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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迷 > 武侠修真 > 家族修仙,我为镇族神鼎 > 第一百一十五章 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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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四合,天边最后一缕残阳的金辉彻底隐没于西山厚重的暮霭之后,只余天际一抹宛如城门口那抹血迹般的暗红。

然而这般天光却并未让乌岩城归于沉寂,城内喧嚣不减反增,鼎沸人声如浊浪般,此起彼伏。

只是这份喧嚣与城门外的死寂惊惶截然不同,蒸腾着粗犷的市井气息,混杂着酒肉油烟与汗尘的浓烈气味。

街肆两侧的灯笼次第点亮,昏黄的光芒勉强勾勒出人影的轮廓,却无法掩盖角落的昏暗与肮脏。

二人默然前行,最终寻了一处门面不大的酒肆歇脚。

店内弥漫着劣酒与油脂酸馊混杂的气息,桌案油腻黏手,堂内不过寥寥几桌客人,多是些面目模糊的散修或本地闲汉,只顾埋头吃喝,低声交谈,无人注意这新来的两位生面孔。

小二耷拉着眼皮,将一壶浊气刺鼻的劣酒、两碟盐重油厚、几乎辨不清原料的粗粝小菜置于桌上。

两人对视一眼,却都没什么动筷的心思,眼前的景象似乎与这粗糙的杯盘融为一体,令人心头泛堵。

沉默在昏黄的灯光下蔓延,只有隔壁粗豪的划拳声隐隐传来。

良久,云以凡才长长吁出胸中的那团郁气,端起那碗浑浊的劣酒,看向王承颖,哑着嗓子,低声道:

“今日多谢王兄仗义援手,若无你那丹药,我这身伤势,恐怕要拖上月余方能见好转。”

“救命大恩,云某铭记在心,他日王兄若有所差遣,只要不违云某心中道义,定当竭尽全力,百死不辞!”

言罢,他郑重地双手捧碗,一饮而尽。

王承颖心头微热,亦举碗相迎,同样仰头将那辛辣呛喉的浊酒尽数饮下。

霎时间,一股灼热之气从喉管直冲而下,王承颖摆摆手,灵力升腾,将喉间的灼烧感压下,眼神凝重,沉声道:

“云兄言重了,我也只是路见不平罢了,我观那车夫老贼,修为深厚,怕是已臻炼气巅峰之境,如此修为……竟甘作他人爪牙伥鬼,当街纵马伤民,视无辜如猪狗般驱赶踩踏,当真可恶可恨至极!”

云以凡嘴角扯出一个极其苦涩的弧度,他喘息片刻,抬起眼,看向王承颖,苦笑道:

“那老狗……诚然可恨,可这世道……本就如此罢了。”

王承颖闻言,剑眉倏地紧蹙,沉声诘问:

“云兄此言何意?莫非……竟也视那些凡夫俗子的性命,如同草芥刍狗?若真是如此,那便是王某看走眼了。”

云以凡抿了口酒,摇摇头,低声道:

“我心中所想,王兄应当心知肚明……我若真视他们为草芥,当时那一步,便绝不会踏出,那柄剑,更不会出鞘半分。”

王承颖眉间微松,但困惑犹存,连忙追问道:

“既如此,那云兄何出此言?”

云以凡将酒碗重重放回桌案,他抬首,定定锁住王承颖的双眸,却只在那清澈如深潭的眼底看到了坦荡与不解,旋即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解释道:

“王兄……想是初次离了家族荫蔽,尚未知晓外间修士行事之风,于彼辈眼中,草芥尚能以灵气滋养灵植、酝酿灵药,换来几枚灵石供给修炼。”

“可凡人性命对其甚至没有半点价值,打便打了,碾便碾了,杀便杀了,何须赔偿?何须交代!”

云以凡再度灌入一口浊酒,咳了咳,嘴角勾起一抹凄凉至极、也讥诮至极的笑意,继续道:

“再者说,那老匹夫今日肯饶我一命……你当真是因为那狗屁世子的大喜之日?”

未等王承颖回应,他便锤了锤桌子,继续道:

“错了,王兄,只因为这个!”

话音未落,云以凡猛地将自己腰间那不过巴掌大小的青灰色储物袋扯下,一把拍在油腻的桌案上。

“只因为我有它,只因我是琅上云家的人,他们认得这袋子代表的身份,若我只是个孑然一身、连区区一个最低等储物袋都买不起的散修……”

云以凡的声音陡然拔高,又倏然压低,带着一种残酷的决绝,继续道:

“纵使有炼气五六层的修为傍身,那老匹夫的长鞭绝不会在我出声之前有半分犹豫!”

他一字一句,清晰无比,沉声道:

“因为,杀一个无根无底、无依无靠、不知从哪个肮脏泥沟里爬出来的散修,与随手碾死几只胆敢挡路的蝼蚁一样在他们眼中,毫无分别,无须承担丝毫代价,更无人会为之侧目,为之惋惜半声。”

王承颖猛地僵住了,他静静看着那个躺在桌案之上的储物袋,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好似它不单单只是一个储物器具,更多代表的是身份,是“杀”与“不杀”的界线。

而凡人……以及那些连储物袋都买不起的散修,无一例外,全都被无情地划在了那条线的另一端,被其视若蝼蚁、连草芥都不如的一方。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他口中无意识地、艰难地喃喃重复着这四个字,心中像是被一只无形大手给紧紧攥住,只余下一种透骨的悲凉。

云以凡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模样,心中亦满是酸涩愤懑,他重重靠在椅背上,仰望着酒肆顶棚垂下的蛛网,眼神逐渐失焦,低声道:

“王兄,幼时的我也曾笃信过……”

他的声音轻得像风中残烛,目光空洞无光。

“笃信天道昭昭,如悬镜朗朗,笃信善有善报,恶食恶果,福祸皆源于己身……”

“笃信农人汗水滴落田亩,浸润禾苗,到了秋深霜降,仓廪必满溢金谷。”

“笃信商旅不论寒暑守信奔走,贩来四方珍奇,时日长久,车马必满载富足。”

“笃信修士晨钟暮鼓,勤参大道,持恒苦修不怠,自有天道垂青眷顾,修为终当节节攀升……”

他顿了许久许久,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仿佛将所有不甘尽数咽下,最终化作一声深长的叹息。

“可惜啊,可惜,曾经那般深信不疑的愿景,如今看来,不过是黄口小儿懵懂无知的梦呓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