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七,天刚蒙蒙亮,江婉清便一扫前几日“病弱”的模样,打扮得光彩照人,声称风寒已愈,精神焕发。
她按捺不住心中的急切与喜悦,以高家小姐相约赏梅为由,早早便乘轿出了门,直奔与五皇子私会的别院。
江挽澜奉了母亲密令,本已安排了人手,准备在城外制造点小“意外”,比如马车“意外”损坏或道路“临时”封锁,务求让江婉清无法在城门关闭前赶回,从而坐实她夜不归宿的罪名。
然而,派去盯梢的人回报,那别院整日静悄悄,直至夜幕深沉也未见江婉清出来,显然内里之人缠绵悱恻,早已忘了时辰。
江挽澜闻言,唇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倒省了我一番手脚。自作孽,不可活。”
夜色如墨,更漏滴答,早已过了王府下钥的时辰,江婉清依旧不见踪影。
郡王妃坐在正院,面沉如水,眼中最后一丝犹豫也被冷酷所取代。她看了一眼身旁的心腹嬷嬷,那嬷嬷会意,无声地退了出去。
不多时,王府西北方,江婉清所居住的院落的厢房,猛地窜起一股火苗!冬夜干燥,火借风势,顷刻间便蔓延开来,浓烟滚滚,火光映红了半边天!
“走水了!走水了!大小姐院里走水了!”
凄厉的呼喊声划破了王府的宁静,瞬间,整个王府如同炸开的锅,乱成一团!
铜锣声、呼喝声、杂乱的脚步声、泼水声、女人的尖叫声响成一片!所有主子仆役都被这突如其来的灾难惊动,纷纷涌向起火院落外围。
郡王妃在世子、世子妃等人的簇拥下“匆匆赶来”。
郡王妃一到现场,便不顾“危险”,厉声喝问指挥救火,随即像是才想起最重要的事,声音尖利地追问:“大小姐呢?大小姐可救出来了?快!快进去救人啊!”
几个婆子冒险冲进火场,又很快被浓烟逼了出来,惊慌失措地回禀:“王妃娘娘!屋里……屋里没人啊!大小姐的床榻是冷的!根本没睡过人!”
“什么?!”郡王妃“大惊失色”,身体晃了晃,仿佛无法承受这个打击,“这深更半夜,她不在自己房中,能去哪里?!她的丫鬟呢?翠兰!翠薇!死到哪里去了!”
早有准备的婆子立刻将吓得魂不附体的翠兰和翠薇推搡到王妃面前。
两个丫鬟何曾见过这等阵仗?平日里帮着小姐遮掩私会已是提心吊胆,此刻面对冲天大火、满面寒霜的王妃和众多主子,早已吓得腿软筋酥,涕泪横流。
“说!你们小姐到底去了何处?!”郡王妃的声音因“愤怒”和“担忧”而颤抖。
“小姐她……她……”翠薇嘴唇哆嗦着,哪里敢说出五皇子别院几个字。
胆子更小的翠兰更是只会拼命磕头,额头撞在冰冷的地面上砰砰作响,哭喊着:“王妃饶命!王妃饶命啊!奴婢什么都不知道!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废物!”郡王妃“气得”浑身发抖,“来人!将今日守二门的婆子、这院里所有当值的、偷懒的,全部给我捆来!严加审问!我倒要看看,大小姐究竟是怎么不见的!”
就在一片混乱和高压之下,自然有机灵的仆妇为了脱罪,或是曾被收买此刻急于撇清关系的人,吞吞吐吐地透露出大小姐似乎时常身体不适等零碎信息。
郡王妃立刻“恍然惊醒”,厉声道:“快!传孙府医!前两日他不是刚给大小姐诊过脉吗?!”
