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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恶魔之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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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在密室里凝固了。

贺兰敏的枪口,一把线条冷硬的贝雷塔m9,稳稳地停在田翠眉心前一寸。冰凉的金属触感仿佛能穿透皮肤,直接刺入她的大脑。空气里弥漫着硝烟未散的死亡气息,混合着旧纸张的霉味和那股若有若无的铁锈腥气,令人窒息。他高大的身影完全笼罩了她,投下的阴影如同实质的囚笼。那双深邃的眼睛里,此刻没有任何惯常的嘲弄或冰冷的算计,只剩下一种近乎虚无的沉寂,以及沉寂之下翻涌的、足以吞噬一切的暗流。

田翠的呼吸停滞了。血液冲上头顶,又在瞬间褪去,留下彻骨的寒意。她捏着那张染血的“血契”纸页,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失去了血色。纸页的边缘,那个潦草扭曲的血色符号——圆圈与歪斜的十字——正对着贺兰敏,像一个无声的质问。

“把东西给我。”贺兰敏的声音低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碾磨出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或者,”他微微偏了偏枪口,冰冷的金属擦过田翠的眉骨,“我亲手送你回你早该去的地方。” 地狱。这两个字没有说出口,却在密室的死寂中嗡嗡作响。

回哪里?孤儿院的火海吗?田翠的后颈猛地一阵剧痛,那块旧疤痕像被点燃了引信,灼热的刺痛感瞬间炸开!伴随着剧痛,混乱破碎的画面强行挤入脑海:

灼人的热浪!扭曲的空气,呛人的浓烟,木头燃烧的噼啪爆响震耳欲聋。

凄厉的哭喊!比之前通感中更清晰、更绝望,是孩子们濒死的尖叫。

染血的手!一只沾满烟灰和暗红血迹、骨节分明却尚显稚嫩的手,死死抓住她的胳膊!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

推搡的力量!她被一股粗暴的力量猛地推向一扇摇摇欲坠、被火焰舔舐着的窗户!玻璃碎裂的声音尖锐刺耳。

惊鸿一瞥!在身体被推出火窟、坠入冰冷夜雨的前一刹那,她回头。浓烟与火光交织的缝隙里,她看到了一张脸——一张沾满污垢、眼睛被烟熏得通红、嘴唇咬出血、写满了极致痛苦与疯狂执拗的少年脸庞!那双眼睛,死死地、死死地盯着她,里面翻涌着她当时完全无法理解的复杂情绪——绝望、恐惧、愤怒,以及一种孤注一掷的……保护欲?

是贺兰敏!真的是他!在七岁那年的火场里,是他把她推了出来!

“呃……”田翠痛苦地闷哼一声,眼前的现实和撕裂的记忆碎片激烈碰撞,让她一阵眩晕,几乎站立不稳。她猛地咬住下唇,血腥味在口中弥漫,强迫自己清醒。

就在这时,密室角落里,一个被杂物半掩着的、伪装成旧式收音机扬声器格栅的装置,毫无征兆地亮起了一小点红光,紧接着,一个经过特殊电子处理、带着金属摩擦质感的声音传了出来,冰冷地切割开室内的死寂:

“监控记录已上传云端,田小姐。清晰度足够让法官和陪审团看清你非法入侵、窃取商业机密和……家族隐私的每一个动作。”

是贺兰容华!

田翠的心脏骤然沉到谷底。她猛地转头看向那个发声装置,又看向密室顶角那个闪烁着微弱红光的监控探头。原来不止一个!贺兰敏知道这个密室被监控了?还是……这也是他父亲掌控一切的手段之一?

