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长青的眼皮都未曾抬起。
道标?
他倒是忘了这茬。
当年人族圣地围攻天道圣殿,为了斩草除根,必然会布下监控后手。
只是未曾料到,万古岁月侵蚀,这东西居然还能生效。
“什么道标?”
圣殿之灵的意识波动传来,带着一种源自古老岁月深处的疲惫与无奈。
“当年人族圣地覆灭圣殿时,在神木根须上烙下了一枚‘复苏道标’。”
“一旦神木重新焕发生机,道标便会自行激活,将坐标传回人族圣地。”
“本以为它早已在时光长河中化为尘埃,没想到……”
陈长青“嗯”了一声,心中已在推演。
人族圣地知晓此地复苏,第一反应绝不是问候,而是斩尽杀绝。
以他们的行事风格,连试探都可能省了。
麻烦是麻烦了点,却也在他的预料之内。
他本就没打算能永远缩在这里。
既然迟早要见真章,那便提前准备。
念头刚落,主殿之外,金光乍现。
一股不容拒绝的法则之力,如一柄烧红的尖刀捅穿牛皮纸,强行撕裂了圣殿的守护大阵。
一道横跨数个星域的巨大传送门,在死寂的星空中撑开。
门户深处,传来沉闷肃杀的号角声,紧接着是金属战靴踏碎星辰的整齐轰鸣。
一支神军,正在跨界而来。
陈长青的眉梢动了动。
效率倒是够快。
从道标激活到大军压境,前后竟不到一炷香。
看来,人族圣地对天道圣殿的“复苏”,不是一般的上心。
金光门户中,率先走出一人。
那是一名身披黄金战甲的中年男子,身后跟着两列天兵,甲胄上符文流转,杀伐气焰几乎凝成实质,冻结了周遭的星空。
中年男子气息如渊,是一位炼虚后期的强者。
他手中托着一卷金光法旨,脸上是一种刻入骨子里的傲慢。
目光扫过生机盎然的圣殿,眼底的惊讶一闪而逝,随即被更浓重的轻蔑覆盖。
“天道圣殿余孽,听旨!”
金甲使者的声音,裹挟着法则之力,震得星尘簌簌坠落。
他甚至没有正眼去看殿内的陈长青等人,就那么居高临下地展开了法旨。
“人族圣地法谕:天道圣殿,叛逆道统,昔日与我圣地为敌,罪该万死!”
“念上天有好生之德,圣地网开一面,特赦尔等!”
“命尔等,即刻交出圣殿掌控权,全员前往‘轮回狱’服刑百万年,以赎前罪!”
“若敢抗命,格杀勿论!”
玄火丹皇气到发抖,一张老脸涨成了猪肝色,炼丹的道火几乎要从毛孔里喷薄而出。
这算什么赦免?
这是将他们的尊严踩在脚下,再狠狠碾碎!
交出圣殿,再去蹲百万年大牢?和直接让他们魂飞魄散有何区别!
更可恨的,是对方那种施舍的姿态,仿佛让他们苟活,已是天大的恩赐。
林晚晴的手已握住剑柄,杀意让周围的温度骤降。
陈长青却依旧平静。
他甚至还有闲心,从盘子里又捻起一颗瓜子。
“咔嚓。”
清脆的嗑裂声,在这死寂的殿内响起,刺耳得过分。
金甲使者宣读完法旨,正等待着下方蝼蚁的跪地求饶,却只听见了这不合时宜的声响。
他愣住了。
视线终于从高傲的云端降下,落在了那个坐在主位上的年轻人身上。
那人悠闲得,像是在自家后院的躺椅上晒着太阳。
“大胆!圣地法旨之前,安敢不跪!”
金甲使者勃然大怒。
陈长青慢条斯理地嗑完瓜子,将瓜子皮在掌心一撮,轻轻吹散。
他这才抬起头,看向那名使者。
“我问个问题。”
“轮回狱里,管饭吗?”
