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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带着陈旧铁锈和滑腻油污气息的空气,沉甸甸地压在田翠的胸口。每一次吸气,都像在吞咽粗糙的砂砾,刮擦着早已火辣辣疼痛的喉咙和气管。通风管道狭窄得令人窒息,仅能容一人勉强匍匐前进。她拖着贺兰敏沉重而毫无知觉的身体,像拖着一块冰冷沉重的巨石,在绝对的黑暗中,用尽全身力气,一寸寸地向前挪动。

膝盖和手肘在粗糙的金属管壁上反复摩擦,火辣辣的疼痛早已麻木。每一次发力拖动,后背断裂肋骨的位置就传来一阵钻心刺骨的剧痛,仿佛有断裂的钢茬在反复碾轧她的内脏,痛得她眼前阵阵发黑,冷汗浸透了早已污秽不堪的衣服,又被管道的冰冷吸走热量,带来一阵阵寒颤。

贺兰敏的头无力地垂靠在她的肩窝,微弱的呼吸喷在她颈侧,带着浓重的血腥味,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他的身体冰冷,只有腰后那片粘腻温热还在持续不断地提醒着田翠——他的生命,正随着血液在这肮脏的管道里悄然流逝。

身后,那凄厉到足以撕裂灵魂的防空警报声,被一层层厚重的金属管壁和混凝土结构阻隔、削弱,变得沉闷而遥远,如同来自地狱深渊、永不停歇的丧钟,一下下敲打在田翠濒临崩溃的神经上。

“生物污染泄露”……“最高级别生化隔离”……“欢迎来到地狱”……

仁心系统那冰冷的宣告和最后苏瑾宜扭曲的低笑,如同跗骨之蛆,在她脑海里疯狂盘旋。手术室出事了!污染泄露!苏瑾宜想干什么?同归于尽吗?!

恐惧像冰冷的毒蛇,缠绕着她的心脏。但她不能停!停下就是死!停下就意味着贺兰敏的血会流干,停下就意味着他们会被永远困死在这钢铁坟墓里,或者被可能蔓延的致命污染吞噬!

田翠咬紧牙关,牙龈几乎渗出血来。她再次用颤抖的手臂撑起身体,拖着贺兰敏向前蹭了一小步。就在她试图调整姿势,让疼痛的后背稍微缓一口气时——

一股极其细微、却又异常清晰的、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苦杏仁气息,混杂在浓重的铁锈和油污味中,猛地钻入了她的鼻腔!

田翠的动作瞬间僵死!全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冻结!

苦杏仁味?!

氰化物?!还是某种神经毒气?!实验室泄露?!苏瑾宜的“污染”?!

极致的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头顶!她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冲破肋骨!冷汗如同冰冷的蚯蚓,瞬间爬满了她的后背。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恐惧中——

嗡……嗡……嗡……

一阵极其细微、却异常规律的震动声,如同鬼魅的低语,从前方的管道深处幽幽传来!那震动并非大型风机那种沉闷的轰鸣,而是更尖锐、更稳定、带着一种高频震颤的低鸣!

田翠的身体瞬间绷紧如弓弦!耳朵在黑暗中拼命捕捉着这危险的信号。不是风机!绝对不是!这声音……这声音她曾在无数个日夜的加班中,在手术室外疲惫地等待时听过无数次!是手术室里无影灯开启后,灯盘内部镇流器工作发出的、特有的低频嗡鸣!

苏瑾宜!她的手术还在继续?!在污染泄露的警报声中?!在最高级别的生化隔离下?!

一股混杂着惊骇、愤怒和难以置信的寒意瞬间攫住了田翠!她顾不上那致命的苦杏仁气息,也顾不上后背撕裂般的剧痛,如同被无形的力量驱使,猛地向前爬了两步!她颤抖着伸出沾满油污和血渍的手,死死按在前方冰冷滑腻的管道内壁上。

通感!她的通感能力!这是她最后的武器!

