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梁宗人府的殿宇巍峨,殿内却弥漫着压得人喘不过气的沉郁。
梁室一众元老齐聚于此,神色各异,唯有上首端坐的元皇后,凤冠上的珠翠垂帘纹丝不动,一袭明黄宫装衬得她面容沉静如深潭。
死寂在殿内凝滞了许久,终于被一位须发如雪的老者打破。
他拄着玉杖缓缓起身,皱纹深刻的脸上满是厉色,声音掷地有声:“老夫绝不同意让皇后垂帘听政!”
另一老者闻言,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冷笑,目光扫过前者:
“陛下与太子走得仓促,如今太孙尚且年幼,太子妃又难挑大梁,除了皇后娘娘,还有谁能担此重任?难道你这糟老头子,还想坐上那龙椅不成!”
第三位老者猛地一拍桌案,茶水溅出几滴,他疾言厉色道:
“就是!当年陛下在世时,便曾让皇后娘娘代理朝政,娘娘的能耐诸位有目共睹!因为陛下,如今大梁已是千疮百孔,除了娘娘,还有谁能力挽狂澜?”
“放屁!”第四名老者霍然起身,袍角带起一阵风,厉声反驳,“我偌大一个大梁,皇室子弟人才济济,难道还要靠一介女流之辈挑大梁?简直是倒反天罡!她有什么资格!”
第五位老者攥着袖袍,激动得身子发颤,指着殿上高声道:
“不错!从古至今,何曾有过女人掌权的先例?这与母鸡司晨有何区别!当年陛下让娘娘代理朝政时,老夫就一万个不同意!如今还想垂帘听政,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今日你等敢让皇后掌权,明日她便敢让这大梁天下改姓元!”
“那你倒说说,眼下还有谁能担当大任?”第六位老者向前半步,目光如炬地逼问。
第五位老者理直气壮地昂起头:“自然是皇叔安亲王!王爷乃是陛下一母同胞的亲弟弟,由他担任摄政王,辅佐太孙即位,再合适不过!”
“哼,狐狸尾巴可算露出来了!”第七位老者眼神森冷如冰,扫过众人,“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娘娘乃是太孙殿下的亲祖母,试问这世上,还有谁会比她待小殿下更真心?”
……
不过片刻,整个宗人府便吵得如同菜市场,各执一词的争论声几乎要掀翻殿顶。
“够了!”元皇后陡然一声怒斥,声音不算极高,却带着穿透人心的威严,瞬间压下所有喧嚣。
殿内瞬间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落在上首。
皇后缓缓抬眼,目光如利剑般扫过下方,语气冷得像寒冬的冰:
“今日本宫召各位前来,只是通知各位,而非征求各位的意见——这大梁的天下,还轮不到你等做主!”
一名老者气得脸颊涨红,猛地拍案起身,指着皇后喝道:
“娘娘!这大梁的天下,也轮不到你一个妇道人家做主!”
然而他的话音尚未落地,一道黑影便如鬼魅般悄无声息出现在他身前。
只见寒光一闪,一柄匕首已直直捅穿他的胸膛。
老者瞳孔骤缩,难以置信地瞪着元皇后,嘴唇哆嗦着,鲜血从嘴角溢出:“你……你怎么敢?”
还不等他咽下最后一口气,元皇后的声音便再度响起,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来人!”
