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辰站在黑风岭的山脊上,猎猎狂风卷着碎石擦过他的脸颊,划出细密的血痕,可他连眼睫都没颤一下。那双曾映着少年青涩的眸子此刻像淬了寒铁的星辰,坚定的光芒穿透漫天扬起的灰雾,落在前方被血色晚霞浸染的山道上——那是通往“陨星秘境”的唯一路径,也是整个大陆公认的“绝路”。
“嗤啦——”
腰间的玄铁剑突然发出一声轻鸣,剑鞘上镌刻的“镇岳”二字亮起淡金色的光,将扑面而来的一股阴风斩成两半。凌辰低头看了眼剑鞘,指尖抚过冰凉的金属纹路,指尖传来的触感让他想起三天前在望月城的场景。
那时城主府的议事厅里,十八位大陆顶尖的宗门长老围坐成圈,每个人的眉头都拧成了疙瘩。青岚宗的玄机子长老颤巍巍地将一块布满裂纹的龟甲推到桌中央,龟甲上残存的灵力影像里,陨星秘境的入口正被一团翻涌的黑雾吞噬,黑雾中隐约能看到无数扭曲的兽影——那是被“灭世魔气”侵染的上古凶兽,百年前曾差点将大陆啃噬成废墟,如今竟在秘境里重新聚集。
“凌辰小友,”玄机子长老的声音带着老态的沙哑,却字字清晰,“秘境里藏着‘星核’,那是唯一能封印魔气的东西。可这路……”他顿了顿,浑浊的眼睛扫过在场的人,最终落在凌辰身上,“进去的人,还没一个能活着出来。”
当时议事厅里静得能听见烛火噼啪的声儿。凌辰记得自己攥了攥拳,掌心的汗浸湿了衣袖,可抬头时,声音稳得像山:“我去。”
没人反驳。不是不愿,是不能——在场的人里,只有他体内的“先天灵脉”能抵抗魔气侵蚀,也只有他在三个月前的“武道大会”上,凭一己之力斩了三只低阶魔兽,摸到了“人境巅峰”的门槛。这担子,除了他,没人扛得动。
此刻再想起这些,凌辰嘴角勾了勾,露出点少年人该有的弧度,只是很快又被凝重取代。他抬手按了按背上的行囊,里面除了玄机子给的疗伤丹药,还有一封师妹苏婉儿塞进来的信。信上没写别的,只画了幅歪歪扭扭的画:一个小人举着剑站在山顶,旁边堆着好多糖葫芦,画的角落写着“师兄,等你回来”。
“放心,”凌辰对着风轻声说,声音被吹散在山坳里,“一定回来。”
他提步往山道下走,刚踏出三步,脚下的碎石突然“咔嚓”一声碎了。紧接着,整个山道猛地晃了晃,两侧的岩壁上突然炸开无数个黑窟窿,数十道墨绿色的藤蔓像毒蛇似的窜了出来,直往他身上缠。
“来得正好。”凌辰眼神一凛,腰间的玄铁剑“噌”地出鞘,剑光像道银色的闪电,在藤蔓间挽出个漂亮的剑花。“破!”他低喝一声,剑气顺着剑身涌出去,那些看似坚韧的藤蔓瞬间被斩成寸段,掉在地上还在扭动,很快就化成了一滩墨绿色的脓水,散发出刺鼻的腥气。
这是“蚀骨藤”,是陨星秘境外围最常见的毒物,藤蔓上的倒刺沾着能蚀穿玄铁的毒液。放在半年前,凌辰遇上这么一群,少说也得费上半个时辰,可现在他脚步都没停,剑光扫过的瞬间就清出了条路,足见这一路来的历练没白费。
他继续往下走,山道越来越窄,到后来只能侧着身子挪。岩壁上的黑窟窿越来越多,时不时有魔蛛、毒蝎窜出来,都被他一剑解决。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前方突然传来“轰隆”一声巨响,一道丈宽的断层横在眼前,断层下是翻滚的黑雾,隐约能听见里面传来凶兽的嘶吼。
凌辰停下脚步,眉头微蹙。这断层比玄机子说的宽了近一倍,底下的黑雾里还透着股比刚才蚀骨藤强十倍的魔气,显然是这几天又出了变故。
“想拦我?”他冷笑一声,抬手解下背上的行囊,从里面摸出个巴掌大的玉符——这是丹霞谷的谷主给的“踏云符”,能让人短时间内御空而行。他将灵力注入玉符,玉符瞬间亮起红光,托着他的身子缓缓升起。
就在他要越过断层时,黑雾里突然伸出一只布满鳞片的大爪子,爪子上的指甲泛着乌光,直抓他的脚踝。凌辰反应极快,脚尖在踏云符上一点,身子猛地拔高,同时反手一剑劈下去。
“锵!”
