针尖刺破皮肤的寒意,如同毒蛇的獠牙抵住颈动脉。
田翠的瞳孔因极致的恐惧瞬间放大!视野里只剩下贺兰敏那双燃烧着决绝火焰、却又深埋着无尽悲怆的眼睛,以及那枚带着死亡气息、闪电般扎下的针尖!
她想挣扎,想尖叫,但虚弱的身体如同被无形的枷锁禁锢,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意识深处那片冰冷的“冻伤”区域疯狂鼓噪,释放出混乱的警报和阻止的指令,却又被另一股源自血脉的守护之火死死压制!巨大的矛盾撕扯着她的灵魂!
不!不要!
无声的呐喊在意识深渊炸响!
噗嗤!
微不可闻的穿刺声。
针尖精准地刺入了她颈侧脆弱的皮肤,穿透了绷带,冰冷的感觉瞬间沿着神经蔓延开来!
预想中的剧痛并未传来。
紧随其后的,是一股难以形容的、如同液态冰焰般的感觉!那淡金色的粘稠液体被贺兰敏用尽最后的力量猛地推入她的血管!冰冷刺骨!却又带着一种诡异的、焚尽一切的灼热!
“呃——!” 田翠的身体如同被高压电击中,猛地向上弹起!又重重地摔回轮椅!喉咙里挤出短促而痛苦的闷哼!双眼瞬间翻白!
她感觉自己的血液在沸腾!在冻结!两股截然相反、却又同样霸道的力量在她脆弱的血管里疯狂对冲、撕扯!意识如同被投入了冰火交织的炼狱!眼前的一切景象——贺兰敏濒死的脸、陈锋惊怒的表情、冰冷的机柜、闪烁的警灯——都在瞬间扭曲、旋转、破碎!
巨大的耳鸣淹没了外界所有的声音!只有血管里那冰火交加的奔流轰鸣,如同死神的战鼓!
贺兰敏的身体在完成注射的瞬间,如同被彻底抽干了所有力气和生命,高大的身躯猛地一软,带着淋漓的鲜血,沉重地向前扑倒!他的头无力地垂靠在田翠染血的肩窝,沉重滚烫的呼吸喷在她冰冷的颈侧,带着浓烈的血腥味和一种…迅速消散的生命气息。
他沾满血污的手,依旧死死地覆在她紧捂后颈伤口的手上,冰冷而粘腻。
“贺兰敏!” 陈锋目眦欲裂的怒吼如同迟来的惊雷,终于炸响!枪口喷出火光!
砰!砰!
子弹狠狠打在贺兰敏身侧的机柜上,溅起刺眼的火花!陈锋终究还是慢了一瞬!或者说,他潜意识里那零点一秒的犹豫,让他错过了阻止的时机!
周围的枪声再次响起!愤怒的子弹如同暴雨般倾泻在贺兰敏毫无防备的后背上!
噗!噗!噗!噗!
沉闷的入肉声如同死神的鼓点!贺兰敏的身体如同破败的玩偶般剧烈地抖动!更多的血花在他破烂的囚服上炸开!温热的、粘稠的血液如同喷泉般涌出,瞬间浸透了田翠的衣襟和轮椅!
他覆盖在田翠手背上的手,失去了最后的力量,软软地滑落,重重地砸在地面上。
身体彻底瘫软,一动不动。只有鲜血还在身下迅速蔓延,与田翠身下的血泊连成一片刺目的猩红。
枪声停歇。
死寂。
绝对的死寂笼罩了硝烟弥漫的机房。只有浓重的血腥味和金属烧灼的焦糊味在无声地弥漫。
陈锋握着枪的手在微微颤抖,枪口还冒着缕缕青烟。他看着眼前这惨烈到极致的一幕——田翠双目翻白,身体在轮椅上无意识地剧烈痉挛、抽搐,嘴角溢出带着淡金色丝线的白沫;贺兰敏如同破碎的血袋,伏在她身上,彻底失去了声息。
巨大的震惊、愤怒、自责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悲凉,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他淹没。
“救人!快救人!” 陈锋嘶哑的吼声打破了死寂,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医护人员如梦初醒,带着惊恐和职业本能,不顾一切地冲了上去!几名特警也迅速上前,粗暴地将贺兰敏沉重的、还在淌血的尸体从田翠身上拖开,重重地丢在一旁冰冷的地面上。
田翠的身体失去了贺兰敏的压制,痉挛得更加剧烈!她的双手死死地掐住自己的脖子,脸色由惨白迅速转为一种诡异的绀紫色!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窒息声!颈侧被针扎的地方,皮肤下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开一片蛛网般的、透着淡金色光芒的诡异血管纹路!
