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门口站着淋雨,吹风,腿软站不住了,晕倒了,被扶起来,又继续站在那里,底下的人劝了一遍,不走!”
医祖听见外面的人这样说,气的直接伸出脑袋去:“一个官奴,她就算是在外面死了,关我们燕王府什么事!还出去?南姻现在怎么出去!一群没良心的东西,不把她折腾死,不算完是不是!他们有个什么小病小痛,就要死了,南姻能折腾,她浑身的伤,她们看不见!”
南姻双手都被折断了,他好不容易,才将南姻的手筋手骨复原。
短时间之内,不能拿柳叶刀。
便是给人用药,也会受影响。
腰骨拿出断了,这会儿敷了药,需要躺,需要养。
这些人居然……
方才那些仆人看了南姻身上那新旧叠加的伤,一个个的都忍不住落泪。
这些口口声声的亲人,却各个都来为难她!
底下的人这就去回,赶不走,那就让她继续在那里站!
天色茫茫,黎明的光笼罩下来,明王府乍现光亮。
霍鄞州一夜未眠,南姻也一夜未归。
出书房,只问了一句:“王妃还没回?”
秦嬷嬷低下头,说是:“已经派人过去催了两次了,燕王府那边没有什么回应。倒是南夫人,一直在门口等,王妃居然也舍得南夫人病才康复,就在那里等着,不出来见一见。哪怕是见一面也好,可是王妃都不愿意……王妃的心,着实是狠了……唉……”
她自知一个奴婢不好议论王妃。
所以在看见霍鄞州微微蹙眉时,忙道:“老奴去领罚。”
“不用去!”南钦慕这时快步走过来,到霍鄞州跟前:
“她这像是什么样子!明王妃,住在燕王府,就是为了躲懒,躲事!昨晚的那些刺杀说不定是她招来的,或者是她故意找人演了这么一出,差一点害了玥儿!鄞州,你不要惯着她了!”
霍鄞州看向南钦慕,没有什么言语。
南钦慕是恨铁不成钢。
面对南姻,他的感情复杂,有愧疚,有失望,有无奈,更有愤怒。
“回去看着南晴玥吧,本王去一趟燕王府。”他终究是破例了,要为南姻,为一个女人,走这一趟,低个头。
南钦慕其实没有怎么多看南晴玥,从她大着胆子要掐死太后开始,他就觉得,南晴玥跟他心目中那个大方端厚的样子相差胜远。
他甚至不知道怎么面对她。
可霍鄞州说要亲自过去一趟:“你这么惯着南姻……”
可是霍鄞州没有给他把话说完的机会,已经走了。
南钦慕看着他的背影,不知怎么,有些不是滋味。
他跟霍鄞州算是挚友,他不懂得爱人,也不懂得爱自己,但是现在,他应该有可能对南姻动了心,爱上南姻了。
“也是……被南姻那样浓烈的爱了六年,再冷的心也捂热了。哪怕不是,南姻出大牢之后,性子不同从前。她炙热,刚硬,又有本事,是个男人都会喜欢这样的女人,尤其是明王这种身份地位的人。”
一时之间,南钦慕心中有些酸涩。
他的妹妹有了可托付的人也好,但他又希望,这份感情,是给南晴玥就好了。
南晴玥什么都没有了,南姻没有明王的喜欢,可她有安安,有明王妃的位置啊……
他的心中,复杂无比……
刚要转身离开,去看看药。
入眼就瞧见南晴玥过来。
“哥哥!”
南晴玥笑的一如往常。
南钦慕心中却堵得慌。
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他甚至亲眼目睹了她掐死太后,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胡说八道,她现在,怎么还能跟没事儿一样呢?
南钦慕没说话,南晴玥已经开口:“我好些了,我听说姐姐住在燕王府不愿意回来,王爷已经去领她了。我也过去看看,顺便让王爷带着姐姐去看看母亲跟父亲。”
-
彼时,南姻还在昏迷。
擦身的血水端出去好几盆,算是治好了,需要养。
医祖在内,只顾着看南姻,听见明王府的人又来,没什么好气的开口:“她现在昏迷了,醒不来!要我说几遍?”
话说着,医祖打开自己的药箱,里三层外三层,又打开机关,拿出一颗药来。
晚棠蹲下身,问:“这是何物?”
“救命的药,能延年益寿,只此一颗。我本来是想要留着给我自己,等我老了之后吃的。”医祖神思游荡,张口就把话说了。
晚棠盯着医祖,医祖才道:“比现在还老一些的时候。”
他把这唯一的药,塞进南姻口中:“这是传承下来的药,到我手里,已经传了十三代了,南姻在外,算是我的弟子,给她吃也不算是浪费。”
千金难得的药,化在南姻口中。
几乎是一小会儿的功夫,她的眼皮就动了动。
晚棠惊喜,凑上前去:“主子,你要醒了吗?”
话音才落,外头就有声音传来:“来的是明王,说,让明王妃马上出去,否则后果自负。”
医祖的身子都气的发抖,刚要冲出去,说让人把明王带进来,看看南姻现在是能走的样子吗?
就听见床榻上,微弱的一声:“水……”
“主子醒了!”