话音刚落,殿外暗处突然闪出一排身穿锦衣的神秘人。
他们身形挺拔,站姿如松,周身散发的凌厉气息,一看便知是武艺高强之辈。
若是有去过玉连山争夺闯王宝藏的人在此,定会惊觉——这些人全都是当初参与宝藏争夺的武林高手,其中相当一部分更是江湖上声名赫赫的一品高手。
此刻,这群平日里桀骜不驯的高手,却齐齐单膝跪在元皇后面前,头颅低垂,一副任元皇后差遣的恭顺模样。
“肃亲王意图谋反,大逆不道,即刻抄家灭族!”元皇后的声音清晰地传遍殿内,没有半分犹豫。
“是!”神秘人齐齐应了一声,声音震得殿内梁柱微颤,随后又如同来时一般,眨眼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被称作肃亲王的老者,口中不断涌出鲜血,枯瘦的手指颤抖着指向元皇后,眼中满是不甘与怨毒,却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扑通”一声,他的尸体直挺挺地倒在冰冷的地砖上,眼睛还圆睁着。
杀死肃亲王的人,慢悠悠地从怀中掏出一方素色手帕,仔仔细细地擦拭着匕首上的血迹,连刀柄的缝隙都没放过。
擦完之后,他随手将那张染满鲜血的手帕丢在肃亲王的尸体上,恰好盖住了死者满脸错愕的脸庞。
随即,他脚步轻快地走到元皇后身边,目光如鹰隼般扫过下方噤声的众人,朗声道:
“可还有人反对我们娘娘?”
此人,正是元皇后的贴身大太监王喜。
他脸上带着几分笑意,眼神里却藏着不容错辨的狠厉。
一时间,整个大殿静得能听到众人的呼吸声,所有人都噤若寒蝉。
他们实在想不明白,皇后娘娘一直久居深宫,从未涉足江湖朝堂纷争,究竟是如何拉拢到这么一群武艺高强的队伍!
见众人皆低头不语,王喜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语气放缓了几分:
“识时务者为俊杰。咱们娘娘仁慈,不愿大开杀戒,只要你们乖乖听话,就能继续富贵荣华地做你们的皇亲国戚;若是不听话……”
说着,他脸色骤然一沉,残忍地瞥了一眼地上肃亲王的尸体,话里的威胁不言而喻。
这时,不知是谁先反应过来,“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高声呼喊道:“请娘娘垂帘听政,救我大梁河山于水火!”
其他人见状,纷纷如梦初醒,接二连三地跪倒在地,齐齐高声呼喊:
“请娘娘垂帘听政,救我大梁山河于水火!”
“嗯,不错,不错。”王喜见状,脸上的笑意更深,随即伸出一只手,躬身对着元皇后恭敬地说道,“娘娘,咱们回宫吧!”
元皇后将手轻轻搭在王喜的手背上,起身时,裙摆划过地砖,没有半分拖沓,径直向宗人府外走去。
直到二人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殿门口,众人才稍稍松了口气,紧绷的身体微微放松。
不料,王喜的声音却突然从门外传来,尖锐阴柔的嗓音带着一丝戏谑:“对了,来人,将肃亲王的尸体拖到外面吊起来,示众三日,以儆效尤。”
他的话音刚落,暗处便再度闪出一位身穿锦衣的男子。
那人面无表情地提起肃亲王的尸体,脚步轻快,转瞬便消失在了众人面前。
一众皇室成员闻言,纷纷面露不忍之色。
肃亲王乃是先皇的亲叔叔,年纪已过七旬,如今不仅全家晚辈要被处斩,连尸体都要被曝晒示众,这实在是……
可是,没有一个人敢在此时站出来求情。
他们心里都清楚,皇后娘娘这是在赤裸裸地示威——若是此刻跳出来,恐怕下一个躺在地上的,就是自己!
与此同时,东宫的灵堂内,白幡飘荡,哀乐低回。
太子妃佟馥儿一身麻衣孝服,跪在一副漆黑的棺椁前,怀中紧紧搂着年幼的太孙梁昭。
孩子尚不懂生死,只是被殿内的气氛吓得小声啜泣,佟馥儿却连抬手安抚的力气都没有,脸色苍白如纸,眼神空洞得如同失去了魂魄。
这时,安宁公主同样穿着一身素白孝衣,眼眶红肿得像核桃,脚步踉跄地走了进来。
她走到棺椁前,“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豆大的眼泪毫无预兆地顺着脸颊滑落,砸在冰冷的地砖上。
她怎么也想不明白,太子哥哥怎么会突然之间就没了呢?