“是急性排斥反应!还是神经毒素?!”
“颈动脉注射!剂量不明!成分不明!快!肾上腺素!建立静脉通道!准备气管插管!”
“不行!她全身肌肉强直痉挛!静脉塌陷!”
“强心剂!直接心内注射!”
医护人员的声音充满了惊恐和慌乱。田翠的生命体征监护仪发出尖锐刺耳的警报!心率飙升到200以上,血压却急剧下降!血氧饱和度如同断崖般跌落!
陈锋脸色铁青地看着医护人员在田翠身上进行着徒劳的抢救,看着她脖子上蔓延的淡金色血管纹路和濒死的挣扎。他猛地蹲下身,捡起贺兰敏遗落在地上的那支空了的金属注射器。
注射器入手冰冷沉重。尾端那个燃烧的火焰标记在机房惨白的灯光下清晰可见。针管内壁残留着几滴极其粘稠、闪烁着微弱淡金色荧光的液体。
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贺兰敏最后拼上性命,就为了把这东西注射进田翠体内?!
“立刻!把针管残留物送检!最高级别生物化验!通知生化危机处理小组!” 陈锋将注射器交给身边的技术人员,声音因极致的压抑而嘶哑。
他的目光转向地上贺兰敏的尸体。那张曾经英俊冷厉的脸此刻沾满血污和灰尘,双眼圆睁着,空洞地望着机房冰冷的天花板,嘴角却凝固着一丝极其诡异、近乎解脱的弧度。
陈锋的心沉到了谷底。贺兰敏死了。田翠命悬一线。周景明留下的方块沉寂了。唯一的线索就是这支注射器和贺兰敏最后那句如同诅咒般的话——“数据胎盘…在你身体里…”
混乱中,没人注意到。
田翠紧攥的右手手心,那道被芯片边缘割裂的疤痕深处,一点极其微弱、却异常纯粹的幽蓝色光芒,如同深埋地底的熔岩,正顽强地穿透了皮肤和血污,悄然亮起。
同时,她贴身口袋里,那枚沉寂的芯片,再次开始震动!
这一次,震动不再指向外部,也不再传递指令。而是一种极其低沉、稳定、如同大地心跳般的共鸣!这共鸣顺着她的血脉,与她体内那正在疯狂肆虐的冰火之力,与她意识深处那片冰冷的“冻伤”和燃烧的“火焰”,产生了一种奇异的、难以言喻的交融!
检测到高纯度“火种”注入…
检测到载体生物密钥(疤痕)深度激活…
检测到核心污染源(数据胎盘残留)…
条件满足…
“归零协议”…启动…
冰冷而陌生的电子合成音,如同来自远古的回响,直接在她混乱濒死的意识深处响起!
田翠那因剧痛和窒息而濒临崩溃的意识,在这声音响起的瞬间,如同被强行抽离了身体!所有的感官痛苦瞬间远去!眼前不再是混乱的抢救现场,而是…
一片绝对的、冰冷的黑暗。
不,并非完全黑暗。
在这片死寂的黑暗中央,悬浮着三样东西:
一团微弱、却异常坚韧、散发着温暖橘红色光芒的火焰——那是源自林晚秋和不知名产妇的生命之火,是她意识的锚点。
一片不断扭曲、蠕动、散发着冰冷贪婪幽蓝光芒的“冻伤”区域——那是“数据胎盘”残留的污染源,是系统的毒瘤。
以及…一股新生的、如同液态黄金般缓缓流淌、散发着焚尽一切又孕育一切气息的磅礴力量——那是贺兰敏注入的“火种”!
此刻,那橘红色的火焰与淡金色的“火种”如同受到了某种召唤,缓缓地、坚定地朝着对方靠近、交融!一股远比之前更加浩瀚、更加纯粹、更加霸道的生命与毁灭之力,在交融中轰然诞生!
这股新生的、橘金交织的磅礴力量,没有丝毫犹豫,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抹除一切的意志,如同咆哮的熔岩洪流,狠狠地撞向那片幽蓝色的“冻伤”!
轰——!!!
无声的巨响在田翠的意识空间内炸开!
冰冷的幽蓝与炽热的橘金疯狂对撞、撕扯、湮灭!构成“冻伤”的每一个数据碎片、每一条清除指令、每一丝贪婪的意志,都在这股橘金色的洪流冲刷下发出无声的哀嚎,如同冰雪般飞速消融、瓦解!