“哎呀南姻,你醒来了!你这个糊涂虫,吓死了我了!”医祖几乎就老泪纵横。
下意识想要扶起南姻,却想起来她腰上有伤,忙按住她,也不让她动:“你的腰骨有些断了,我给你用了药!”
晚棠把南姻的脑袋轻轻的侧过来,喂水给南姻。
南姻偏过头,喝了好几杯,才伸手要去摸,看看伤成什么样了。
这会儿她没办法给自己医治。
可才动一下,就发现手使不上劲。
“手被拧断了!我才给你接好。”医祖的声音都在颤抖。
南姻目光僵直了一会儿,半天应了一声:“嗯。”
这么单薄的一声,也不哭也不闹,看的医祖心里难过。
“是不是想哭?你想哭就哭吧,没事的,没人笑话你。你这样憋着,会憋出问题来了。”医祖劝她。
南姻眼里有些空洞,她轻轻摇摇头:“医祖,我不会哭,我没有眼泪了。”
她的眼泪,早在前世就流干了。
现在没有值得她哭的事情,也没有值得她哭的人。
只是伤了,痛了,治好了,就没有关系了。
可这话,却听得生为死士的晚棠,都别过脸去哭。
“是太后设计的杀手,掳走了我跟南晴玥,这样,就营造出是我得罪了人,但是南晴玥也被连累的假象。如此,她自己能洗清嫌疑,还能营造出一种假象跟猜测,让人以为是我自己设计的绑杀,为的是弄死南晴玥,或者是跟南晴玥争宠。”
皇宫里面出来的女人,弯弯绕绕的心思太多了。
让人防不胜防。
南姻道:“我的手,就是南晴玥让那些杀手拧断的。你们有留杀手的活口吗?”
晚棠道:“那些杀手活着的都自杀了。”
“没事……你把此事告诉太上皇,我最近不能给燕王医治了。”南姻治好了太后,皇帝会宽容些日子的。
只要燕王醒来,就有机会跟明王和离了。
燕王会帮她的吧?
毕竟,他是能够跟明王一争高低的人了!
“医祖,请帮我去取支具,戴在腰上。”
南姻让医祖拉着她的手,触碰了一下腰上的伤。
晚棠来的及时,可饶是如此,她也轻度腰骨骨折,还好没有伤到神经。
只需要卧床一两个月,就能彻底康复。
至于手……
医祖帮南姻戴上支具时,发现南姻已经能自己坐起了。
南姻也十分的惊奇。
说起来,才知道,“原来是你给我吃了那药。”
疼是疼的,但是也是极其见效,她现在,甚至能凭借着支具站起身了。
按照后世的回复速度,起码等三四天才行。
“你不是说,那个药极其珍贵,是你师师祖祖他们给你的吗?”南姻抿唇看着医祖,只觉得受之有愧。
医祖看得出来,他道:“原本我是想要给燕王的,但是这药跟燕王的不对症。南姻,你要快点好起来,治好燕王,就有望和离了。到时候……到时候让燕王认你做妹妹,有燕王做你的兄长,为你撑腰,那些人不会敢怎么你!”
“做我的兄长……”南姻像是想到了什么,神情有些恍惚,最后摇摇头:“没有人可以我的哥哥了,任何人都不能……”
医祖以为南姻舍不得南钦慕,问:“南钦慕他……”
南姻像是应激一样,当即开口:“他简直不配!”
医祖沉默了一瞬,点了点头,想要问南姻,是不是吃了很多苦,只有吃过太多苦的人,才会在受伤流血的时候,都不知道哭。
可是晚棠在这个时候进来,同南姻道:“王爷来了!”
“我不想见他。”
南姻起身,让晚棠搀扶着,出院子,想要去寻一处院子先在燕王府住下再说。
起码燕王府,霍鄞州不能住进来,南家的人也不能想进就进。
可是才踏出门,南姻迎面就撞见了霍鄞州。
破晓的晨光带着一缕烟青色,笼罩在他身上。
给他英挺的眉眼,添了几分薄凉。
见着南姻,他第一句话,便是:“他们说你重伤,连醒都醒不来,更不要提起身。你哥哥同你母亲告诉本王,都是你装的,是你想要回避事情,现在王妃告诉本王,是这样么?”
南姻没有力气同他吵,她身上还带着支具,吃了医祖给的“仙丹”都撑不住太久:“你想听什么?你想要听我是装的,那我就是装的。得到答案了,滚吧,霍、鄞、州!”
霍鄞州眼底静着一丝冷意,一如既往的伸手揽过她的腰。
动作之大,力道之强。
只是顷刻间,就疼的南姻克制不住摔倒在地上。
霍鄞州本可以去拉住南姻,可没有,就看着她摔在地上。
她下足了本钱装给他看,腰上还束了东西。他已经亲自来寻她,就不会再继续惯着她。
只是看着她这样,霍鄞州第一次生了悔意,不应该出来找她。
“你可想过,这个作法,次数多了,是个人都会烦,都会腻。本王一次又一次的让步,惯的你越发不知深浅。既然不愿意回去,那就永远留在外面。”
他但是要看看,南姻能装到什么地步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