金甲使者先是一怔,随即像是听到了世间最荒谬的笑话,爆发出刺耳的狂笑。
“哈哈哈!死到临头的蝼蚁,还敢戏弄本使?”
“你没有资格提问!圣地的意志,便是我的意志!我的话,便是圣地的法旨!现在,跪下!”
陈长青点了点头。
“既然没区别,那我就当你这是你自己的意思了。”
他缓缓伸出一根手指。
对着那卷金光璀璨的法旨,轻轻一点。
“那这东西,我就不收了。”
指尖触及法旨的瞬间,那卷承载着人族圣地无上威严的法旨,其上的每一个金色神文,都发出了凄厉的哀嚎。
它们活了过来,又在瞬间死去。
整卷法旨,化作漫天飞灰,消散无踪!
金甲使者脸上的狂笑,瞬间凝固。
他的表情,被一种极致的惊骇所取代。
“你……你敢毁圣地法旨!”
“你这是在向整个人族圣地宣战!”
他的声音已经完全变调,这个看上去人畜无害的年轻人,究竟是哪个纪元跑出来的疯子?
陈长青收回手指,神情淡漠如初。
“不,我不是宣战。”
他的声音很轻,却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到了一股深入灵魂的寒意。
“我只是在通知你。”
“你的命,没了。”
话音落下的刹那。
金甲使者眼中的世界,崩塌了。
他终于明白,自己一脚踢上的是何等恐怖的存在。
但一切都晚了。
陈长青那一指,看似点向法旨,实则已有一道无形无质的道韵,烙进了他的神魂本源。
此刻,道韵发动。
金甲使者惊恐地内视,一股无法理解、无法抵抗的力量,正从他的眉心开始,将他“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所有痕迹,一点点地抹除。
不是杀死。
是抹去。
是从因果与法则的根源上,否定他曾经来过。
“不……不可能!我是圣地使者!你不能……”
他的话,没能说完。
他的身体,从眉心开始,化作最本源的阴阳二气,无声无息地消融于宇宙之中。
没有能量波动,没有法则涟漪。
一位炼虚后期的强者,就这样被“擦”掉了。
剩下的两队天兵,亲眼目睹了这颠覆认知的一幕,神魂俱裂,脑中只剩下一个字。
逃!
可他们刚一转身,头顶的神木便轻轻摇曳。
数十根翠绿的枝条垂落,它们不再是生命的象征,而是最精准的死亡之矛,瞬间洞穿了所有天兵的眉心。
生命精华与神魂被瞬间吸干,化作一具具枯尸,坠向虚空。
最后,一根贯穿天地的树根,从虚无中探出,如绞杀星辰的巨蟒,死死缠住那道金色传送门。
猛地一绞!
空间法则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被硬生生挤压成一个不断缩小的光点。
最终,彻底湮灭。
从使者降临到全军覆没,不到十个呼吸。
玄火丹皇看得心潮澎湃,激动得老脸涨红。
这才是师尊!
万古不动,一动惊天!
管你什么圣地使者,什么无上法旨,说杀,便杀了!
这份魄力,这份实力,让他那颗早已沉寂死寂的心,再度滚烫!
陈长青却微微皱起了眉。
杀了使者,毁了法旨。
这梁子,结死了。
人族圣地那种庞然大物,绝不会再派人来废话。
下一次降临的,恐怕就是足以踏平星域的圣地大军。
硬碰硬,非智者所为。
他需要盟友,需要棋子,需要将这潭死水彻底搅浑。
唯有乱世,方能摸鱼。
陈长青走回主殿,立于星图之前,目光锁定了两个特殊的坐标。
其一,天枢仙朝,七皇子零的所在地。
其二,星图上被标注为“禁忌”的区域——归墟一族的大本营。
他翻手取出一枚通讯玉简,神念沉入其中。
一道意念,跨越无尽星河而去。
“零,送你一份大礼,要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