污染源清除:10%…30%…70%…
冰冷的进度条在黑暗中飞速跳动!
现实中,田翠剧烈痉挛的身体猛地一僵!掐住自己脖子的双手无力地垂落!脸上诡异的绀紫色迅速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透明的苍白!监护仪上那疯狂的心率如同被无形的手猛地扼住,从200以上的高峰断崖式下跌!血压几乎测不到!血氧饱和度跌至个位数!
“心跳停了!”
“室颤!快!除颤仪!最大能量!”
医护人员惊恐的尖叫响起!沾满导电糊的电极板重重压在田翠的胸膛!
砰!
她的身体在电流的冲击下猛地弹起!又落下!
监护仪上,依旧是一条笔直的死亡直线!
“肾上腺素!静脉推注!再来!充电!360焦耳!”
砰!
又一次剧烈的电击!
身体弹起,落下。
死寂的直线。
“瞳孔散大…没有自主呼吸…心电静止…” 一名医生颤抖着放下听诊器,声音带着绝望。
陈锋死死攥着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渗出。他看着轮椅上那个毫无生气的女孩,看着地上贺兰敏冰冷的尸体,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冰冷的愤怒几乎将他吞噬。
结束了?
就在医生即将宣告死亡时间,护士准备拉上白布的瞬间——
嘀…嘀…嘀…
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如同天籁般的心跳声,猛地从监护仪上传来!
那条笔直的死亡直线,如同被无形的巨手狠狠扯动,猛地向上跳动了一下!随即,开始极其缓慢、却无比坚定地、一下又一下地起伏起来!
虽然频率很慢,波形极其微弱,但确确实实是心脏的搏动!
“有心跳了!”
“天呐!这…这怎么可能?!”
医护人员如同见了鬼般惊呼!手忙脚乱地再次投入抢救!强心剂、呼吸机、升压药…所有手段再次用上!
陈锋猛地冲上前,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那微弱但持续的心跳波形!又猛地看向田翠的脸!
她依旧紧闭双眼,脸色苍白如纸,没有任何苏醒的迹象。但颈侧那片蛛网状的淡金色血管纹路,却不知何时悄然隐去,皮肤恢复了正常的色泽,只留下一个小小的针孔。
最诡异的是,她紧握的右手手心,那道疤痕的位置,此刻正散发着一种极其微弱、却异常温暖的橘金色光芒!那光芒透过她紧握的指缝,如同呼吸般明灭着。
意识空间内。
橘金色的洪流如同焚尽污秽的天火,将最后一点幽蓝色的“冻伤”彻底吞没、净化!
污染源清除:100%
载体意识污染度:0%
“归零协议”执行完毕。
冰冷的宣告声中,那橘金色的磅礴力量并未消散,而是如同退潮般缓缓收敛,最终化作一团温暖而纯净的橘金色光焰,静静地悬浮在田翠意识的核心。那团源自林晚秋的橘红色生命之火,此刻也变得更加凝练、坚韧,与这新生的光焰相互辉映。
黑暗褪去。
田翠的意识缓缓“睁”开了眼睛。
她感觉自己漂浮在一片温暖、平静、散发着淡淡金橘色光芒的海洋里。所有的痛苦、冰冷、混乱都消失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如同回归母体般的安宁笼罩着她。
她“看”到了意识核心那团温暖的光焰。她知道,那是贺兰敏用生命换来的“火种”,与她母亲的生命之火融合后的新生力量。它抹除了“数据胎盘”的污染,也彻底改变了她的某些本质。
她“感觉”到,自己的意识前所未有的“干净”,却也前所未有的“强大”。一种对自身生物信号、甚至对周围微弱电磁场的敏锐感知,如同本能般烙印在她的意识深处。
就在这时。
嗡——!
一阵极其微弱、却异常熟悉的震动感,如同跨越生死的呼唤,轻轻触碰到她意识的光焰。
是芯片!
口袋里那枚芯片再次震动起来!这一次,震动平稳而温和,不再传递指令或警告,而是一种…确认的信号?一种连接完成的低鸣?
同时,一个极其微弱、却无比清晰的、带着无尽疲惫和一丝释然的声音,如同风中的叹息,直接在她意识的光焰中响起:
“…回家…”
贺兰敏!
