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锅寒·师徒契
“滴答……滴答……”
冰冷的雨水顺着残破的瓦檐滴落，砸在庙后陡峭山坡湿滑的岩石上，发出单调而空洞的回响。暴雨不知何时已歇，只余下细密的雨丝在灰蒙的天幕下无声飘洒，带着深秋浸骨的寒意。
破庙后山，那片被巨大岩石和湿滑藤蔓半掩的逼仄平台上。
沉舟的身体如同被抽空了所有骨头的破布偶，软软地瘫在冰冷湿滑、布满碎石和腐叶的泥泞中。深靛蓝的劲装被泥污、血痂和冰冷的雨水彻底浸透，紧贴着皮肤，沉重冰冷如同裹尸布。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带着浓烈的血腥铁锈气，每一次细微的起伏都牵扯着断臂深处那如同被亿万根淬毒冰针反复穿刺搅拌的灭顶剧痛！胸前那道暗红的血咒符文如同烧红的烙印，在湿冷的空气中散发着微弱却刺骨的寒意，每一次心跳都如同被无形的冰锥狠狠凿击！
意识在剧痛与冰冷的夹缝中沉浮。左眼视野边缘那片混沌的乱流如同永不停歇的漩涡，疯狂撕扯着残存的理智。断臂处沉重的麻木感之下，被强行冻结的神经束如同通了高压电般疯狂嘶鸣！每一次细微的肌肉抽动都带来一阵深入骨髓的锐利抽搐！喉咙深处如同被滚烫的砂砾堵塞，每一次徒劳的吞咽都带来撕裂般的灼痛！
濒死。真正的濒死边缘。
“咳……咳咳……”旁边传来红绡压抑不住的、带着浓重鼻音的呛咳。小小的身体蜷缩在沉舟身侧，同样沾满泥污血痂，圆脸上毫无血色，嘴唇冻得发紫，身体因寒冷和巨大的消耗而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她沾满污泥的小手徒劳地按在沉舟冰冷的额头上，试图传递一丝微不足道的暖意，圆眼中泪水如同断线的珠子，混合着冰冷的雨丝无声滚落。
更远处。金钏斜靠在冰冷的岩石上，左臂那道巨大的创口被临时撕下的、早已被血水浸透的布条紧紧缠绕，布条边缘渗出粘稠的暗红血渍。她脸色惨白如金纸，嘴唇呈现出一种死灰般的青紫色，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带着浓重的血腥气。温润的眼底只剩下被剧痛和巨大消耗彻底透支后的灰败与一种近乎麻木的坚持。她完好的右手无力地垂落在身侧，指尖深深陷入冰冷的泥泞，每一次试图凝聚力气都引来一阵剧烈的颤抖和呛咳。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无声地淹没着这片被遗忘的角落。
也就在这死寂与绝望凝固到极致的瞬间！
“啪嗒！啪嗒！”
一阵极其轻微、却带着不容忽视穿透力的、如同赤脚踩过湿滑苔藓的脚步声！猝然从岩石平台上方！那片被浓密湿滑藤蔓覆盖的、如同巨兽口器般的黑暗山壁缝隙深处！清晰！稳定！由远及近！缓缓传来！
脚步声！每一步都如同精准地踏在心腔收缩的间隙！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骨髓发寒的韵律感！
红绡如同受惊的兔子般猛地抬头！圆眼中瞬间爆发出巨大的恐惧！小小的身体下意识地蜷缩起来！死死护住怀中昏迷的沉舟！
金钏温润的瞳孔骤然收缩！如同淬毒的匕首瞬间出鞘！她强撑着剧痛的身体猛地绷紧！完好的右手闪电般探向腰间那柄仅存的淬毒分水刺！眼神里只剩下最冰冷的警惕与一种被逼入绝境的、近乎毁灭的决绝！
脚步声停在平台边缘。
藤蔓阴影晃动。那个一身破旧粗布短褂、花白乱发如同枯草、赤着沾满泥浆双脚的古怪老头！如同融入山岩的鬼魅！再次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平台边缘！
他枯瘦的身体如同嶙峋的山石，浑浊的鹰目如同两盏在幽暗中燃烧的鬼火，穿透细密的雨丝，精准无比地！死死钉在泥泞中如同死尸般瘫软的沉舟身上！ 目光里没有了之前的滔天怒火与毫不掩饰的厌恶，只剩下一种……如同老饕审视砧板上食材般的、冰冷而专注的审视！ 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兴趣？