孙府医早已候命多时,被急匆匆带来。
面对熊熊火光、王府所有主子的凝视以及跪了一地的仆役,孙府医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像是被这场面吓破了胆,磕磕巴巴地高声禀报:“回、回王妃、世子爷!大小姐……大小姐她并非简单风寒,其脉象……乃是、乃是喜脉啊!已有一月有余了!小人前日诊出,心中惶恐,本欲回禀,却被……却被……”
他话未说完,但意思已然明了。
“哗——!”现场顿时一片哗然!所有下人都惊呆了,难以置信地交换着眼神——未出阁的千金小姐,竟然有了身孕!还在这深夜不知所踪!
世子江挽洲适时地表现出“勃然大怒”,猛地一拍身旁的廊柱,怒吼道:“荒唐!败坏门风!我东平郡王府的脸都被她丢尽了!”
就在这时,被拘在自己院中听闻失火匆忙赶来的商姨娘,刚好听到孙府医的话和世子的怒吼,巨大的恐惧和绝望之下,她彻底失去了理智,猛地冲出来,尖声嘶喊道:“不是的!不是野种!是五皇子!是五皇子的骨肉啊!她将来是要做皇子侧妃的!你们不能这样对她!我的清儿啊——!”
她这话如同又一记惊雷,炸得所有下人目瞪口呆,连救火的动作都忘了。
江挽洲眼中寒光爆闪,等的就是她这句话!
他厉声喝道,声音压过了所有的嘈杂:“放肆!疯妇!死到临头还敢信口雌黄,污蔑天家皇子!五皇子殿下人品贵重,岂容你这等贱妇攀诬!分明是你自己教养无方,纵女行凶,如今女儿做出此等丑事,你竟还敢妄图拉皇子下水,为自己脱罪!我看你是彻底失心疯了!来人!”
他一声令下,早已准备好的健壮婆子一拥而上:“商姨娘突发疯病,神志不清,胡言乱语,冲撞贵人!立刻将她嘴堵上,拖去祠堂严加看管!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探视!”
商姨娘在府中经营多年,自然也有几个心腹,但此刻面对暴怒的世子和这滔天丑闻,谁敢上前?
那不是救人,是自个儿往刀口上撞!
那些心腹只能眼睁睁看着商姨娘被堵了嘴,如同拖死狗一般拖了下去,个个面如土色,瑟瑟发抖。
处理了商姨娘,郡王妃环视一片狼藉的现场和噤若寒蝉的众人,脸上露出极度“悲痛”和“疲惫”的神情,沉声道:“家门不幸,出此丑事,又逢此灾劫……今夜府中不慎走水,大小姐……不幸殁于火海,其贴身丫鬟翠兰、翠薇忠心护主,一同罹难。因临近新年,诸事不宜,丧事从简,停灵三日后便发丧。府中即刻起悬挂白幡,一应人等依制守孝,为大小姐……祈福吧!”
随着郡王妃一锤定音,府中大管事立刻心领神会,一挥手,便有人将早已瘫软如泥、哭都哭不出来的翠兰、翠薇拖了下去。
她们的结局,在王妃开口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唯有死人才不会乱说话。
郡王妃母子雷厉风行,短短时间内,不仅将江婉清“确认死亡”,更将所有知情或可能知情的不稳定因素彻底物理清除。
府中下人虽心知肚明这其中必有蹊跷,甚至可能是一场精心策划的灭口,但在绝对的权势和冷酷的手段面前,谁敢多言一句?唯有战战兢兢,奉命行事。
这一夜,东平郡王府无人入眠。
世子江挽洲亲自坐镇,彻查外院所有与小厮、门禁、车马相关之人;世子妃张氏则带领心腹嬷嬷,将内院凡是与江婉清、商姨娘有过密切接触的丫鬟婆子一一过筛。
雷霆手段之下,所有曾为那对母女行过方便、传过消息、甚至只是可能察觉到一丝异常的下人,都被毫不留情地揪出。
天还没亮,几辆遮掩得严严实实的骡车便悄无声息地从后门驶出,将这些“隐患”送往遥远的、暗无天日的田庄别院。
至于他们之后是会“水土不服”而亡,还是“意外失足”,便再也不会有人关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