田翠的意识猛地一颤!巨大的悲伤如同潮水般瞬间淹没了这片温暖的光海!她想起了他扑向子弹的身体,想起了他最后冰冷的血滴在自己脸上的感觉,想起了他涣散瞳孔中那抹悲怆的决绝…
他死了。为了救她。为了把“火种”注入她体内,启动那个“归零协议”。
这声“回家”…是他的残念?还是…
田翠的意识光焰剧烈地波动起来。她不顾一切地循着那芯片震动和声音传来的方向“感知”过去!
感知穿透了意识的屏障,穿透了现实与虚幻的界限,顺着芯片的微弱信号,如同无形的触须,猛地“撞”进了现实世界!
她的感知瞬间锁定了地上那具冰冷的、属于贺兰敏的尸体!
没有生命迹象。没有脑电波。心脏停止。血液凝固。
然而!
就在这具死亡躯体的心脏深处,一个极其微小、几乎无法察觉的、由纯粹生物电流构成的、如同风中残烛般的火焰印记——普罗米修斯之火——正在极其微弱地、极其缓慢地搏动着!
那不是心跳!那是…某种更深层的、依托于残留的生物纳米虫和特殊能量(火种)维持的…生命烙印?!
极其微弱!极其不稳定!如同下一秒就会彻底熄灭!
但,它确确实实存在!
田翠的意识如遭雷击!巨大的震撼让她意识的光焰几乎溃散!
他没死透?!或者说…他的生命以另一种她无法理解的形式,被强行“烙印”在了死亡边缘?!
“陈…陈队…” 一个极其微弱、如同游丝般的声音,突然从轮椅上传来!
所有正在抢救的医护人员动作猛地一僵!如同见了鬼般看向田翠!
只见轮椅上,田翠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那双曾经被恐惧和愤怒填满的眸子,此刻却如同被冰水洗过,清澈、平静得可怕,深处却燃烧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橘金色的光芒!
她的目光没有看任何人,而是死死地盯着地上贺兰敏的尸体,沾满血污的嘴唇艰难地翕动着,发出嘶哑却异常清晰的声音:
“他…还没死透…”
“心脏…深处…有东西…”
“立刻…低温…保存…用Ecmo…维持最低…代谢…”
“那东西…不能灭…”
话音未落,她眼中的橘金色光芒迅速黯淡,眼皮沉重地合上,头再次无力地垂向一边。刚刚恢复的微弱心跳和呼吸再次变得极其微弱,如同风中残烛。
但她的话,如同惊雷般在死寂的机房内炸响!
陈锋瞳孔骤缩!心脏狂跳!他猛地看向地上贺兰敏的尸体!又看向轮椅上再次陷入濒死状态的田翠!
没死透?心脏深处有东西?
联想到贺兰敏“零号”的身份,联想到那诡异的注射器,联想到田翠刚才眼中那非人的光芒…陈锋瞬间做出了决断!
“照她说的做!” 陈锋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指向贺兰敏的尸体,“立刻!建立体外循环(Ecmo)!目标体温降至4度深低温!维持最低生命体征!快!”
医护人员被这匪夷所思的命令惊呆了!给一具尸体上Ecmo?深低温保存?
“执行命令!” 陈锋的怒吼带着雷霆之威,“这是最高级别指令!所有后果我承担!”
强大的气场和命令压倒了迟疑。专业的医疗团队迅速行动起来,如同对待最危重的病人,开始对贺兰敏冰冷的尸体进行紧急处理,建立体外循环,降温…
陈锋则迅速安排另一组人,将田翠小心翼翼地转移到移动病床上,严密监护,准备送往重症监护室。
混乱中,没人注意到。
田翠垂落在病床边、无力蜷缩的右手手心,那道疤痕深处,那点橘金色的光芒并未完全熄灭,而是如同呼吸般极其微弱地闪烁着。
同时,在她贴身口袋里,那枚芯片的震动,与贺兰敏心脏深处那个微弱搏动的火焰烙印,以一种超越物理距离的方式,产生了一种极其微弱、却异常稳定的…共鸣。
如同黑暗中的两颗孤星,跨越生死,遥相呼应。
机房厚重的合金门外。
一名穿着医院保洁制服、戴着口罩和帽子的男人,正低着头,默默地用拖把清理着走廊上残留的血迹和灰尘。他的动作机械而专注,仿佛对门内发生的惊天变故一无所知。
就在田翠被推出机房的瞬间,当移动病床经过他身边时。
保洁男人极其自然地微微侧身让路,低垂的眼睑下,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飞快地扫过病床上田翠苍白的面容、紧闭的双眼、以及…她垂落的手心那道疤痕深处,那点微不可察的橘金色光芒。
他的口罩下,嘴角极其轻微地、向上扯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