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海的罡风如同最锋利的玄铁刃,刮在黝黑的礁石上发出“呜呜”的厉啸,卷起的混沌气流中夹杂着细碎的空间碎片,闪烁着危险的幽光。
凌辰盘膝坐在一块相对平整的礁石顶端,双目微阖,周身萦绕着一层淡淡的灰蒙蒙气流。这气流看似稀薄,却将周围狂躁的罡风与空间碎片尽数隔绝,正是他刚刚领悟不久的混沌本源之力。
三日调息,成效显着。
断裂的右臂早已被混沌灵力接驳如初,甚至比之前更加坚韧,握拳时能清晰感觉到骨骼摩擦发出的沉闷爆响。更让他惊喜的是,经血狱圣祖一战洗礼,识海中的混沌珠光华更盛,对周遭混沌之气的感应变得无比敏锐,仿佛整个混沌海的气流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凌辰道友,伤势恢复得如何了?”
赵长风的声音从下方传来,带着几分劫后余生的沙哑。他一袭青衫已染了不少污渍,左臂无力地垂着,显然伤势尚未痊愈,但眼神中的精光却比初见时更加锐利。
凌辰睁开眼,眸中混沌气流一闪而逝,起身跃下礁石:“已无大碍。赵兄打算何时启程?”
赵长风望着远处混沌海深处翻涌的暗潮,眉头紧锁:“血狱秘境虽毁,但血屠那厮逃得蹊跷,我总觉得此事尚未了结。青云宗在混沌海边缘设有据点,我打算先去那里汇合同门,再做计较。”他顿了顿,转头看向凌辰,眼中带着明显的招揽之意,“凌辰道友实力卓绝,若不嫌弃,可否与赵某同行?也好让我尽地主之谊。”
凌辰微微摇头。他摸了摸怀中温热的血狱之心,那东西昨夜又开始发烫,隐隐指向某个方向,显然藏着更大的秘密。而且,他更急于找到苏沐雪,确认血狱秘境中那道白影的虚实。
“多谢赵兄好意,”凌辰拱手道,“我尚有私事未了,暂且不便同行。”
赵长风见状也不勉强,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枚青色玉简递来:“这是我的传讯玉简,道友若在修真界遇到难处,可凭此简联系青云宗。只要不违背道义,赵某定当倾力相助。”
“多谢。”凌辰接过玉简收好。
两人又简单交谈几句,赵长风便带着幸存的三名散修化作几道青虹,朝着混沌海外围飞去。凌辰目送他们远去,转身望向混沌海深处,那里正是血狱之心指引的方向。
“血屠……血狱宗……”凌辰指尖轻抚过储物袋,那里存放着从血袍老者遗物中找到的玉简,“还有这血狱之心,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他不再犹豫,脚下混沌灵力爆发,身形化作一道灰影,如离弦之箭般射入混沌气流深处。合体期的修为全力施展,周遭的空间乱流根本无法近身,只能在他身后激起一道道扭曲的气浪。
……
混沌海某片死寂的空域,一座直径千丈的黑色旋涡正缓缓旋转。
旋涡中心是纯粹的黑暗,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与能量,连最狂躁的混沌气流靠近,都会被悄无声息地吸入其中,消失无踪。这便是血狱宗古籍中记载的“噬灵渊”,传说中连接混沌海与修真界的空间裂缝。
血屠正负手站在旋涡边缘,猩红的眸子死死盯着那片黑暗。他身后站着七名血狱宗修士,皆是气息萎靡,显然在之前的战斗中消耗不小。
“尊主,已经按照秘法献祭了三百名修士的精血,这噬灵渊还是没有动静……”一名独眼修士低声禀报,语气带着难掩的不安。他们从血狱秘境逃出来后,就一路循着古籍记载找到这里,可耗费了这么多心血,旋涡却始终毫无反应。
血屠猛地转头,眼中血光闪烁:“慌什么!圣祖秘法岂会出错?定是献祭的精血纯度不够!”他抬手一挥,一道血光射向身后一名瑟瑟发抖的年轻修士,“把他献祭了!”
“尊主饶命!我是血煞堂的……”那修士惊恐尖叫,却被血光瞬间洞穿心脏,精血被强行抽出,化作一道血线射入黑色旋涡。
然而,旋涡依旧死寂。
血屠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握着血斧的手掌因用力而指节发白。他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尤其是想到凌辰那张冷漠的脸,更是让他心神不宁。
“尊主,您看!”突然有修士惊呼。
血屠猛地抬头,只见那黑色旋涡中心的黑暗中,竟缓缓浮现出一道血色光幕!光幕上流转着繁复的符文,与他胸前衣襟下贴身存放的血狱令上的纹路一模一样!