田翠闭上眼,将所有的意志、所有濒临崩溃的精神力,不顾一切地凝聚、压缩!像一根被拉到极限的弦,朝着那嗡鸣声传来的方向,狠狠“弹射”出去!剧痛如同无数钢针在她大脑深处疯狂搅动,意识在黑暗中艰难地穿透一层层冰冷的金属、厚重的混凝土、嘈杂的电磁干扰……

嗡——!!!

意识骤然撞破某种无形的屏障!

一片刺目的、毫无温度的、如同极地冰原般的白光,瞬间淹没了她所有的感官!

剧烈的眩晕和刺痛让田翠几乎呕吐出来!她强行稳住心神,让“视线”在强光中艰难聚焦——

无影灯!巨大的、如同冰冷太阳般的无影灯组,散发着足以灼伤人灵魂的光芒,将下方的手术区域照得纤毫毕现!

灯光下,是一具苍老、瘦削、皮肤松弛布满老年斑的男性躯体。他全身赤裸,像一尊被献祭的牲口,固定在冰冷的手术台上。胸膛被无菌布覆盖,但腹部区域被手术洞巾暴露出来——皮肤已经被划开,鲜红的肌肉组织和淡黄色的脂肪层翻卷着,触目惊心!而更深处的腹腔内,一枚暗红色的、微微搏动着的肾脏,正暴露在空气中,被无影灯惨白的光线映照得如同地狱的果实!

一只戴着无菌手套、沾着新鲜血迹的手,正稳稳地悬停在那脆弱的肾脏上方。那只手的手指修长而稳定,握着一柄细长、锋利、闪烁着死神寒芒的柳叶刀!刀尖微微下压,几乎已经触碰到肾脏表面那层薄薄的、透明的被膜!只需再轻轻一划,这颗维系生命的器官就将被彻底剥离!

田翠的“视线”猛地向上移动!

柳叶刀的主人,穿着沾有喷射状血迹的深绿色手术衣,戴着同样溅上血点的外科口罩和手术帽。但那双眼睛!那双透过无菌面屏死死盯着手术野的眼睛——布满了蛛网般的血丝,瞳孔因极度亢奋而扩张,眼底燃烧着一种疯狂、怨毒、混合着扭曲快意的地狱之火!

苏瑾宜!

是她!真的是她!她还在继续!在生化泄露的警报中,在随时可能致命的污染环境下,她像着了魔一样,执意要完成这场血腥的收割!

就在田翠的意识被这残酷景象冲击得几近崩溃时,苏瑾宜握着柳叶刀的手,微微动了一下!刀尖下压!

“不——!”田翠在现实中的通风管道里发出一声无声的嘶吼!灵魂都在震颤!

千钧一发之际!

手术室厚重的自动门猛地向两侧滑开!一股强大的气流裹挟着更浓的、令人窒息的苦杏仁味和消毒水气味冲了进来!刺耳的警报声瞬间涌入!

一个穿着全套白色生化防护服、戴着猪嘴式防毒面具的身影,如同从毒雾中冲出的幽灵,踉跄着闯了进来!防护服的视窗上凝结着水汽,看不清面容,但动作带着极度的惊恐和慌乱。

“苏医生!快停下!污染泄露了!是…是神经毒气!快撤离!!”防护服里传出一个男人变调的声音,充满了恐惧的哭腔,“隔离闸门马上要落下了!再不走就……”

他的话还没说完——

苏瑾宜猛地抬起头!那双布满血丝的疯狂眼睛,透过面屏,如同淬毒的匕首,狠狠刺向闯入者!她握着柳叶刀的手没有丝毫停顿,反而带着一种毁灭一切的癫狂,猛地向下划去!

“滚出去!!”她的尖啸压过了刺耳的警报,“我的手术!谁也别想打断!他必须付出代价!贺兰家的人都得死!”

刀锋的寒芒,带着死亡的轨迹,切向那暴露的肾脏!

田翠的通感视野因巨大的冲击和恐惧剧烈晃动,仿佛下一秒就要破碎!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

“呃…咳…” 一声极其微弱、却如同惊雷般的呛咳声,突然在田翠耳边响起!

贺兰敏!

田翠的通感瞬间被拉回现实!她猛地低头,心脏几乎跳出喉咙!

