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我就说,那个小虞妹老是粘着小茅师傅,肯定是有什么啦。”
“我看是小茅粘着人家,又请人家吃这个又请那个,他一天才赚几个钱啊。”
“但你别说,这俩人还挺配的,一看就是一对儿,小钱主任虽然有钱,但是也差太远了,这俩人明星似的,虞妹那气质,说是大学教授也行啊。”
“刚好过年,过几天就黄道吉日,趁着过年结婚都成,咱们村里还要拖拖拉拉干啥,看对眼就一起过日子呗。”
一时之间,村里全是传闻,上到八十岁下到八岁,全都知道村委新来那个大学生妹子和隔壁村的帅哥小茅看对眼了。
但甄奶奶不知道,还在家里唉声叹气。
虞婳回去的时候,就看见甄奶奶在对着一双鞋垫出神:
“奶奶,您干什么呢?”
甄奶奶也不欲言自己心里的苦。
人生很多事情就是身不由己的,毕竟世上不是只有她一个人的意愿,人家小姑娘想找一个条件好的,稳定的,也没什么可指摘的。
毕竟谁不想过好日子。
小茅师傅虽然踏实,以后可以传承老朱的手艺,但说到底都比不过人家大城市里来的小伙子。
甄奶奶只说:“……你跟着小钱主任去干活了吗?”
虞婳却说:“我不能老跟着他干活呀。”
但是按理来说,村委来的新人小钱主任是要带的。
甄奶奶觉得有点奇怪:“怎么不能老是跟着他干呢?”
没想到虞婳却扭捏了一下,支支吾吾的:“您不知道吗?”
甄奶奶不解:“知道什么?”
虞婳好似有些羞涩,在三犹豫之下还是说了出来:“我……和小茅哥在一起了呀,老是和钱主任在一起,小茅哥会吃醋的。”
甄奶奶骤然抬头,震惊说:“真的吗?”
“是真的呀。”虞婳似乎不好意思说,“村里人好像都猜到了。”
好像天大的馅饼忽然砸到了头上,甄奶奶都被砸懵了,不敢置信说:“你之前不是和小钱主任接触吗?”
虞婳立刻回应:“不是,小钱主任送我花和手套,我全都拒绝了,那天朱师傅应该送了您一个煎饼果子,您还给小黑吃了,那其实就是钱主任给我的,只不过我给小茅哥了。”
甄奶奶猛然想起前两天自己用来喂狗的那个煎饼果子。
仔细想来,还真是和那天钱主任送给虞妹的早餐很像。
原来……原来就是那个煎饼果子!
虞妹根本没要,甚至还给小茅师傅了。
甄奶奶几乎是喜极而泣,眼眶都红了,还要压抑着,不表现出来自己的波动,老脸笑着皱成菊花:
“我还以为……还以为你们俩不成了呢。”
虞婳坐下来,轻轻握着甄奶奶的手:”怎么会,那天我们第一次见面不是就说过了,我和小茅哥都喜欢对方,是一见钟情,怎么会中途再去喜欢别的人?”
但甄奶奶真是没想到,她一时间都带入到自己和老朱的感情里面去。
几十年前她和老朱是一对,她和老朱说,等她进城里,就把他也带过去。
但没想到这一去再回来,她就已经有了孩子,老朱的娘又一哭二闹三上吊,不许他们再有来往。
她自己也觉得自己配不上老朱了,只能带着那个孩子独自生活。
谁都可以想清楚,一个已经养着别人孩子的女人,和未嫁的别的姑娘,谁对老朱来说更合适。
于是就这么一直蹉跎到现在,中间老朱的娘走了,虽然老朱也一直没娶,但是两个人之间的感情毕竟不如当初纯粹了。
她现在都不清楚,老朱是想和她继续有瓜葛,还是这辈子就这样了,不想和她走太近。
她也不敢提这件事,提了怕是连现在这样的生活都没了。
但没想到虞妹是个敢作敢当的人,说对小茅师傅有兴趣,就真的和小茅师傅在一起了。
甄奶奶一直握着虞婳的手:“太好了,我没想到你们俩还能成,你选得好,选得好。”
虞婳也羞涩浅笑:“我知道……我等会儿还想出去见见小茅哥,可以吗?”
