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时间倏忽而过,最终决定第三名归属的战斗,终于要在万众瞩目下展开。对阵双方,是争议与幸运并存的散修吴晟,以及心狠手辣、实力强悍的百毒阁少主崔鸩。
入场前,吴晟在选手通道处,遇到了几位相熟的散修朋友。这些朋友大多是在试炼过程中结识,虽交往不深,却因相似的出身和处境,彼此间有几分同病相怜的情谊。
“吴兄,听老哥一句劝,”一位年纪稍长的散修拍了拍吴晟的肩膀,面色凝重,“那崔鸩是玄炁凝丹境,修为稳压你一头,背靠百毒阁,功法、资源、法宝,哪一样都不是我们散修能比的。此人心性歹毒,睚眦必报,之前几场比试,对手非死即残……这第三名,不要也罢!第四名已经足够风光,何必去冒这个风险?”
“是啊,吴兄,”另一个年轻些的散修也劝道,“保住性命和修为才是根本。你已经证明了自己,没必要再和那种人硬拼。”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啊!”
朋友们七嘴八舌,话语中充满了关切与担忧。他们都认为,面对实力悬殊且手段狠辣的崔鸩,主动放弃是最明智的选择。吴晟默默地听着,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微微点头,声音平静:“多谢诸位关心,我会……仔细考虑的。”
就在这时,吕文静也蹦蹦跳跳地跑了过来,她看着吴晟,难得地收起了嬉笑,认真地说道:“喂,吴晟,那个玩毒的家伙阴险得很,你可要千万小心!实在不行……认输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没人会笑话你。”她虽然性格跳脱,但也清楚双方的实力差距和崔鸩的危险性。
吴晟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与众人分别后,吴晟并没有直接前往擂台,而是回到了暂时分配给自己的那间狭小静室。他关上门,隔绝了外界的喧嚣,独自一人坐在冰冷的石床上,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朋友们的劝告言犹在耳。他们说的没错,崔鸩是实打实的凝丹境修士,比自己高了整整一个大境界。百毒阁的毒功诡谲莫测,防不胜防,之前的对手无一不是惨淡收场。自己凭借引体境九阶的修为,能一路走到四强,已是侥幸,其中还有一场是对手莫名弃权。继续战下去,胜算渺茫,甚至可能像朋友们担心的那样,遭遇不测。
“放弃吗?”这个念头在他脑海中盘旋。第四名的成绩,对于一个无依无靠的散修而言,已经是难以想象的荣耀和资源,足以让他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修炼无忧。就此止步,似乎是理智的、安全的选择。
但是……一股不甘的情绪,如同暗流般在他心底涌动。不战而降?这与他自幼接受的教诲、与他在东兽山脉用血与汗磨练出的意志背道而驰。父亲那佝偻却从不弯折的背影,师父冥烬那看似玩世不恭实则坚韧不屈的身影,在他眼前交替浮现。
他想起了这些年来承受的种种不公:母亲的决然离去与改嫁,家族的无情驱逐与冷眼,身为散修在资源争夺中的艰难与屈辱……每一次,他和父亲都选择了隐忍,选择了退让,仿佛“怂”已经成了他们父子命运的注脚。
就在这时,他的手指触碰到了储物戒指中一件冰凉的物事——那是之前从楚韵处得到的,他亲生父亲写给他的信。之前一直忙于试炼和疗伤,竟未曾静下心来仔细阅读。
他深吸一口气,将那份略显陈旧的信笺取了出来。缓缓展开,父亲那熟悉而略显潦草的字迹映入眼帘:
「晟儿吾儿,见字如面。
当你读到这封信时,为父或许已不在你身边。有些话,当面总难启齿,唯有借笔墨诉说。
为父一生平庸,未能给你优渥的生活,反因我之故,累你母子分离,遭家族驱逐,流落在外,吃尽苦头。每每思之,心痛如绞。
然吾儿须知,人生于世,有所为,有所不为。隐忍退让,非是怯懦,有时是为保全,是为等待。然心中那股不屈之气,那股属于我们男儿的硬气,绝不可泯灭!
你天性坚韧,悟性不凡,远胜为父。切莫因出身而看轻自己,切莫因困境而磨平棱角。前路漫漫,必多艰险,遇事当权衡,但若事关原则,触及底线,需你挺身而出时,望你记住,我儿体内流淌的,绝非苟且之血!
人活于世,不必太过在乎他人的想法!年少轻狂时,我们总渴望得到其他人的认可!可历尽千帆万难,才明白最重要的是做自己。那些年少轻狂的岁月,如同流星划过夜空,绚烂却短暂,沉淀下来的,是再也回不去的过去,每每想来,总是令人扼腕叹息。而那些总是令人感叹的,往往是我们从未珍惜便已失去的东西。但这些,恰恰是人生的宝贵经历,塑造了如今的你!
勿以父为念,勇敢去走你的路。无论你作何选择,成为何人,你永远是为父的骄傲。
吴刚!」
信不长,字里行间却充满了父亲的愧疚、期许以及那份深藏的不屈。尤其是“绝非苟且之血”那几个字,如同重锤般敲击在吴晟的心上。
往昔的种种画面再次涌现:母亲的背影,家族的嘲讽,修炼时的艰辛,一次次在妖兽爪下死里逃生……他一直在退,在忍,在“怂”。可父亲在信中说,这不是怯懦,是保全,是等待。那现在呢?还要继续“怂”下去吗?
一股炽热的气流从丹田升起,冲散了之前的犹豫与阴霾。吴晟缓缓抬起头,眼中迷茫尽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与决然。他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仿佛是对着过去的自己,也仿佛是对着远方的父亲,一字一句地说道:
“怂了一辈子……这次,就硬气一把!试一试吧!”
哪怕对手是凝丹境,哪怕前路凶险,他也要站在那个擂台上,用自己的剑,去丈量一下与所谓宗门天才的差距,去证明父亲信中所言——他吴晟,绝非苟且之人!
他整理了一下衣袍,将重剑稳稳背在身后,推开静室的门,迈着坚定的步伐,向着那万众瞩目的擂台走去。
当他缓步登上擂台时,台下早已人山人海。无数道目光聚焦在他身上,有散修同伴的担忧与期盼,有宗门弟子的审视与轻蔑,也有各方势力的好奇与算计。
观众席上,吕文静紧张地攥紧了拳头,一旁的吕灵一虽然面色依旧有些苍白,但目光也紧紧跟随着吴晟的身影。秦潇双手抱胸,眼神中带着一丝探究,似乎想看看这个能让他那位小姨子另眼相看的散修,究竟能走到哪一步。秦炎则依旧是那副冷峻的模样,但视线也未曾离开擂台。
而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一道清冷的身影悄然独立,正是云苍宗圣女李墨琤。她伤势未愈,脸色还有些苍白,却依旧来了。作为吴晟的旧识,她太了解这个看似温和、骨子里却极其执拗的家伙。自己之前的劝阻他定然听不进去,既然如此,她便来看看,看看这个选择了硬气的朋友,究竟会如何面对这场几乎不可能赢的战斗。
此刻,站在擂台上的吴晟与崔鸩,早已不仅仅代表他们个人。在无数旁观者眼中,他们分别代表了修真界中积怨已久、力量对比悬殊的两大群体——无依无靠、资源匮乏的散修,与底蕴深厚、传承悠久的宗门势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