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长青的话音落下，通讯光幕对面，三位真仙长老陷入一片死寂。
献祭一位真仙。
这代价，沉重得能压垮一个顶级文明的脊梁。
他们三人，是永恒议会最后的底蕴，是秩序宇宙的定海神针。
每一个都活过了漫长到足以俯瞰星河生灭的岁月，早已将自身的存在与议会的荣耀融为一体。
现在，却要有一个，像祭品一样被摆上台面。
陈长青没有催促。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
他的耐心，是给予他们的尊重，也是一种无声的审判。
最终，那位盟主长老闭上双眼，再睁开时，眼中已是一片决然。
“议会，不能没有领袖。”
他看向另外两人。
一名面容阴鸷的长老发出尖锐的冷哼：“我的秘法维系着议会遍布宇宙的情报网，我若是陨落，议会就成了瞎子聋子。”
言下之意，再明显不过。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最后那位身形古朴、气息沧桑的长老身上。
他正是最先质疑陈长青，也是在观测中被吓破了胆的那位。
古朴长老的脸上血色尽褪，嘴唇嗫嚅着，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嗬嗬声，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不想死。
活得越久，越畏惧死亡。
这条真理，在真仙身上同样适用，甚至更加残酷。
“抽签吧。”
盟主长老叹了口气，凭空造出三支长短不一的玉签，以至高法则之力遮蔽天机，确保绝对的公平。
这是最古老，也最无情的方法。
结果，毫无悬念地降临。
当那支最短的玉签出现在古朴长老手中时，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无尽的岁月，无上的权柄，在这一刻都化作了最浓烈的讽刺。
他不甘，他怨毒，他恐惧。
可最终，所有的情绪都沉淀为一片死灰。
“好。”
他沙哑地吐出一个字。
这一刻，他选择了为宇宙献身，这或许是他漫长生命中，唯一一次真正意义上的“伟大”。
陈长青的眼神没有丝毫波动，仿佛只是确认了一个数据的录入。
他在光幕上划下一道时间坐标。
“我进入后，以此坐标为计时起点。”
“误差，不准超过一息。”
冷酷的指令，不带半分情感。
他不需要感谢，也不在乎牺牲，他只要求结果。
通讯切断。
陈长身旁，林晚晴轻轻握住了他的手。
她没有说话，但那份支持与理解，胜过千言万语。
“激活它。”陈长青看向她手臂上的那枚黑色符文。
林晚晴点头，心念一动。
那枚死寂的符文骤然亮起，一道无形的指针从中射出，瞬间洞穿了现实与虚幻的界限，牢牢锁定在某个不可言说的维度坐标之上。
太极方舟的舰首，空间被一只无形巨手撕开。
一道漆黑的裂隙骤然张开。
裂隙对面，是扭曲的光影，是混乱的时间流，是足以将真仙撕成碎片的概念风暴。
【警告：前方维度与主宇宙时间流速比为360:1，每在此地停留一小时，主宇宙将流逝十五天。】
零的提示音在陈长青心底响起。
“走。”
太极方舟化作一道流光，没有半分迟疑，一头扎进了那片毁灭的深渊。
在外界看来足以致命的陷阱，于陈长青的掌控之下，却如履平地。
方舟时而化作一缕微尘，从概念坍缩的奇点旁擦过；时而延展成一张薄膜，贴着逆流的时间瀑布滑行。
稳健，精准，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
不知穿梭了多久，前方豁然开朗。
太极方舟冲出裂隙，降临在一片无法用语言描述的次元。
这里没有星辰，没有光，也没有上下四方。
入目所及，是一片无边无际的黑色“海洋”。
那“海水”并非物质，而是由最纯粹、最原始的混乱概念构成。
海面上，漂浮着一些扭曲的、不断变换形态的几何结构体，像是宇宙在发高烧时做的噩梦。
混沌之海。
方舟刚刚降临，整片黑色海洋便猛地一滞。
紧接着，海面剧烈翻涌，一个由无数混乱符文和扭曲概念构成的巨大面孔，缓缓从海底浮现。
它没有五官，却能让人清晰地感受到那股俯瞰众生的漠然与……嘲弄。
一道无声的意念，跨越时空，直接在陈长青和林晚晴的脑海中响起。
【你带着我的礼物，来我的家里？】
林晚晴手臂上的印记微微发烫，剑心世界里，那块混沌磨刀石与这片海洋产生了强烈的共鸣。
她能清晰地感知到，这巨大面孔的情绪，以及它那隐藏在海洋最深处的核心本体。
那巨大面孔的“目光”落在陈长青身上，充满了贪婪与诱惑。
【外来者……你的身上，有‘核心’的味道……】
【交出它，交出你那颗奇特的道丹。献上你的忠诚，你将成为我座下最完美的‘零’。】
【你将获得真正的永恒安眠，不必再受天道轮回的奴役，不必再为那可笑的‘活着’而挣扎。】
【寂灭，才是对众生最大的慈悲。】
这声音充满了魔力，像在阐述宇宙的终极真理。
陈长青闻言，却笑了。
“我追求的安稳，是庭院里有花开，茶杯里有热气，身边有活生生的人。”
他看着那张巨大的混沌面孔，眼神平静。
“是生生不息，是薪火相传。”
“而你的寂灭，不过是把整个宇宙，变成一座更大、更冰冷的坟墓。”
“这种安稳，我没兴趣。”
【愚昧！】
混沌面孔被彻底激怒。
整个混沌之海掀起滔天巨浪，那每一滴“海水”，都是一道致命的混乱法则。
海面之下，无数由纯粹概念捏合而成的“虚空守卫”嘶吼着浮现。
它们形态各异，有的如扭曲的巨兽，有的如无面的天使，唯一的共同点，便是那股要将一切秩序都拖入混乱的疯狂。
“轰！”
亿万虚空守卫，从四面八方，合围而来。
它们封锁了所有退路，要将这艘胆敢闯入禁地的方舟，彻底碾碎，同化。
林晚晴手已按在剑柄上，剑意勃发。
陈长青却只是抬眼，看了一下那个早已设定好的时间坐标。
时间，到了。
“启动。”
他通过方舟，向主宇宙发出了那道决定战局的指令。
就在亿万虚空守卫即将合围的刹那。
混沌之海上空，那片永恒的黑暗，被一道光撕裂了。
不，那不是光。
那是一条“律令”。
一条源自秩序宇宙至高法则的绝对律令，自高维降下，瞬间覆盖了整片混沌之海。
律令所过之处，沸腾的混沌之海瞬间平息，狂暴的混乱法则被强行中和、抚平。
那些嘶吼着冲锋的虚空守卫，其存在的根基被瞬间瓦解，力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退、剥离。
它们身上的混沌气息，被压制了九成九！
它们的力量，被瞬间削弱到了冰点！
【不——！！！】
那张巨大的混沌面孔，第一次发出了惊恐的咆哮。
它终于意识到，这个看似谨慎的入侵者，他的“稳健”，并非胆小怕事的苟且。
那是基于绝对计算的、对战局的绝对掌控！
它错了，错得离谱！
混沌面孔迅速收缩，连同那海量的力量，疯狂向着次元的最深处撤退。
它想逃。
但陈长青，已经为它关上了门。
“现在，”他看着那片溃不成军的虚空卫队，和那个仓皇逃窜的意志，声音冰冷。
“轮到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