他明明答应过自己,要好好活下去,看着昭儿长大的。
而且太子哥哥的身体,明明一直在好转啊!
不久前,他还笑着跟自己说,近日来身体已经强健了许多,甚至跑跑跳跳都不成问题,还说打算聘一位教习师傅,学些能强身健体的功夫。
一切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可怎么会突然之间,就走到了如今这步田地?
安宁公主越想越难受,心口像是被巨石压住,痛得几乎不能呼吸。
但她知道自己不能倒下,于是强撑着擦了擦脸上的泪水,看向佟馥儿,声音哽咽地说道:
“嫂子,你一定要保重身体。昭儿年纪还小,你若是也倒下了,他该怎么办啊?”
佟馥儿像是没有听到她的话,双眼依旧无神,脸色麻木得吓人,仿佛眼泪早已在这些日子里哭干。
“嫂子?嫂子?!”
直到安宁公主的声音在耳边反复响起,她才缓缓转过头,像是刚注意到对方的到来。
突然,佟馥儿猛地抓住安宁公主的手,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指甲几乎要嵌进对方的肉里。
她的声音嘶哑破碎,像是在声声泣血:“琪儿,你哥哥他不是旧病复发死的,绝对不是!你一定要替他报仇,一定要替他报仇,知道吗?”
她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太医的说法!还有谁能比她更了解太子的身体?
太子的身体明明已经大好,怎么可能突然之间因旧疾暴毙,而且偏偏是在陛下刚刚过世这个敏感的时机!
安宁公主的手被抓得生疼,却不敢挣脱,只能急忙抓住佟馥儿的肩膀,用力晃了晃,急声道:
“嫂子,你冷静点!冷静点!你这样,昭儿会被吓到的!”
这一晃,佟馥儿才像是从癫狂中回过神来。
她看着安宁公主泛红的手腕,眼中闪过一丝愧疚,声音低哑道:“琪儿,抱歉,刚刚弄疼你了吗?”
安宁公主摇摇头,眼眶又红了:“我没事,嫂子,你还好吧?”
佟馥儿扯了扯嘴角,想要笑一下,却比哭还难看:“我很好,我刚刚说的话都是胡言乱语,你别放在心上。”
安宁公主怎么可能不放在心上?
她比谁都清楚,嫂子向来沉稳,若不是真的发现了什么,绝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太子哥哥的死,一定有问题!
这时,佟馥儿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眼神有了一丝光亮。
她轻声唤来一名丫鬟,那丫鬟捧着一个青釉瓷坛,快步走到近前,双手将瓷坛奉上。
佟馥儿从丫鬟手中接过瓷坛,指尖轻轻摩挲着坛身,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这里面装的,是调理你太子哥哥身体的那几只白水蛭。这几年,多亏了它们,你太子哥哥才能过几天松快日子。可是现在……”
说到这里,她的眼眶又红了,声音哽咽得说不下去。
“按照之前的约定,你帮我送它们去天门镇,还给那位阿青姑娘吧。”
佟馥儿将瓷坛递到安宁公主面前。
安宁公主接过瓷坛,用力点头:“嫂子放心,我一定会送到。”却没有注意到,佟馥儿眼中一闪而过的死寂。
就在姑嫂二人相对无言时,殿门口突然出现了一道人影。
安宁公主察觉到动静,疑惑地抬头看向门口。
等看清来人的面容后,她微微一怔,惊讶地问道:“你是……母后最近收的那个义女,蓝思思?”