“动了!终于动了!”血屠脸上爆发出狂喜,“快!所有人准备,随我返回修真界!等我血狱宗重临于世,定要让那些正道门派付出血的代价!”
就在这时,血色光幕突然剧烈震颤起来,上面的符文如同活过来一般疯狂游走,甚至隐隐凝聚出一颗跳动的心脏虚影!
“那是……血狱之心?!”血屠瞳孔骤缩,脸上的狂喜瞬间僵住,取而代之的是难以置信的惊骇,“它怎么会在这里?难道……圣祖的血狱之心,落在了那小子手里?!”
他猛地想起血狱秘境中最后一战,血狱圣祖确实取出过血狱之心,后来战况混乱,他竟忘了这茬!
“该死!”血屠咬牙切齿,眼中闪过一丝狠厉,“那小子肯定是循着血狱之心的感应追来了!不能让他坏了大事!”
他转身对身后的修士厉喝:“你们立刻进入通道,返回宗门旧址待命!我去拦住那小子!”
“尊主,这太危险了!”独眼修士急道。
“少废话!”血屠怒喝一声,周身血煞之气暴涨,“我血狱宗复兴在即,岂能被一个黄口小儿坏了好事?快去!”
七名修士不敢违抗,纷纷化作血光冲入血色光幕。血屠深吸一口气,紧了紧手中的血斧,转身朝着来路望去,猩红的眸子中充满了杀意与决绝。
……
凌辰的速度越来越快。
怀中的血狱之心烫得惊人,表面的血色符文如同活过来一般,竟透过衣物隐隐透出红光。他能清晰感觉到,前方不远处正传来一股熟悉的血煞之气,气息之强,正是血屠无疑!
“来得正好。”凌辰眼神一凝,体内混沌灵力按照新领悟的法门运转。与血狱圣祖一战后,他对混沌之力的运用更加圆融,不再是单纯的刚猛霸道,而是刚柔并济,运转之间浑然天成。
两道身影在混沌气流中轰然相遇!
“小子,交出血狱之心,老夫可饶你不死!”血屠怒吼着率先出手,巨大的血斧带着撕裂空间的威势劈来,斧刃上血色符文狂闪,隐隐有无数冤魂哀嚎,正是血狱宗的绝学“血狱十三式”中的杀招。
“凭你?”凌辰冷哼一声,不退反进。
他并未祭出混沌破界矛,而是单凭肉身力量,左拳紧握,混沌之气在拳面凝聚成一层淡淡的灰蒙蒙光膜。这一拳看似平淡无奇,却蕴含着混沌生灭的至理,拳风未到,前方的混沌气流已被无形之力排空。
“嘭!”
拳斧相交,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狂暴的能量冲击波向四周扩散,无数空间碎片被震得倒飞出去。血屠闷哼一声,竟被震得连连后退,虎口崩裂,鲜血顺着斧柄滴落。他惊骇地看着凌辰,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你的力量……怎么可能提升这么快?!”
短短数日,这小子的实力竟比在血狱秘境时强了不止一筹,尤其是那拳头上的混沌之力,仿佛带着某种克制一切邪祟的霸道,让他的血煞之气运转都变得滞涩。
凌辰没有回答,身形如影随形,欺近血屠身前。他的身法灵动飘逸,完全不似之前的大开大合,时而如清风拂柳,避开血屠的斧影;时而如惊雷乍现,拳头带着破风之声轰向血屠破绽。
“血狱化身!”
血屠被逼得狼狈不堪,怒吼一声,体内血煞之气疯狂燃烧。他的身形暴涨至三丈高,化作一尊由粘稠血液组成的魔神,周身环绕着无数扭曲的血魂,气息瞬间攀升到合体中期巅峰!
“死!”血屠化身的血魔神咆哮着,巨斧横扫,带着毁天灭地的威势斩向凌辰,仿佛要将这片空间都劈成两半。
凌辰眼中闪过一丝凝重,却并未退缩。他深吸一口气,体内混沌灵力急速运转,识海中的混沌珠微微震颤,引动周遭的混沌之气向他汇聚。
“混沌·归一!”
