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烨城听着脑子完全起雾，朦朦胧胧各种分析，还是没听懂这句话。
反正跟徐凡心以前那道坎儿无关，他先松下半口气，另外紧着的半口气全挂心在徐凡心脸色上。
少年缓了半晌才慢慢跟顾烨城解释，说起有关于“单思量之祸”，神秘的“禁书”邪术，皇室几代惨剧的由来，最近一次邪恶的显现就是阮青梅被“禁书”操控。
即便徐凡心话语中还没说到“禁书”怎么跟他扯上关系的，顾烨城已经浑身血液开始凝固结冰，让他感到了从里到外的凉意。
少年伏在顾烨城胸怀紧紧抓着后衣襟，揣着心慌小声开始提出他的疑问，“哥哥，关于前世你有没有过很奇怪的感觉，觉得对自己的一些行为无法理解，好像那不是自己一样？”
脑海倏忽炸响起“轰隆隆”的响雷，顾烨城嗓子干涩良久，虚音抖颤，“有，很多…”
徐凡心：“哥哥，你说说，是什么？”
顾烨城紧合双目，呼吸都颤抖，似乎在努力回想他一直躲在暗处试图逃避的罪恶。
“在朝堂，看所有大臣，都像你千机阁的势力，罢官，贬黜，抄家，群臣噤若寒蝉，日夜难安。”
“忠臣死谏，血溅盘龙柱有四人。”
“单方面撕毁与西域诸国数百年的“和平条约”，致使大禹朝与西域民不聊生，生灵涂炭。”
“还有很多……”直面自己的罪行，对顾烨城来说是蚀骨般深刻的愧疚，也是良心饱受煎熬的懊悔，“我不知道，我，我怎么会这样……”
徐凡心心里也是难以抑制的心疼，他抬手捧起顾烨城的脸，看着他蔫蔫难受的眼神，全是对曾经的自己的否认和无法直视。
徐凡心好似终于确认了某种判断，“不是你的错，哥哥，你是被“暗示”了，你是无辜受冤的苦主。”
顾烨城泪眼湿红茫然的看着少年，徐凡心继续道，“哥哥，你先前跟我讲述前世我俩之间的事情，有提及到一些事我很不能理解。”
“我拿捏你欺负你？怎么可能？人的秉性是不会轻易改变的，我就不是那么爱掌控的人，我没那么大企图心，因为我懒，我不想干活，我千机阁主干起来有时候都想摆烂。”
“而你杀朱启，你说是因担心朱启把万华清推上丞相位，担心我的势力继续扩张，可是哥哥，你直接杀万华清不是更直截了当吗？朱氏门阀不显盛，却是天下读书人的圣府，你竟然冒着失去天下学子人心的风险，用杀朱启间接阻止万华清登上丞相位？我就怀疑很不对，你…好像脑子有问题。”
顾烨城傻楞住：“……”就是说啊！
“另外，你说我杀云姨，我为什么要杀她，理由呢？我原本想不通，因为你说云姨是死于我独制的银针小弩，她死前亲口指认了我的杀人罪行。我最近研习“禁书”才想通……”
“禁书”中有个邪术叫“万人脸”，可以伪装成任何人的模样，跟江湖上普通易容术不一样，江湖易容术总有瑕疵，感觉很假，很容易识破，而“万人脸”惟妙惟肖，极其逼真，甚至被伪装的那个人自己看见，都以为是在照镜子，徐凡心几乎可以肯定，有人伪装成了他的样子，杀了云姨嫁祸给他，虽然那人这么做的原因他还想不明白。
“不仅是“万人脸”。”徐凡心继续道，“还有银针小弩，我是千机阁主，我明知云姨是你这即将登基的皇帝至重之人，我真要杀云姨也不会用这么直白的方式引来你的仇恨，让千机阁和皇室彻底敌对上不是吗？
“千机律令第一条就是“重在辅佐君王，成其倚靠，不可太平盛世与帝王为敌”，更何况，我从不敢亲自杀人，我向来是让暗卫们举起屠刀，我对着跟我关系好的云姨，怎么就反常的胆量大增呢？”
顾烨城神色恍然大悟，随即开始仓皇，“不是你杀的云姨，不是你杀的云姨，是啊，这并不难，为什么…为什么我想不到呢…”
徐凡心抱着他腰腹的手臂收紧，就这样接住他，瘦弱的身形此刻却如巨树般在地下扎根，哪怕顾烨城爆发崩溃，他都能承受的住。
顾烨城的确在崩溃的边缘，跟徐凡心只是听他讲述前世，仍能站在旁观角度不同，这全是他亲身经历的事情。
他的纠结割裂，泥淖挣扎，痛不欲生甚至犯下万劫不复的罪恶，如果，如果是一场邪恶巫术的蓄谋魔网，那他前世所有的怨和恨就太蚀骨讽刺了。
顾烨城迷茫无措的浑身发抖。
徐凡心喉间一紧，温声安慰道，“没关系，我们今生还来得及不是吗？哥哥你仔细想想，“暗示”你的人会是谁？”
“会是谁？会是谁呢？”顾烨城眼眶红颤着冥思苦想，越想越急，狠敲了自己脑袋一下，“快想啊！你这个蠢货！！”顾烨城心太乱了。
徐凡心滑溜溜的脸蛋儿轻蹭着顾烨城的侧脸，他此刻冷静许多，继续分析给顾烨城听，慢慢引导男人已经混淆绷紧的思维，“哥哥，阮青梅被“暗示”了，“暗示”阮青梅的人一定就是前世“暗示”你的人。而阮青梅来到婚宴现场，说的就是司空景明毁我的事儿，由此看来那个人也认识我，甚至知道我在梧桐镇遭遇的事儿。”
“所以，那个人认识你，认识我，且对我怀有敌意。”
“前世“暗示”你的人，会是你信任的人，也会是你常接触的人，哥哥你想想看，没关系的，别着急，慢慢想。”
徐凡心不徐不疾的声调和冷静的思维，温柔的解着顾烨城头脑缠死的头绪。
他必须与徐凡心一起面对，顾烨城边想边说出口。
梧桐镇的人，认识他和徐凡心，他信任的人，且前世在禹都也常接触的人。
陆卓文？不会，他是“梧桐镇之祸”中，跟徐凡心等平的受害者。
张二虎、莫小北？不会，前世今生在祸起时，他俩一直跟他在边沙，这俩人对徐枫林和陆池阁有一种盲目的崇拜，排除。
顾烨城忽然呼吸猛的一滞，紧抱着他的徐凡心知道他一定是想到了，急忙仰头，两人四目相对。
视线里的顾烨城眼圈如血，瞳孔骤缩到极致还在发颤，脸色风云阴霾席卷，一字一顿道，“柳、风、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