蓝思思穿着一身浅灰素衣,头发简单挽起,闻言微微点头,声音轻柔却清晰:“我想来祭拜一番太子殿下,不知是否方便。”
安宁公主侧身让开位置,点了点头:“进来吧。”
蓝思思抬脚走进灵堂,动作恭敬地给太子的灵位上了三炷香,又对着棺椁深深鞠了三躬。
之后,她转头看向安宁公主和佟馥儿,眼中带着几分悲悯:“二位节哀。”
佟馥儿缓缓点头,垂眸看着怀中的昭儿,声音低沉:“你有心了。”
皇后宫中
与此同时,元皇后刚从宗人府返回自己的宫殿,便见宫门口立着一道苍老的身影。
那人负手而立,身形佝偻瘦弱,仿佛一阵风都能将其吹走。
他正是天龙山庄的天龙老人。
元皇后见状,快步上前,语气中带着几分敬重:“前辈何时到的?怎么不派人通报一声?”
天龙老人缓缓转过身,脸上的皱纹如同刀刻,浑浊的目光中带着几分审视:
“刚到。”
他一收到佑祯皇帝驾崩的消息,便立刻从天龙山庄动身赶来,连片刻都未曾耽搁。
而通知他这个消息的人,正是东厂大都督冯保宝。
元皇后沉默了一瞬,侧身做出邀请的手势:“前辈,里面谈吧。”
天龙老人点点头,不再多言,跟随着元皇后的脚步走进了宫殿。
进屋分主宾坐下,宫女奉上热茶后便悄然退下。
元皇后端起茶杯,却没有喝,只是指尖轻轻碰了碰杯沿,开门见山地说道:
“前辈是为陛下和太子的死来的吧?”
天龙老人端着茶杯的手顿了顿,随即放下杯子,目光直视着元皇后,语气严肃:
“正是。老朽只要你回答一个问题——皇帝和太子,是否死于你手?”
就目前的局势而言,皇帝与太子接连暴毙,元皇后无疑是最大的嫌疑人。
不仅天龙老人这么想,朝中百官,也有不少人私下里如此揣测。
元皇后抬眸迎上天龙老人的目光,神色镇定得没有一丝波澜,缓缓摇头:“不是。”
天龙老人浑浊的目光紧紧锁住元皇后,试图从她的眼神、神情中找出一丝破绽。
可皇后的脸上始终波澜不惊,既没有心虚,也没有悲戚,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小事。
良久之后,天龙老人长叹一口气,声音中带着几分疲惫:“老朽暂且相信你。”
说着,他的眼神黯淡了几分,心里涌起一阵难以言说的悲伤。
梁煜那孩子,是他看着长大的,他几乎将其视作了自己的亲孙子。
可那孩子还那么年轻,却先他这个半截身子入土的老东西一步走了,让他如何能不难过?
元皇后握着茶杯的手指微微收紧,语气依旧毫无波澜:“本宫从不说谎。”
天龙老人抬眼看向她,眼神中带着几分探究,又有几分不解:“那是你的亲子,如今突然过世,你难道就一点都不难过?”
元皇后缓缓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眼中只剩下冰冷的坚定:“本宫要做的事情太多了……”
天龙老人再度长叹一口气,声音中满是复杂:“你可真够心硬的。或许,大梁交到你手里,也是一件好事。”
说完,他话锋突然一转,语气瞬间变得凌厉起来,目光如炬地盯着元皇后:
“不过,老朽须得告诫你一句——只要老朽还活着,这天下,就必须姓梁。你若是敢有半分不轨之心,休怪老朽不客气。”
元皇后沉默片刻,缓缓点头,语气平静却坚定:“好,本宫记着了。”
“你好自为之吧。若是让老朽发现你今日说了谎,老朽定会亲自来取你性命!”天龙老人说完,不再停留,起身便向殿外走去。
他的脚步看似缓慢,却转瞬便消失在了宫门口,仿佛从未出现过。
事实上,冯保宝请天龙老人前来,正是想借他之手,诛杀元皇后。