剑光劈在爪子上,竟溅起了火星。凌辰心里一惊——这凶兽的鳞甲竟比他的玄铁剑还硬!
“吼!”
黑雾里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一只脑袋像牛、身子像虎的凶兽猛地窜了出来,两只铜铃大的眼睛里满是凶光,死死盯着凌辰。是“魔鳞兽”!玄机子说过,这东西至少要三个地境高手才能对付!
凌辰咬了咬牙,踏云符的灵力只能撑一刻钟,不能在这耗着。他深吸一口气,突然将玄铁剑往空中一抛,双手结印:“先天灵脉,开!”
刹那间,他体内的灵力像决堤的洪水般涌了出来,周身泛起淡淡的金光。空中的玄铁剑受了灵力牵引,瞬间分裂成数十道剑影,密密麻麻地朝着魔鳞兽刺去。这是他悟出来的新招式“千影剑”,耗损灵力极大,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用。
魔鳞兽显然没料到他还有这手,嘶吼着用爪子去挡,可剑影太多,总有漏网之鱼。“噗嗤”几声,几道剑影刺中了它脖子上的软肉,墨绿色的血喷了出来。
魔鳞兽吃了痛,变得更狂暴了,猛地一甩尾巴,带起一股劲风扫向凌辰。凌辰借着踏云符的力道往后飘,险险躲过,可手臂还是被劲风扫到,疼得他龇牙咧嘴——骨头怕是裂了。
他看了眼快要暗淡下去的踏云符,眼神一狠,操控着剩下的剑影往魔鳞兽的眼睛刺去。魔鳞兽下意识地闭眼,就在这一瞬,凌辰像只箭似的冲了过去,踩着魔鳞兽的背越过了断层,稳稳地落在了对面的山道上。
“吼——”魔鳞兽在断层那边疯狂地咆哮,却怎么也够不着他。
凌辰靠在岩壁上喘着粗气,抬手擦了擦嘴角的血。左臂传来阵阵剧痛,他捋起袖子一看,胳膊肘那里肿起了一大块,青紫的颜色顺着血管往下蔓延。他从行囊里摸出颗疗伤丹塞进嘴里,丹药入口即化,一股暖流顺着喉咙滑下去,身上的疼痛才稍稍缓解了些。
他抬头看了看前方的路,山道在前面拐了个弯,拐过去之后是什么,谁也不知道。但他能感觉到,空气中的魔气越来越浓,那股属于星核的微弱气息,也越来越近了。
“还有很远呢。”凌辰对着自己笑了笑,重新握紧了玄铁剑。刚才的魔鳞兽只是个开始,接下来的路,只会更难走。可他没半点后悔——从在议事厅说出“我去”那两个字开始,他就知道,这条路上的荆棘,他得一步一步踏过去。
他想起苏婉儿画的那幅画,想起望月城百姓眼里的期盼,想起玄机子长老拍着他肩膀说“大陆的未来,就拜托你了”。这些画面像一团火,在他心里烧得滚烫,驱散了身上的疲惫和疼痛。
凌辰直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眼神里的坚定比刚才更甚。他提剑往前走,脚步踏在山道上,发出“咚咚”的声响,在空旷的山谷里回荡着,像在跟这布满荆棘的前路宣战。
风还在刮,雾还在飘,可他的身影却越来越清晰。因为他知道,自己肩上扛着的是什么,也知道,只要往前走,就一定能看到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