“当然可以了,村里就这几步路,你俩别顾虑我,想去就去,人生才多长。”甄奶奶几乎是眼眶热得厉害。
其实淡定如斯的虞婳点头轻笑:“好。”
于是十分钟后,虞婳轻轻敲响维修铺的门,说话轻得像一阵风:“哥哥。”
片刻,门从里面打开,高大的身影一下出现的时候,虞婳的嘴角都有难抑的有力牵引。
周尔襟一下搂上来,连手电筒都不带,把虞婳略搂进自己怀里,圈着她走。
离维修铺门口的灯越远,他们两个就越隐藏在黑暗里,就越亲密,好像都想缠在对方身上一样。
需要强力压制才不至于在半路亲密。
一直走到不会有人过的地方,虞婳才一下投进他怀里,周尔襟一声都没出,就低下头直接吻她。
两个人的唇紧贴在一起辗转,一开始还稍微有点克制,注意周围会不会意外有人经过,但时间越长越躲在黑暗里疯狂地交织,热得过火的亲密。
冬夜安静,静到只有远远传来的模糊狗叫声,或是哪户人家忽然出门挂灯笼,和邻居串门的声音。
这段时间拼命压抑的思念似乎终于找到了出口,呼吸着对方的热浪,感受对方身体因为情动的起起伏伏。
夜如此深,反复置身于安静的深海,他们是密不可分的两只章鱼,努力用柔软的数只触手紧紧缠着对方,只为了更亲密。
黑夜与思念同时无边地蔓延,因为知道没有附近人,甚至都不用顾忌外人会看见。
虞婳甚至感觉到小腹被什么顶着,她才错开脸说:“哥哥,不亲了,我舌头好麻。”
周尔襟好听到勾人的声音响在她耳畔追着问:“怎么就不亲了?”
虞婳打开手机看了一眼,窝在他怀中告诉他:“我九点来的,现在都快十一点了。”
“有这么久吗?”周尔襟不觉。
虞婳问:“你察觉不到吗?”
周尔襟低头,又若即若离亲她几下,利落应:“察觉不到。”
虞婳本来就有点麻的嘴唇又被堵了两下,她声音发软,像腿软一样:
“我…要暂时不抱,等等你吗?”
周尔襟知道她是在说他的生理反应,他却依旧抱住她,镇定自若浅笑说:
“没事,我有意志力,慢慢就会缓过来。”
虞婳虽然有点难捱,清晰感觉到他抵着自己,存在感很强,但还是听话抱着他,两个人始终没有分开过。
周尔襟靠意志力都觉得自己快要停息,虞婳忽然说:
“哥哥,好喜欢你。”
周尔襟从后脑麻到尾椎。
她还一直靠在他胸口上,他是被命运眷顾那个人。
虞婳手上的电子表微光泛开,她只借这微光就看清了周尔襟在笑。
虞婳开口了:“哥哥,你在开心什么?”
周尔襟大手托在她腰后:“我们这样像在度蜜月。”
”哪里像?”虞婳应话都迟钝了。
周尔襟果然开口安慰她:
“虽然条件跟不上,但这里是徽派建筑景区,而且现代化设施也可以,也远离争得你死我活的核心区,在这里不用担心很多事,村民也最多只会说几句,不会害我们,对不对?”
但他越是这么说,虞婳就越是心塞。
哪怕看见他是笑着的,她也并不觉得开心。
本以为虞婳会像之前一样接话,却没想到虞婳轻声说:
“可是我不开心。”
周尔襟声音略轻,音质就清了很多,润而醇净的青年音问她:
“为什么不开心?”
她说话很平静,却是阵痛的:“因为在这里的每一刻,我的心都很疼。”
周尔襟立在原地,没有说话。
虞婳面色微虚,好似平坦无波地叙述:“我看着谁都可以欺负你,看见你过得不好还努力对我笑,哄我开心,我不高兴。”
她用力抱了一下周尔襟的腰,靠在他胸膛上:“我只想快点把事情搞定了离开,我不想你在这里。”
好像是一番没有什么太大情绪起伏的话,她的语气也直而平,但周尔襟听出她声音里久绷的感觉,像是努力控制着的最后一根弦。
那根弦很快就要断了。
周尔襟很久才缓沉开口,像是经过了很久的思考:
“别难过,无论怎么样,现在我都是全须全尾的,只当是看见了另一种环境的我,我爱你的时候,想看见你很多面,更了解你,现在你也可以看见我。”
虞婳却心悸,直言道:“我们的爱不一样,我看不了你一直这样,我宁愿回去水深火热,不想你在这里这样。”
“那我们尽快,办完事就离开,好吗?”周尔襟顺从着哄她。
虞婳只是更用力压向他胸膛,清晰听见他有力均匀的心跳,以为差点就要再也听不见:
“好,你现在需要什么帮忙一定要和我说。”
周尔襟摸着她的头:“什么都愿意为我做吗?”