怀里的贺兰敏身体剧烈地痉挛了一下!他不知何时恢复了一丝意识,眉头痛苦地紧锁着,浓密的睫毛颤抖着,似乎想要努力睁开沉重的眼皮。失血过多的嘴唇翕动着,发出微弱的气音。

“贺兰敏!贺兰敏你醒了?!”田翠的声音带着哭腔和狂喜,紧紧抓住他冰冷的手。

贺兰敏的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眼皮颤动了几下,终于勉强睁开了一条缝隙。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此刻黯淡无光,布满了血丝,眼神涣散而茫然,仿佛找不到焦距。他的目光在田翠布满泪痕和污迹的脸上停留了片刻,似乎认出了她,又似乎没有。

“冷…”他干裂的嘴唇无声地开合,发出一个微弱的气音。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着,失血和低温正在迅速带走他最后的体温。

“别怕!我在!我们马上就能出去了!”田翠语无伦次地安慰着,泪水大颗大颗地滚落,滴在他冰冷的脸上。她用力抱紧他,试图用自己的体温温暖他。

贺兰敏涣散的目光似乎艰难地聚焦了一下,极其缓慢地、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般,微微转动了一下眼球,视线模糊地扫过周围黑暗、狭窄、布满油污的管道内壁。他的眉头因为剧痛和思考而紧紧皱起。

突然,他那几乎失去血色的嘴唇又极其微弱地动了动,吐出几个破碎、几乎难以辨认的音节:

“…风…反了…消毒…逆…流…” 他的声音低弱得如同蚊蚋,断断续续,仿佛随时会中断。说完这几个字,他似乎耗尽了最后一丝清醒的力气,眼皮沉重地合上,头再次无力地垂靠在田翠肩窝,微弱的呼吸变得更加浅淡。

“风反了?消毒?逆流?”田翠的心脏猛地一跳!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飞速咀嚼着这几个破碎的词!

通风!气流方向!消毒室!

贺兰敏在提示她气流!通风管道的气流方向是反的?他感觉到了?!正常情况下,通风管道的气流应该是从清洁区(比如空调机房)流向各个房间,最后通过排风口排出。但现在,他感觉到了逆流?这意味着什么?

苦杏仁味!神经毒气泄露!污染源在手术室!而他们现在所在的管道……如果气流是逆流的,那么……那么毒气正在顺着通风管道,朝着他们……朝着更上游的区域扩散?!

“消毒室!”田翠脑中灵光一闪!贺兰敏提到了“消毒”!大型医院的手术层一定有集中的消毒供应中心!那里有高温高压灭菌设备,有独立的强排风系统!为了维持负压防止污染扩散,消毒室的排风功率极大!如果……如果主排风管道因为污染泄露或者其他原因出现了堵塞或故障,导致排风不畅甚至倒灌……

那么,消毒室强大的排风系统,就可能像抽水马桶一样,产生巨大的吸力,将其他区域的空气(包括污染空气)逆向抽吸过去!

逆流!毒气正被吸向消毒室的方向!

而他们……正朝着那个方向爬?!

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田翠!那不是生路!那是毒气汇聚的漩涡!是死亡的陷阱!

“不…不对!”田翠浑身冰冷,下意识地想要后退!但就在她这个念头升起的瞬间——

呼——!

一阵明显的气流变化猛地从前方管道深处袭来!不再是若有若无的苦杏仁味,而是一股清晰的、带着刺鼻化学药剂气息的、冰冷的微风!那风拂过她汗湿的皮肤,带来一阵诡异的滑腻感和……一丝细微的麻痹感!

毒气!浓度在升高!而且被更强的气流裹挟着,正朝他们涌来!

几乎同时!

滋滋…滋滋滋……

前方管道深处,刚才那规律的手术灯嗡鸣声中,突然夹杂进一阵刺耳、混乱的电流噪音!紧接着,田翠还没来得及收束的通感视野里,手术室那片刺目的白光,猛地闪烁、扭曲起来!

“啊——!!!”

一声凄厉到非人的惨嚎,猛地穿透了层层阻碍,如同来自地狱深处的受刑恶鬼,狠狠撞入田翠的耳膜和意识!那声音充满了无法形容的极致痛苦和恐惧!是刚才那个闯进去的防护服男人?!