随着一声低喝,凌辰的身形也暴涨至三丈,浑身覆盖着一层由混沌之气凝聚而成的灰蒙蒙铠甲,宛如一尊从混沌中走出的战神。他同样一拳轰出,没有惊天动地的异象,只有一股纯粹到极致的混沌之力,与血屠的巨斧悍然相撞!
“咔嚓!”
清脆的碎裂声响起。
血屠惊骇地看到,自己凝聚了全身血煞之气的巨斧,斧刃竟被凌辰一拳轰出一道清晰的裂痕!巨大的反震力传来,让他化身的血魔神都剧烈颤抖,手臂上的血液竟开始蒸发!
“不可能!”血屠发出难以置信的嘶吼。
凌辰却没有给他反应的机会,混沌铠甲上光芒一闪,身形瞬间出现在血屠身后,凝聚了全身力量的一拳,狠狠轰在血魔神的后心!
“噗——”
血魔神的身体如同被戳破的气球,无数血煞之气喷涌而出,血屠的本体从血雾中倒飞出来,口中狂喷鲜血,胸前赫然出现一个前后通透的血洞。
“你……”血屠指着凌辰,眼中充满了怨毒与不甘,身体却开始急速干瘪,显然已是油尽灯枯。
凌辰冷冷地看着他:“血狱宗作恶多端,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哈哈哈……”血屠突然疯狂地大笑起来,笑声中充满了疯狂与诡异,“你以为……杀了我就结束了吗?血狱之心……已经感应到了轮回之门……修真界……很快就要大乱了……你和那个女人……都跑不掉……”
话音未落,他的身体突然爆开,化作一团血雾,彻底消散在混沌气流中。
凌辰眉头紧锁,血屠最后几句话让他心中升起一丝不安。“轮回之门?”“那个女人?”难道他说的是苏沐雪?
他不再犹豫,加快速度朝着噬灵渊飞去。
远远地,他就看到了那座巨大的黑色旋涡,以及漩涡中心那道正在缓缓消散的血色光幕。光幕上的符文已经变得极其黯淡,显然血狱宗的人已经通过通道离开了。
“晚了一步。”凌辰心中一沉。
他来到旋涡边缘,能清晰地感觉到,血色光幕中残留着与血狱之心同源的气息。而怀中的血狱之心,此刻正烫得惊人,表面的符文闪烁不定,仿佛在与光幕共鸣。
“必须追上去。”凌辰眼神坚定。血狱宗余孽返回修真界,必然会掀起腥风血雨,而且血屠的话让他隐隐觉得,苏沐雪可能会有危险。
他没有丝毫犹豫,纵身跳入了那道即将完全消散的血色光幕。
刚一进入光幕,一股强烈的空间撕扯力便传来,比混沌海的罡风还要恐怖百倍。凌辰连忙运转混沌之气护住全身,任凭空间乱流将自己卷向未知的方向。
不知过了多久,撕扯力骤然消失。
凌辰感觉脚下一实,竟是落在了一片柔软的草地上。
清新的空气涌入鼻腔,带着草木的清香与浓郁的灵气,与混沌海的压抑沉闷截然不同。他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身处一片茂密的森林中,参天古木遮天蔽日,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斑驳的光点,远处隐约传来妖兽的嘶吼。
“这里是……修真界?”凌辰心中一动,能有如此浓郁的灵气,显然不是混沌海。
他低头看向手中的血狱之心,此刻它已经恢复了平静,再次变得黯淡无光,仿佛之前的异动从未发生过。
“血屠说的轮回之门,到底是什么?”凌辰眉头紧锁,血屠最后的话始终在他脑海中回荡。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兵器交击声,还夹杂着女子的惊呼和男子的狞笑,其中一道女声,让凌辰的心脏骤然紧缩!
“是沐雪!”
凌辰脸色剧变,体内混沌灵力瞬间爆发,身形化作一道残影,循着声音来源处疾驰而去。茂密的树林在他面前如同无物,粗壮的树干被轻易撞断,留下一道清晰的轨迹。
……
森林深处的一片空地上,苏沐雪正被三名身着血色长袍的修士围攻。
她一袭白衣已被鲜血染红,嘴角挂着触目惊心的血迹,握剑的手微微颤抖,显然已是强弩之末。但她的眼神依旧冰冷,如同万年不化的寒冰,死死盯着面前的敌人。
“嘿嘿,苏仙子,没想到你这等人物,竟然会出现在万妖林这种地方。”为首的刀疤脸修士舔了舔嘴唇,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芒,“只要你乖乖交出身上的宝物,再陪兄弟们乐呵乐呵,说不定我们还能饶你一命。”
“痴心妄想!”苏沐雪怒喝一声,强提灵力,长剑挽出一朵洁白的剑花,逼退三人。但她体内灵力早已耗尽,这一剑过后,气息更加萎靡,身形都有些站立不稳。
“敬酒不吃吃罚酒!”刀疤脸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给我上!抓住她,带回分部领赏!”