她软绵绵的,抱着他的腰,这一刻几乎是百依百顺地说:“嗯,愿意。”
但没想到话锋一转,周尔襟直接说:“你今晚上过来和我睡。”
虞婳想也不想立刻说:“那算了。”
“?”周尔襟问,“不是说什么都愿意吗?”
虞婳又严词拒绝:“那也没说这个也愿意,你现在都和朱师傅睡一个屋。”
周尔襟见自己自讨苦吃,终于坦白:“其实我不和他睡一个屋。”
虞婳恍然大悟,揪住他衣角:“你之前为了不让我看你有没有伤,骗我?”
周尔襟厚脸皮:“略施小计。”
但虞婳沉默了,像是真的在考虑可行性。
周尔襟开口:“那愿意吗,在村里人眼里也就是一对青年男女走到一起过日子了。”
周尔襟不害臊的吗……
虞婳想到都会头脑发热:“大家都会知道我搬过去和你一起住了。”
“还怕这个?”周尔襟润声问。
“肯定会怕啊。”
周尔襟难得退而求其次:“那我们每天晚上偷偷见面,行不行?”
不涉及原则,她声音又软下来:“这倒是可以,我也想见你。”
耳鬓厮磨到晚上两点多,虞婳真站不住了,困得眼皮打架,周尔襟才把她送回去。
但虞婳回去,却发现甄奶奶躺在地上,她吓了一跳,马上冲过去:“奶奶!”
甄奶奶就是不醒。
而旁边还有坏掉的插座,一看即知是触电了。
虞婳一个人没法搬动甄奶奶,马上飞奔出门,把周尔襟叫回来。
等甄奶奶再醒的时候,看见的就是医院的天花板,又往旁边看,是小茅师傅和虞妹。
见甄奶奶醒了,虞婳立刻上前:“您怎么样,还好吗?”
甄奶奶却没说话,视线一直在周尔襟和虞婳身上流连,像是想努力记住他们在一起的样子。
许久才开口说:“没事,刚刚老太婆还真的以为自己要没命了,眼前走马灯一样,好多事儿。”
又沙哑生涩地说:“但看见你和小茅师傅好好的,还挺高兴。”
虞婳察觉到什么:“奶奶……您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对我和小茅说,还是您有未了心愿?”
甄奶奶嘴唇颤动一下,那一刻好像真的有什么想对他们两个说,但须臾,还是只道:“算了,不合适。”
周尔襟走过来,轻轻半蹲下身:“奶奶,您和我师傅是不是有什么往事,我看师傅总是看着你们年轻时候的照片。”
显然甄奶奶并不知道这件事,在听见周尔襟说的一刹那,似乎都有一瞬间的震动,她凝滞了极久,像是有很多事情瞬间变换了角度,她后知后觉。
虞婳也试着去敲甄奶奶的心门:“您和朱师傅以前是有过渊源的吧,我们都看出来了,但您和朱师傅怎么没有在一起呢?”
甄奶奶看着自己床前两张年轻的面孔,温热又恳切。
好像看见了自己和老朱的另一种可能性。
许久才放慢声音说:“我和老朱其实几十年前就像你们一样谈过恋爱,而且我们还是青梅竹马,关系很好,但是中间波折太多,很多事不敢去想了。”
虞婳极力推:“那……您刚刚的走马灯里是不是有和朱师傅的遗憾?”
一下说中了甄奶奶的心事,她也只是后退:“都过去了,而且现在也没法知道他怎么想的,别打扰他过日子了。”
虞婳却开口:“我有一个办法,可以测他现在对您的真实态度,您要不要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