在他看来,天龙老人乃是大梁守护神,若是得知陛下死于皇后之手,必定会将其诛杀。
然而冯保宝却低估了天龙老人。
天龙老人并不确定皇帝到底死于谁手,但他十分清楚,元皇后不能死!否则大梁必乱。
天龙老人离开后,元皇后独自坐在殿内,良久都没有动弹。
最终,她缓缓起身,走向自己寝宫深处的一间小祠堂。
祠堂内供奉着一尊佛像,香烟袅袅。
她对着佛像深深拜了三拜,随后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默默地念起了经文。
殿内只有低沉的经文声,伴着窗外偶尔传来的风声,显得格外寂寥。
当夜,一则消息传遍皇宫——太子妃佟馥儿,在东宫门口自缢身亡。
安宁公主得知消息后,连夜从公主府赶进宫。
看着佟馥儿冰冷的尸体,她再也忍不住,失声痛哭。
之后,安宁公主便再也没有回公主府,而是选择常住宫中,日夜陪伴在年幼的太孙梁昭身边,寸步不离。
时间转眼过去半年。
这一日,一则消息昭告天下:太孙梁昭正式即位,尊元皇后为太皇太后,由太皇太后元宗芷垂帘听政,主持朝政。
与此同时,一场针对旧臣的清算,也悄然拉开了序幕。
第一个被清算的,便是安亲王府。
第二个,便是曾经权倾朝野的东厂。
安亲王府上下数百口人,无论老幼,全部被屠杀殆尽,无一幸免。安亲王本人更是被直接押到刑场,在全上京城百姓的注视下,被凌迟处死,场面惨烈至极。
相比较而言,东厂的势力盘根错节,显然比安亲王府难对付得多。
这日清晨,一队身着劲装的士兵将整个东厂团团包围,水泄不通。
带队之人,正是元皇后的义女蓝思思。
等蓝思思推开东厂厚重的大门,走进院内时,只见冯保宝身着东厂大都督的绯色官服,端坐在一张太师椅上。
他双目微闭,神色平静,仿佛早已等候多时。
看到蓝思思走进来,冯保宝缓缓睁开眼睛,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声音带着几分沙哑:
“终于来了,可真是让咱家好等。”
对于今日的结局,在陛下驾崩的那一刻,他就早有预料。
只是,他从来没有想过要逃跑——陛下对他有知遇之恩,这份恩情,他穷极一生都无法报答。
如今陛下没了,他自然也要追随陛下而去,绝无苟活之理。
这时,蓝思思身后走出一名身材魁梧的武将。
那人指着冯保宝,厉声喝道:“冯阉狗!你残害百姓、贪赃枉法、迫害忠良,桩桩件件,罪大恶极!还不快快束手就擒,受死吧!”
冯保宝闻言,眼神骤然一凝,眼中闪过一丝厉色。
不等那人话音落地,他抬手便是一掌,凌厉的掌风呼啸而出,瞬间将那人拍飞出去。
那人重重撞在院中的石柱上,口喷鲜血,气息瞬间断绝。
冯保宝这一掌,正是他赖以成名的“幽冥寒冰掌”,中招者脏腑皆寒,绝无生机。
解决掉来人,冯保宝才缓缓起身,目光落在蓝思思身上,脸上笑意未减,语气却带着几分嘲讽:
“皇后娘娘倒真是好手段,不仅搜罗了那么多武林高手,竟连五毒教教主蓝思思都能收归麾下,让你甘心为她卖命!”
话毕,他眼神骤然一沉,语气中满是悔恨:
“早知今日,咱家当年就该直接除了她,也不至于让事情落到这般地步,害得陛下……”
显然,冯保宝自始至终都认定,是元皇后害死了佑祯皇帝。
蓝思思冷声道:“废话少说,冯保宝,受死吧!”
说着她从腰间取下了自己的兵器——江湖兵器排行榜第11名——烂银虎头钩。
冯保宝起身说道:“正好咱家也想领教领教蓝教主的高招!”