贺兰敏持枪的手臂纹丝不动,甚至没有瞥一眼发声装置的方向,仿佛早已预料。只是他下颌的线条绷得更紧了,像一块即将碎裂的岩石。

贺兰容华的声音继续流淌,像一条阴冷的毒蛇:“真是令人感动的重逢戏码,不是吗?小敏当年把你从火里捞出来,看来这份‘救命之恩’,田小姐是打算用别的方式偿还了。”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令人毛骨悚然的笑意。

田翠强迫自己开口,声音因为紧张和喉咙的干涩而嘶哑:“偿还?用我的肾吗?就因为你们那个该死的AI系统说匹配率99.8%?” 她想起了那份“仁心”AI的预测报告,胃里一阵翻搅。

“聪明。”贺兰容华赞许道,那冰冷的金属音里却只有残忍,“‘天使病原体综合征’……多么罕见又珍贵的基因嵌合体。免疫系统天然的‘豁免’特性,让你的器官成为最完美的‘容器’,不会产生任何排异反应。这简直是上天赐予贺兰家的礼物。我亲爱的父亲,需要一颗健康的肾脏,而田小姐你,”他顿了顿,声音里的笑意更浓,也更冷,“本就是‘普罗米修斯计划’筛选出的最优‘材料’。契约婚姻?那不过是为了让你名正言顺地待在这个‘无菌环境’里,随时准备履行你作为‘材料’的最终义务罢了。契约的附加条款,你以为仅仅是曝光你养父的贿赂证据?不,田律师,你的身体,你的生命,从一开始,就是契约的一部分。”

冰冷的真相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扎进田翠的心脏,瞬间冻结了她的血液。她感觉自己像一个被剥光了摆在实验台上的标本,从出生起就被打上了“材料”的标签。慈安孤儿院是筛选场,那场大火是灭口和掠夺,贺兰敏的“拯救”……不过是将一件珍贵的“物品”暂时藏匿起来,等待家族需要时取用?那血书里的“代价”、“签”,指的就是这个?用他的“保护”,换取她成为家族器官库的“血契”?

巨大的荒谬感和深入骨髓的寒意让她浑身发抖。她猛地抬头,死死盯住贺兰敏近在咫尺的眼睛,那里面翻涌的暗流此刻在她看来充满了虚伪和残忍。被背叛的愤怒和被当作物品的屈辱瞬间压倒了恐惧。

“所以,”田翠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微微发颤,她甚至向前逼近了半步,冰冷的枪口更深地抵在她的皮肤上,留下一个清晰的圆形凹痕,“贺兰敏,你当年把我从火里拖出来,就是为了今天?为了把我像待宰的牲口一样,养肥了再送到你外公的手术台上?” 她的目光如同淬火的刀子,剜向他,“那场火是不是你们放的?就为了掩盖你们掠夺孤儿器官的罪行?你父亲在清洗知情人,下一个是不是轮到你了?还是说,”她晃了晃手中那张染血的书页,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孤注一掷的尖锐,“这上面写的‘代价’,就是用我的命,换你的命?!”

“闭嘴!”贺兰敏的瞳孔骤然收缩,低吼出声,那声音里压抑的暴怒和某种被刺中要害的痛苦让田翠心头一震。他扣着扳机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枪口微微颤抖了一下。

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一瞬!

田翠动了!她等的就是这心神被冲击的刹那!求生的本能和多年训练的反应速度超越了思考。她不是试图去夺枪——那无异于自杀。她的目标是身体左侧工作台上,那把用来拆文件封套的、闪着寒光的开信刀!

她的左手如同毒蛇般探出,精准地抓向刀柄!

然而,贺兰敏的反应更快!在田翠肩膀微动的瞬间,他的枪口猛地一偏,几乎没有任何犹豫!

“砰——!!!”

震耳欲聋的枪声在狭小的密室里轰然炸响!巨大的声浪冲击着耳膜,火药味瞬间盖过了所有气味!

“呃啊——!” 田翠发出一声短促的痛呼,整个人被巨大的冲击力带得向后踉跄数步,重重撞在冰冷的金属档案柜上。剧痛从左手臂传来!子弹没有打中她的要害,而是精准地擦过她抓向开信刀的左手小臂!灼热的撕裂感伴随着温热的液体瞬间涌出,浸透了她的衣袖,浓重的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开信刀“当啷”一声掉落在金属台面上。

剧烈的疼痛让她眼前发黑,冷汗瞬间布满了额头。她死死咬住牙关,靠着柜门滑坐在地,右手还紧紧攥着那张染血的纸页,左手无力地捂住血流如注的小臂,鲜血迅速从指缝中渗出,滴落在光洁冰冷的地面上,绽开一朵朵刺目的红花。

贺兰敏依旧举着枪,枪口硝烟袅袅。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胸膛微微起伏,眼神复杂得如同风暴肆虐的海面——有冰冷的杀意,有暴戾的怒火,有被逼到绝境的疯狂,还有一丝……田翠无法理解的、近乎痛苦的挣扎?

