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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风呜咽,卷着血腥与焦糊的气味,吹过这片狼藉的祭坛废墟。

萧然的身体尚有余温,可对于珞鸢来说,他临死前那穿透骨骼的冰冷,才是此刻永恒的主题。那柄淬着他生命最后决绝的断剑,将她死死地钉在地上,每一寸血肉,每一根神经,都在尖啸着那股撕裂般的剧痛。

然而,肉体的折磨,仅仅是一个开始。

比剑伤更恐怖千百倍的,是她体内那股失控的洪流。那是聚魂幡被毁后,怨灵们最后的诅咒;是她强行催动禁术,从自己寿元和根基中透支来的邪力。这些本应为她所用的力量,此刻失去了束缚,变成了最凶残的恶兽,在她曾引以为傲的经脉中横冲直撞,疯狂地撕咬、吞噬着她的一切。

“嗬……嗬啊……”

珞鸢的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嘶鸣,她想尖叫,却发现声带早已被那股力量灼伤。她的眼睛暴突,布满血丝的眼球死死地盯着不远处那个静立如松的女子——宁念。

最先崩溃的,是她此生最珍视、最引以为傲的容貌。

那张曾让京城无数才子贵胄魂牵梦萦的脸,正在以一种肉眼可见的、极其残酷的方式分崩离析。光洁细腻的肌肤下,水分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疯狂抽干,皮肤迅速失去弹性,松弛、塌陷、起皱,如同放置了百年的风干橘皮。紧接着,一片片暗沉的、象征着腐朽与死亡的斑点浮现出来,从脸颊蔓延到脖颈,丑陋得触目惊心。

她一头精心养护、如瀑如缎的青丝,此刻也失去了所有生命力,一把一把地变得枯黄、脆弱,从干涸的头皮上脱落,混杂着血污和泥水,狼狈地铺陈在她身下。

不过是短短几十息的时间,那个曾经风华绝代、一颦一笑皆能引动京城风云的珞鸢,就变成了一个眼窝深陷、颧骨高耸、皮肤松垮地挂在骨架上的怪物。她的嘴唇干裂,向后咧开,露出发黄的牙龈,口中发出漏风般的、意义不明的嘶吼。

“宁……念……”

终于,她从极致的痛苦与怨毒中,挤出了这个她恨之入骨的名字。那双浑浊不堪的眼睛,像是淬了世间最恶毒的诅咒,死死地锁定在宁念身上,仿佛要用目光将她生吞活剥。

“都……是你!是你毁了我的一切!我本该是未来的皇后!我本该站在云端,受万人景仰!是你!是你这个贱人,抢走了属于我的一切!”

即便是沦落到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境地,她的心中依旧没有半分悔悟,只有对旁人的憎恨和对命运不公的咆哮。她将自己所有的失败,都归咎于宁念的存在。

宁念静静地看着她,那张清冷绝美的脸上,情绪平静得近乎漠然。她看着珞鸢此刻可怖的模样,心湖不起一丝涟漪,仿佛在看一出与自己毫不相干的闹剧。

“毁了你的人,从来都只有你自己。”

她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如同冰珠砸在珞鸢摇摇欲坠的理智上。

“你的贪婪,是无底的深渊;你的嫉妒,是焚心的毒火;你的恶毒,是反噬自身的利刃。珞鸢,今日种种,不过是你亲手为自己种下的因,结出的果。这焚烧你的,不是我,是你自己的业火。”

“不!不!你在胡说!”珞鸢疯狂地摇头,每一寸肌肉都在因为激动和痛苦而抽搐,“若不是你,萧然怎会背弃我!若不是你,我怎会走到这一步!都是你!是你该死!”

宁念微微垂下眼帘,似乎连与她争辩的兴趣都已失去。对一个完全沉浸在自己臆想中的疯子,任何言语的剖析都显得苍白而多余。

有些现实,需要亲眼见证,才足够残忍。

她抬起纤长的手指,对着珞鸢面前的空处,轻轻一挥。

空气中的水汽迅速凝聚,在她指尖的牵引下,化作一汪清澈见底的悬空水镜。镜面光洁如玉,不染一丝尘埃,将周围跳动的火光与珞鸢此刻的模样,分毫不差地倒映出来。

起初,珞鸢只是茫然地看着镜面。

镜子里,有一个极其丑陋的怪物。

那怪物有着一张干尸般的脸,皮肤蜡黄,布满尸斑,深深的法令纹从鼻翼两侧一直垂到下巴,像是刀刻上去的沟壑。它的眼球浑浊而突出,几乎要从深陷的眼眶里掉出来。它的头发稀稀拉拉,光秃秃的头皮上还附着着脓液和血污,黏腻又恶心。

随着她因为惊骇而下意识地张开嘴,镜中的怪物也做了同样的动作,几颗本就松动的牙齿,终于承受不住,从萎缩的牙龈上脱落,滚落在她沾满泥污的唇边。

“啊……这……这是谁?”珞鸢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恐惧而颤抖,带着一种荒谬的不敢置信。

她挣扎着,不顾肩胛骨上那柄断剑正在她体内疯狂搅动血肉,只想凑近一点,看得更清楚一点。这撕心裂肺的肉体之痛,在眼前这恐怖景象带来的精神冲击面前,竟变得微不足道。

“不……这不是我……这不是我!!!”

当她终于辨认出那张丑脸的轮廓,依稀还是自己原本的模样时,一声尖利到几乎能刺破人耳膜的嘶吼,从她喉咙深处爆发出来。她的精神防线,在这一刻,被这面镜子击得粉碎。

对于一个将容貌、将外界的艳羡与追捧看得比性命还重要的女人来说,亲眼见证自己的美丽化为腐朽,亲眼看着自己变成世间最丑陋的怪物,这比直接杀了她,要痛苦一万倍。

“啊啊啊啊啊!我的脸!我的脸!!”

她彻底疯了。

理智的弦一根根崩断,她陷入了歇斯底里的癫狂。她在地上疯狂地扭动着,挣扎着,像是被踩中了尾巴的毒蛇。她完全忘记了身上的剑伤,只想毁掉眼前的一切。

“杀了你!宁念我杀了你!把我的脸还给我!还给我!!”

她语无伦次地咒骂着,那些曾经在闺阁中绝不会出口的污言秽语,此刻如同决堤的洪水般倾泻而出。她时而发出凄厉的哭嚎,时而又神经质地狂笑起来,声音嘶哑难听,令人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