说着他扬起双手,手上戴着的正是江湖兵器排行榜第16名——银丝手套。
蓝思思指尖在烂银虎头钩的柄端轻轻一旋,钩身瞬间绷直,银亮的刃口在晨光里划出一道冷弧,直劈冯保宝咽喉要害。
钩风裹挟着五毒教特有的腥气,尚未及身,已让冯保宝鬓边的发丝微微颤动——这一击又快又狠,连空气都似被劈成了两半。
冯保宝却不闪不避,戴着银丝手套的双手骤然交叠,玄铁丝线在掌心绷成一张密网,“叮”的一声脆响震得人耳膜发疼,虎头钩的刃口竟被手套生生架住。
他腕力一沉,手套顺势向上一挑,便要将钩身绞断,指尖的细刺已擦着钩刃向蓝思思的手腕刺去。
蓝思思急忙撤力,左脚尖点地向后疾退,同时手腕翻转,钩尖朝下猛砸,直取冯保宝的膝盖。
冯保宝纵身跃起,双脚在半空连踏两步,竟踩着钩背借力,身形一转,掌风裹着刺骨寒意拍向蓝思思后心。
那掌风未到,已让蓝思思的衣袍后摆凝结出一层薄霜,幽冥寒冰掌的威力恐怖如斯。
蓝思思听得身后风响,猛地旋身,虎头钩横拦胸前,堪堪挡住这一掌。
掌力透过钩身传来,震得她手臂发麻,虎口隐隐作痛。
她趁机向后翻滚,避开冯保宝接踵而至的第二掌,起身时左手已扣住五枚毒针,指尖一弹,毒针如流星般射向冯保宝的咽喉、心口、丹田三大要害。
冯保宝眼神一凛,双手在身前快速翻飞,银丝手套织出的网眼精准卡住毒针,“叮叮叮”几声,毒针落地,竟在青石板上蚀出细小的黑坑。
“只会用这些阴毒伎俩?难登大雅之堂!”冯保宝冷哼一声,身形骤然加速,如鬼魅般飘到蓝思思身侧,右手掌刀直劈她的脖颈。
“能杀你就行!”蓝思思急忙矮身,虎头钩向上反挑,钩尖擦着冯保宝的手套划过,带起一串火星。
她趁机向前突进,钩刃贴地横扫,想要截断冯保宝的下盘。
冯保宝纵身跃起,双脚在空中一错,竟踩着钩身借力,右手掌风直拍蓝思思的天灵盖。
蓝思思惊觉上当,急忙侧身,掌风擦着她的发髻掠过,将身后的廊柱拍得冰屑四溅——那柱子上瞬间凝结出一层厚霜,连木纹都被冻得模糊。
蓝思思不敢怠慢,虎头钩舞成一片银影,钩刃上下翻飞,时而刺、时而勾、时而劈,每一招都奔着冯保宝的破绽而去。
她知道冯保宝的掌法阴毒,不敢与他近身,只能借着兵器长度拉开距离,同时时不时撒出毒粉、射出毒针。
可冯保宝的身法实在太快,总能在间不容发之际避开,甚至好几次借着闪避的间隙,掌风擦着蓝思思的衣襟掠过,将她的袖口冻得僵硬。
一次缠斗中,冯保宝故意卖了个破绽,让蓝思思的虎头钩刺向自己心口。
蓝思思以为得手,急忙加力,却不料冯保宝突然侧身,左手闪电般抓住钩身,右手掌风直拍她的胸口。
蓝思思惊觉不对,想要抽回钩子,却发现钩身被银丝手套死死缠住,根本动弹不得。
危急关头,她猛地抬脚,靴尖藏着的短刃骤然弹出,直刺冯保宝的小腹。
冯保宝没想到她还有后手,急忙向后急退,同时松开钩身,掌风扫向短刃。
蓝思思趁机抽回虎头钩,向后跃出数丈,胸口剧烈起伏,后背已惊出一层冷汗——方才若慢半分,恐怕已被那掌风冻穿脏腑。
她低头看向自己的衣袖,被掌风扫过的地方已结满冰碴,稍一用力,布料便碎成了小块。
冯保宝也不好受,闪避时被钩尖划破了手套,虽没伤到皮肉,却也让他掌心多了一道浅浅的血痕。