“我说了,”他一步一步走近,脚步声在死寂中敲打着田翠的神经,枪口再次抬起,这一次,稳稳地指向她的心脏,声音低沉得如同深渊的回响,“把血书给我。这是最后一次警告。”

田翠靠在冰冷的金属柜门上,剧痛和失血让她意识有些模糊,但贺兰容华那金属摩擦般的声音却再次通过扬声器清晰地传来,带着掌控一切的冷酷:

“田小姐,反抗是徒劳的。你的血每流一滴,都是资源的浪费。认清你的位置。你的价值,就是安静地躺在手术台上,为贺兰家族延续生命做出贡献。这是你的宿命,从你带着‘天使病’降生的那一刻就注定了。”

宿命?价值?材料?

田翠染血的右手,指节因为用力攥着那张血契而更显惨白。左臂的剧痛和后颈疤痕持续的灼烧感交织在一起,如同地狱的业火在焚烧她的理智。被当作物品的屈辱、被精心算计的愤怒、对贺兰敏那复杂而虚伪“拯救”的恨意,还有对那个庞大、冰冷、吞噬生命的贺兰家族的恐惧……所有的情绪在濒死的绝境中轰然爆炸!

“我的命……”她抬起头,脸上沾着自己的血,眼神却亮得惊人,像燃烧的星辰,带着一种近乎毁灭的决绝,死死盯住贺兰敏,也仿佛穿透了他,刺向那个无形的贺兰容华,“只属于我自己!”

话音未落,她做出了一个让贺兰敏瞳孔骤缩的动作!

她不再看那致命的枪口,不再试图抢夺什么。她的身体猛地向右侧全力一滚!那里,是密室唯一没有被巨大档案柜完全遮挡的区域——一扇厚重的、拉着深色绒布窗帘的窗户!

“你——!”贺兰敏的警告声被她的动作打断。

田翠用尽全身力气,借着翻滚的势头,染血的右手狠狠抓住了沉重的窗帘!

“哗啦——!!!”

布料撕裂的刺耳声响彻密室!厚重的绒布窗帘被她整个扯落!窗外,是贺兰大宅幽深的后花园,更远处,是笼罩在黎明前最深沉黑暗中的悬崖峭壁!猛烈的风雨瞬间灌了进来,冰冷的雨水打在田翠的脸上、伤口上,带来一阵刺骨的寒意,却也让她昏沉的头脑为之一清!

没有一丝犹豫!田翠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贺兰敏和他致命的枪口。扯落窗帘暴露窗户的瞬间,她的身体已经如同离弦之箭,朝着那扇在风雨中剧烈摇晃的、镶嵌着加固金属格栅的玻璃窗撞了过去!她的目标是窗框下方,一块看起来相对薄弱的、用于固定格栅的旧式金属扣件!

她在赌!赌贺兰敏不会立刻开枪射杀她这个“珍贵材料”!赌这扇看似坚固的窗户,在年久失修和风雨侵蚀下,会给她一线生机!赌她后颈灼烧的疤痕和脑中混乱的记忆,能指引她找到悬崖下的生路!更在赌……赌贺兰敏血书里那句“救她”背后,是否还残留着一丝她无法理解的、真实的羁绊!

“砰!”

她的身体狠狠撞在冰冷的玻璃和金属格栅上!巨大的冲击力让整扇窗户都在呻吟!玻璃没有碎,但那个锈蚀的金属扣件,在巨大的撞击力和她全身重量的撕扯下,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嘎吱”声!

“田翠!停下!”贺兰敏的怒吼声在身后炸响,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怒和一丝……恐慌?枪声没有响起。

田翠充耳不闻。疼痛已经麻木。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她像一头被困的野兽,用肩膀、用手肘、用尽身体每一个部位,疯狂地撞击、踢打着那块锈蚀的金属扣件和它周围的玻璃!雨水混合着她的鲜血,在玻璃上涂抹开一片惊心动魄的猩红。

“嘎嘣——!”