“啧！”老头喉咙里发出一声极其不耐烦的、如同吐掉卡在牙缝里的沙砾般的短促音节。他抬起手中那杆沉重油亮的铜烟锅，烟锅头带着一股恶风，“咚！”地一声！ 狠狠敲在旁边湿滑的岩石上！溅起一片碎石和泥浆！
“还没死透？”他浑浊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生锈的铁皮，带着浓重的痰音和毫不掩饰的嫌弃，“命倒是比山里的老乌龟还硬！”
他枯瘦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向前一步！赤脚踩在冰冷湿滑的泥泞中，如同踏在平地！那股浓烈的、混合着陈年烟草、草药苦涩与野兽巢穴腥臊的怪异气息再次扑面而来！霸道地压过了空气中的血腥与雨水的湿冷！
“你……你想干什么？！”红绡如同护崽的母兽，小小的身体猛地张开，挡在沉舟身前，圆脸上满是泪水与巨大的恐惧，声音却带着破音的尖利！“不许你碰小姐！”
金钏的右手死死攥紧了分水刺！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温润的眼底翻涌着冰冷的杀意！身体因剧痛和巨大的戒备而微微颤抖！如同绷紧到极限的弓弦！
老头浑浊的鹰眼如同最精准的探针，轻蔑地扫过红绡和金钏，如同扫过两粒碍眼的尘埃。“滚开！”他喉咙里发出一声如同破锣刮擦的嘶哑低吼！手中的铜烟锅极其随意地向前一挥！带着一股令人心悸的恶风！
“呼——！”
一股无形的、如同实质般的巨大力量！如同无形的巨掌！狠！狠！拍！在！ 挡在沉舟身前的红绡和金钏身上！
“呃——！”红绡发出一声短促的痛哼！小小的身体如同被狂风吹起的落叶！不受控制地向后踉跄倒飞！重重撞在冰冷的岩壁上！滑落泥泞！眼前阵阵发黑！
“唔！”金钏闷哼一声！身体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铁壁！巨大的力量让她本就重伤的身体瞬间失去平衡！左臂的创口传来撕裂般的剧痛！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向后倒飞！重重砸在另一侧的岩石上！喉头一甜！一口鲜血猛地喷出！染红了胸前的衣襟！
两人如同被随手拂开的蝼蚁！瞬间失去了所有反抗能力！只能眼睁睁看着！
老头枯瘦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沉舟身前！浑浊的鹰目如同两盏燃烧的鬼火！死死钉在沉舟胸前那道散发着微弱寒意的暗红血咒符文之上！ 他沾满泥浆的赤脚极其随意地踢了踢沉舟瘫软如泥的身体！如同在拨弄一件没有生命的物品！
“啧！麻烦！”老头喉咙里再次发出一声极其不耐烦的嘟囔！他猛地俯下身！枯瘦如同鹰爪的手快逾闪电！“嗤啦——！”一声！ 竟！然！毫！不！犹！豫！地！将沉舟胸前那件早已被血污泥浆浸透的靛蓝劲装！连带着内里被血水浸透的里衣！ 狠！狠！撕！开！
冰冷的空气夹杂着细密的雨丝！瞬间侵袭上沉舟裸露的、沾满血污泥污的肌肤！带来一阵刺骨的寒意！胸前那道暗红的血咒符文！如同活物般！在冰冷的刺激下！极其微弱地！ 蠕！动！了！一！下！ 散发出更加刺骨的寒意！
老头浑浊的眼中精光爆射！如同发现了稀世珍宝！他死死盯着那道蠕动的符文！枯瘦的手指如同最精密的探针！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霸道！狠！狠！一！指！ 点！在！了！符！文！正！中！心！ 那！处！最！深！沉！的！暗！红！核！心！之！上！
“呃啊——！！！”