他盯着蓝思思,眼中的轻视渐渐褪去,多了几分凝重,双手缓缓抬起,掌心竟凝结出细小的冰粒:“不愧是年少便成名的蓝教主,看来今日,咱家得用真本事了。”
话音未落,他身形一闪,掌风如暴雨般向蓝思思袭来,每一掌都裹着刺骨寒意,让周围的空气都似要凝固。
蓝思思咬紧牙关,虎头钩舞得更急,钩刃与掌风碰撞,不断发出“叮叮”的脆响,火星四溅间,她的手臂已震得发麻,却不敢有半分松懈。
两人缠斗近百回合,蓝思思额角渗出细汗,呼吸越来越急促,握钩的手也开始微微颤抖。
冯保宝虽内力深厚,却也被蓝思思的毒计、狠招缠得心神俱疲,嘴角已泛出一丝青黑。
方才闪避时,他不小心吸入了一点毒粉,虽不致命,却让内力运转慢了半拍。
不仅如此,蓝思思的烂银虎头钩上同样淬了剧毒,先前他已被银钩所伤。
蓝思思敏锐地察觉到这一点,心中一紧,突然变招:她故意放缓攻势,露出左肋的破绽。
冯保宝果然上当,身形一闪便要拍向她的软肋。
就在这瞬间,蓝思思猛地张口,一道淡紫色的雾气从她口中喷出,直扑冯保宝面门——这雾气是五毒教的“化骨瘴”,无色无味,却能瞬间麻痹神经,她忍了许久,就是等这个机会。
冯保宝因为已经身中剧毒,反应慢了半拍,猝不及防之下躲闪不及,只觉一股甜腥气钻入鼻腔,顿时头晕目眩,掌力也弱了几分。
他急忙运功逼毒,可毒瘴发作极快,不过瞬息,他的动作便慢了下来,掌心的冰粒也开始融化。
蓝思思怎会放过这个间隙?她眼中寒光一闪,虎头钩猛地向前一送,钩尖带着凌厉的劲风,直刺冯保宝的心口。
冯保宝想要闪避,却发现身体不听使唤,只能眼睁睁看着钩刃越来越近。
“噗”的一声闷响,烂银虎头钩狠狠刺入冯保宝的胸膛,钩尖穿透后心,鲜血瞬间喷涌而出,染红了他的绯色官服。
冯保宝身体一僵,缓缓低下头,看着胸前的虎头钩,眼中满是不甘。
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只吐出一口黑血——毒瘴已顺着血脉蔓延到脏腑。
蓝思思腕力一旋,钩刃在他体内搅动。
冯保宝闷哼一声,身体软软地倒在地上,手指还在微微抽搐,眼中的光芒却一点点熄灭。
蓝思思拔出虎头钩,鲜血顺着钩刃滴落,在青石板上溅起一朵朵血花。
她喘着粗气,甩了甩钩身的血珠,银亮的刃口又恢复了冷冽,只是那层淡蓝的毒光,此刻染了血,更显狰狞。
就这样,冯保宝这位曾经红极一时的东厂大都督就此身死。
冯保宝一死,东厂没多久便彻底覆灭。
转眼时间又过去半年,太孙梁昭在祖母元宗芷的扶持下,正式登基,而蓝思思则被册封成了护国长公主。
—————————
这日,桃元村的村口出现了一名浑身是血的年轻人。
此人正是冯保宝的义子冯天赐。
原来他并未死在上京城,而是趁乱逃了出来。
不过即便如此,他还是遭到了朝廷的全力追杀,拼尽全力这才勉强逃得性命,机缘巧合之下来到了桃元村。
很快,昏迷在村口的冯天赐便被桃元村的村民发现。
好心的村民见他可怜,于是便将其带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