通感视野剧烈晃动、破碎!

田翠“看”到:手术室顶部的消防喷淋头不知被什么触发,冰冷的自来水如同暴雨般倾泻而下!浇在无影灯上,浇在手术台上,浇在苏瑾宜的身上!水流冲刷着她手术衣上的血迹,在地面迅速汇聚成淡红色的溪流!

而苏瑾宜,像一尊被雨水冲刷的、沾满血污的雕像,僵立在手术台旁。她手中的柳叶刀还保持着下切的姿势,刀尖甚至已经刺破了那苍老肾脏的表面,渗出一丝暗红的血珠!冰冷的喷淋水打湿了她的头发和面罩,水珠顺着她的面屏滑落,但她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却透过模糊的水幕,死死地盯着手术台上那具躯体被水流冲刷的腹部伤口,眼神空洞而疯狂,仿佛灵魂已经被彻底抽离,只剩下一具被仇恨和执念驱动的空壳。

水……顺着伤口……流入了腹腔……

“污染…扩散…” 苏瑾宜沾满水珠的面罩下,发出梦呓般、带着诡异快意的低语。她缓缓地、缓缓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球在喷淋的水幕中转动,视线似乎穿透了空间的阻隔,穿透了冰冷的管壁,精准地、怨毒地“钉”在了田翠的意识上!

“一起…下地狱吧……”

轰!!!

田翠的通感视野如同被重锤击中,瞬间炸裂!剧烈的反噬让她头痛欲裂,眼前发黑,喉咙涌上一股腥甜!她闷哼一声,身体猛地向前一栽,额头狠狠撞在冰冷的管壁上!

冰冷的触感和剧痛让她稍微清醒了一瞬。而就在这一瞬——

呼啦啦——!!!

前方管道深处,那股带着浓烈苦杏仁味的冰冷气流,如同决堤的毒液洪流,骤然增强!疯狂地扑面涌来!瞬间充斥了整个管道!田翠猝不及防吸入了大大的一口!

一股强烈的、如同灼烧般的刺痛感瞬间从鼻腔、喉咙一路蔓延到肺部!紧接着是剧烈的眩晕和恶心感!视野边缘迅速泛起诡异的绿色光晕!

糟了!高浓度神经毒气!

“咳!咳咳咳!”田翠撕心裂肺地呛咳起来,肺部像被无数针扎!她下意识地想要捂住口鼻,但怀里贺兰敏冰冷沉重的身体让她无法动弹!毒气!他们吸入了高浓度的毒气!

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刻般清晰!

“呃……”怀里的贺兰敏似乎也受到了毒气的刺激,身体再次剧烈地痉挛起来,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嘴角渗出一丝暗红的血沫。

前有毒气洪流,后有电梯井死路!绝境!真正的绝境!

田翠的眼泪混合着恐惧的汗水疯狂涌出。她绝望地低下头,看着贺兰敏苍白如纸的脸,看着自己沾满他鲜血和管道油污的手。

不!不能死在这里!绝对不能!

一股被逼到绝境后的、原始的、近乎疯狂的求生欲,如同火山般在她体内轰然爆发!她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在黑暗中迸射出骇人的光芒,死死盯向前方那汹涌而来的、带着致命气息的冰冷气流!

消毒室!排风!巨大的吸力!

贺兰敏的提示在她脑中疯狂回响!

“风…反了…消毒…逆…流…”

逆流!巨大的吸力!毒气被吸过去的方向!

一个疯狂到极点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开她绝望的脑海!

既然气流是逆向朝着消毒室汇聚的……既然那里有巨大的吸力……那么……

田翠猛地咬破了自己的舌尖!剧痛和腥甜让她几近涣散的精神强行凝聚!她不再试图后退躲避毒气!反而用尽全身最后的力量,拖着贺兰敏沉重濒死的身体,朝着那汹涌而来的、带着浓烈苦杏仁死亡气息的气流源头——朝着那吞噬一切的毒雾漩涡——用尽生命最后的力气,狠狠地、决绝地、一头扎了进去!

冲向地狱的吸力核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