一声清脆的断裂声!

在田翠又一次拼尽全力的撞击下,那个锈蚀的金属扣件,终于不堪重负,崩断了!

失去了下方的一个主要固定点,沉重的金属格栅猛地向外倾斜、变形!格栅与窗框之间,瞬间裂开了一道狭窄的、不规则的缝隙!

缝隙之外,是狂风暴雨,是无边的黑暗,是深不见底的悬崖!

生路?还是绝路?

田翠没有任何思考的时间!缝隙出现的刹那,她像一条滑溜的鱼,不顾一切地将自己染血的身体,朝着那道狭窄的、布满锋利金属断口的缝隙,狠狠地挤了过去!破碎的布料被钩住,撕裂!冰冷的雨水和呼啸的风瞬间将她吞没!尖锐的金属边缘划破了她腰侧的皮肤,带来新的剧痛,但她已感觉不到!

“不——!”贺兰敏的嘶吼仿佛就在耳边。

田翠的身体已经大半探出了窗外,悬在风雨飘摇的半空!脚下是万丈深渊!她唯一能抓住的,是窗外湿滑墙壁上,几根在狂风中疯狂摇曳的、粗壮的老藤!

就在她整个人即将滑脱坠落的千钧一发之际,一只滚烫的、带着薄茧的大手,猛地从后面死死抓住了她鲜血淋漓的左手手腕!力道之大,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

田翠惊骇回头。

是贺兰敏!他竟在最后一刻扑到了窗边!半个身子也探出了窗外,风雨瞬间打湿了他凌乱的头发和睡袍。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种近乎狰狞的紧绷,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她,里面翻涌着她完全看不懂的惊涛骇浪——有愤怒,有恐惧,还有一种……孤注一掷的绝望?

“回来!”他低吼,声音在风雨中破碎,抓着她手腕的手指如同铁钳,青筋暴起,试图将她从深渊边缘拖回。

冰冷的雨水冲刷着田翠的脸颊,混合着血水。她低头看了一眼脚下吞噬一切的黑暗,又抬头看向贺兰敏那双在风雨中死死锁住她的眼睛。那张染血的纸页,那张血契,在她被抓住的左手手腕下方,被雨水浸透,紧紧地贴在她的皮肤上,那个扭曲的符号仿佛烙铁般滚烫。

回去?回到那个冰冷的密室,等待成为手术台上的“材料”?

田翠突然咧开嘴,对着贺兰敏露出了一个染血的、近乎疯狂的笑容。那笑容里没有恐惧,只有无尽的嘲弄和决绝。

“贺兰敏,”她的声音在风雨中飘摇,却清晰地传入他的耳中,“你的‘钥匙’……要断了!”

话音未落,在贺兰敏惊怒的目光中,田翠被他抓住的左手手腕猛地一拧!同时,她的右脚用尽最后力气,狠狠地蹬在湿滑的窗台外沿!

这不是挣脱,这是自毁式的下坠!

“刺啦——!” 布帛撕裂的声音。

“呃!” 贺兰敏闷哼一声,手中一滑!他只抓住了半截被撕裂的、染血的睡衣袖子!

田翠的身体,如同断线的风筝,带着一抹刺目的血色,瞬间被狂风暴雨卷向深不见底的黑暗悬崖!只留下那半截染血的衣袖,还死死攥在贺兰敏探出窗外的手中。

“田翠——!!!”

贺兰敏的嘶吼声被狂暴的风雨撕得粉碎,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怒和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撕心裂肺的……恐惧?他眼睁睁地看着那道身影消失在翻涌的墨色深渊里。

密室顶角,那枚监控探头的红光,依旧在风雨飘摇的黎明前,无声地、冰冷地闪烁着,记录着这一切。扬声器里,贺兰容华冰冷的声音似乎也顿了一下,随即,那金属摩擦般的笑声带着掌控一切的满意,幽幽响起:

“看来,我们的‘材料’需要一点额外的‘回收’工作了。小敏,悬崖下面,是‘夜枭’的老巢吗?真是……有趣的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