,也可能是她换了熏香。”司徒笙猜测。
“绝不是!”夏清朗斩钉截铁道,“我是说没在那皇妃身上闻到,但我可以肯定这香味是出自她身边那个侍女的。”
司徒笙恍然大悟指着他:“我说你方才凑到她俩跟前,原来是为了闻味儿?”
听到闻味儿这个词,他眨了眨眼:“司徒捕快,多读些书,我这叫观察细微。”
“确实是个重大发现。”谢展不吝夸赞地递过一杯茶,“这回多亏阿朗有狗一般的嗅觉,才能找到破绽。”
夏清朗刚拿起的茶盏又放下:“老谢,你…你这是夸我的词吗?”
那日这女子让自己的侍女假扮自己出席,那行刺褚明冲之人很可能就是这位西羌皇妃。只是拓跋良不是她的手下,她为何要杀此人?难道只是为了栽赃嫁祸亦或是杀人灭口?
司徒笙在一旁叹道:“这西羌皇妃当日行刺不成,今日又送毒酒来,她想挑起战事,也没必要做到这份上。”
不,她绝不是为了西羌。
夏清朗不知何时走到门口道:“这就要问我们的百事通。”
门一打开,外头飘雪落在男人两鬓微白的头上,他像是个活死人木然站在门口。
甚至用毫无情绪的语气道:“我快冻死了。”
夏清朗只是让他在门口等一下,没想到大师兄真会一动不动站在雪中,怪不得是千机处最优秀的探子,真能忍。
阿朗拍去他身上的雪,又将手炉给他道:“我知道我知道,大师兄辛苦了,我这完然是为了给您出场做铺垫呢。”
谢展推过茶盏:“师兄这身子可大不如前了,以往在雪中一埋伏就是一夜。”
射北望牙齿还在打架,嘴倒是极硬:“谢展,我的身子骨可比你强些,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在屋内还抱着个暖炉,别不是体虚。”
“我是惧冷。”谢展认真解释。
射北望得意一笑:“在师兄面前掩饰什么,体虚又不丢人,到时候让林大夫给你开些药,回去多补补自会好。”
祝余摇头无奈,他俩一个断了手,一个断了腿,有什么好争的,俩个都一样虚。
祝余关上门,说回正事:“师兄可有从千机处了解到这西羌皇妃的来历?”
射北望喝下一口热茶,缓过劲来道:“这西羌皇妃本名叫思思,是五年前被夫蒙城从宁古台捡回来的奴仆。夫蒙城对她一见钟情,不顾西羌王的劝阻,要娶她为正妃。”
“宁古台……这地方怎么听着那么熟悉?”夏清朗疑。
谢展反应过来神色沉重:“案宗中有记,十年前樊家因偷盗和谈金,被判全族流放,宁古台便是樊家被流放之地。”
听谢展此话,司徒笙惊得站起身来:“你是说,她是樊家人?”
宁古台离皇城有五千里地,被流放者每日需行五十里,一路上跋山涉水、缺衣少食、长期负重,有大半都死在了路上。至于真正到了宁古台的,折磨与痛苦也才刚刚开始。
因而能从宁古台逃出来,几乎不可能。
祝余黑眸一转,有一计上心头:“其实要确认她是不是樊家人,我倒有个法子,只是有些缺德。”
“祝姑娘想要如何做?”
祝余挑眉:“大人可还记得此前清河的疫病,褚大人他们当时是如何处理那些尸体的?”
谢展立即领会,看向一旁的夏清朗道:“阿朗,你去告诉姑父,就说迷谷川挖出来的这些冰尸可能是疫病尸,需马上隔离荒院不许任何人进出,待到明日一早,运去郊外火化。”
他们这是想要引蛇出洞,一回过头,夏清朗已杳无踪迹。
二人谋划下,疫病之说果真传得很快。陈管家深信不疑,连夜派人将总督府上下都喷洒了米醋,说以此趋避邪气。祝余带着人在荒院四周泼洒石灰水,将此事做得有模有样。
褚明冲没有出面,他可能沉浸在丧妻之痛中,也可能一早看出这疫病本就是无中生有的计谋。这消息不是不胫而走,而是他们有意放出,最重要是让西羌人也知晓此事。
今夜,需要守灵人。子时已过,乌云遮月。
荒院中黑魆魆,这一百零二具尸体盖着白布摆在此处,窗户打开着,房梁高挂着一百零二张画像忽而被风吹起,此处不像义庄更像是给樊家人设的灵堂,无处不透露着阴森。
“谢大人相信鬼神之说吗?”
二人此时躲在帐幔之后,与那些尸体不过一布之隔。祝姑娘这问题,无异于在坟前讲鬼故事。
“行得正,坐得端,无惧这些。”谢展自幼读书破万卷,断然不会信鬼神之说,但不得不说,此处的阴森与凉意着实让自己汗毛竖立。
祝余瞥了他一眼,随后笑意森然问:“如若是死在大人手中的冤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