一声凄厉到撕裂灵魂的、如同被投入滚油沸汤的野兽般的惨嚎！猛地从沉舟紧咬的、沾满血痂的齿关间爆发出来！她的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贯穿！猛地向上反弓！脖颈拉出濒死的弧度！那只完好的右手死死抠住冰冷的地面！指甲瞬间在污秽的泥泞中崩裂翻卷！带出淋漓的血肉！
胸前！那道暗红的血咒符文！在老头的指尖点中的瞬间！如同被投入熔炉的寒冰！猛！地！爆！射！出！刺！目！欲！盲！的！血！红！光！芒！ 光芒如同实质的火焰！疯狂灼烧着周围的空气！一股更加恐怖、更加暴虐的、混合着无边怨毒与冰冷毁灭意志的洪流！如同被强行唤醒的远古凶魔！轰！然！冲！入！沉！舟！即！将！崩！溃！的！识！海！深！处！
巨大的痛苦让沉舟眼前瞬间一片血红！随即又被一片更加深沉的、如同宇宙归墟般的绝对黑暗彻底吞噬！身体如同被投入了滚油与冰海反复淬炼的地狱！每一寸血肉！每一根神经！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濒临彻底湮灭的哀鸣！
警告！核心协议防火墙彻底崩溃！
非法精神链接强度突破阈值！
意识湮灭风险：100%！
冰冷的红色警报如同垂死的蜂鸣！瞬间被那滔天的毁灭洪流彻底淹没！
也就在这意识即将被彻底撕碎的千钧一发之际！
老头浑浊的眼中爆射出前所未有的精芒！如同黑夜中骤然亮起的探照灯！他喉咙深处发出一声如同野兽低吼般的、带着奇异韵律的短促音节！那只点在符文核心的枯瘦手指！猛地！向！内！一！压！一！旋！
动作快逾闪电！带着一种近乎蛮横的、无视一切规则的霸道！指尖蕴含着一股极其诡异、却又精纯凝练到极致的、如同万载寒冰核心被强行点燃般的——冰！寒！劲！力！
“嗡——！”
一股无法形容的、如同宇宙冰河倒灌般的极致冰寒！顺着老头的指尖！狠！狠！贯！入！ 那道疯狂燃烧的血咒符文核心！
“滋啦——！！！”
一声极其刺耳、如同滚烫烙铁浸入液氮的恐怖异响！
沉舟胸前那道疯狂燃烧的血红光芒！如同被投入绝对零度的烈焰！猛！地！一！滞！ 随即！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地！向！内！坍！缩！凝！固！ 光芒瞬间黯淡！如同被强行冻结的岩浆！化为一片死寂的、如同凝固血痂般的暗红冰晶！死死烙印在沉舟苍白如纸的胸膛之上！
那股滔天的毁灭洪流如同被无形的冰墙强行阻隔！硬生生被按捺在爆发的边缘！沉舟反弓的身体如同被瞬间抽空了所有力量！重重砸回冰冷的泥泞之中！喉咙深处那声撕裂般的惨嚎被硬生生扼断！只剩下破风箱般剧烈而痛苦的喘息！每一次抽吸都带着浓烈的血腥气！身体如同被投入冰海的烙铁！在极致的冰寒与残留的剧痛中疯狂颤抖！意识如同狂风中的残烛！在绝对黑暗的边缘疯狂摇曳！却终究……没有彻底熄灭！
老头缓缓收回手指。指尖残留着一丝淡淡的、如同被火焰灼烧过的焦痕。他浑浊的鹰目死死盯着沉舟胸前那片死寂的暗红冰晶烙印，以及烙印下方那具因剧痛与冰寒而剧烈颤抖的残破躯壳。眼神里没有了之前的嫌弃与不耐，只剩下一种……如同工匠终于找到了契合模具的、最完美原胚般的！狂！热！与！兴！奋！
“好！好！好！”老头喉咙里发出一连串如同破锣刮擦般的、带着浓重痰音的低笑！笑声在寂静的山坡上显得格外诡异！“好一块万年不遇的‘玄阴煞骨’！好一个被‘血髓咒’钉穿了心窍的‘活死人’！哈哈哈！天意！真是天意！”
他猛地抬头！浑浊的鹰目如同两柄烧红的烙铁！狠！狠！钉！在！ 刚从剧痛与眩晕中勉强恢复一丝神智、正挣扎着想要爬起的金钏脸上！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如同山岳倾轧般的霸道威压：
“这小女娃娃！老子要了！”
话音未落！他枯瘦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再次欺近！那只沾着泥浆和一丝焦痕的枯爪！快逾闪电！狠！狠！抓！向！ 泥泞中如同破布偶般瘫软的沉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