三名血狱宗修士狞笑着扑上,手中的血刃带着腥风,直取苏沐雪要害。
苏沐雪闭上双眼,心中闪过一丝绝望。她这次来万妖林,是为了寻找能治疗凌辰识海隐患的回魂草,却没想到会遇到血狱宗的人。难道今日,真的要殒命于此?
就在这时,一道冰冷的怒喝如同惊雷般炸响:
“给我住手!”
三名血狱宗修士只觉得眼前一花,一道灰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他们面前。还没等他们看清来人,就感觉一股恐怖到极致的混沌之气扑面而来,仿佛要将他们的灵魂都吞噬殆尽!
“噗嗤!噗嗤!噗嗤!”
三声轻响,快得让人反应不过来。
苏沐雪猛地睁开眼,看到的便是让她永生难忘的一幕——三名血狱宗修士的身体,竟如同纸糊的一般,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直接撕裂,鲜血内脏洒了一地,而那道熟悉的身影,正背对着她,静静地站在血泊之中。
“凌辰?”苏沐雪喃喃道,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凌辰缓缓转身,看到苏沐雪苍白的面容和染血的白衣,心中的怒火与心疼交织在一起,眼神冰冷得几乎要滴出水来:“沐雪,你没事吧?”
他快步上前,小心翼翼地扶住苏沐雪摇摇欲坠的身体,一股温和的混沌之力输入她体内,缓解她的伤势。
“我没事……”苏沐雪靠在凌辰怀中,感受着那熟悉的温暖与力量,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眼眶微微泛红,“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来找你。”凌辰简单解释了几句,目光扫过地上的尸体,眼中杀意依旧未减,“这些是血狱宗的人?”
苏沐雪点了点头:“他们突然出现,说我是什么‘轮回之女’,要抓我回去献给什么圣祖……”
“轮回之女?”凌辰心中一动,这又和血屠说的轮回之门联系起来了。
就在这时,凌辰怀中的血狱之心突然爆发出刺眼的红光!
这一次的光芒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炽烈,甚至盖过了阳光的亮度。血狱之心表面的符文疯狂流转,竟挣脱凌辰的手掌,悬浮到半空中,在两人头顶组成了一个诡异的血色阵法!
“不好!”凌辰脸色剧变,他能感觉到阵法中蕴含着一股强大的空间力量,正在拉扯着他和苏沐雪的身体。
苏沐雪也是脸色煞白,她看着空中的血色阵法,眼中充满了惊骇:“这是……轮回禁术!传说中能强行开启轮回通道的上古禁术,怎么会……”
她的话还没说完,血色阵法突然爆发出一股无法抗拒的吸力。凌辰和苏沐雪只觉得眼前一黑,身体不受控制地被吸入阵法之中,意识开始变得模糊。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凌辰死死握住苏沐雪的手,同时听到了一个古老而威严的声音,仿佛来自亘古洪荒,又仿佛就在耳边:
“混沌之子……轮回之女……宿命的齿轮……终于开始转动了……”
……
当光芒散去,空地上只剩下满地的狼藉和三具残缺的尸体。
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过。
只有空气中残留的一丝混沌与轮回交织的气息,以及地面上那尚未完全消散的血色阵纹,证明着这里曾发生过一场诡异的变故。
万妖林深处,一座被藤蔓覆盖的古老祭坛上,一名身披兽皮、须发皆白的老者缓缓睁开双眼。他浑浊的眸中闪过一丝精光,望向凌辰和苏沐雪消失的方向,喃喃自语:
“轮回禁术重现……混沌与轮回的气息交织……难道……预言要应验了?”
他拿起身边一根刻满符文的骨杖,轻轻敲击地面。祭坛周围的篝火突然“噼啪”作响,火焰变得异常旺盛,映照出祭坛中央那面布满裂纹的石碑。
石碑上,刻着两个模糊的符号。此刻,代表着混沌的灰色符号和代表着轮回的金色符号,正在缓缓亮起……
一场席卷整个修真界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而被卷入风暴中心的凌辰和苏沐雪,还不知道等待他们的,将是怎样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