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容双眸微眯,难怪甄嬛不愿意起舞。
原来,果然是自己当年给她弄的那些“好药”起了功效,当日寒药可以祛瘀镇痛,可甄嬛日久天长用下来,当时把脉的瞧不出什么的。
厉害,就厉害在日后,恐怕年年冬日就要受此困顿了。
“冬雪,赏——”
康禄海一见赏银,顿时眼睛就亮了,这过冬的银子算是能补上了!
他被打发走后,冬雪道:“娘娘,看来等莞贵人想通,意欲以舞姿复宠,恐怕也是不能了。”
陵容淡淡舒心一笑道:“自然了,不过她这样和皇上怄气,复宠远在猴年马月,不用咱们操心。”
“是呀,如今除了华妃娘娘处,就属咱们这儿,皇上最爱来!”
话毕,正所谓说曹操,曹操到,外头响起了苏培盛的高呼声,代表着皇上的到来。
“皇上怎么这么早就来了,臣妾给皇上请安!”
陵容坐在床边又意欲下床行礼,被疾步进来的皇上一把摁住,他笑意融融。
“容儿,你总是这样多礼,朕许你,弘曜满月之前不必向朕行礼!”
陵容顺势又躺坐回去,微笑道:“容儿多谢皇上。”
他还穿着朝服,陵容忙唤人替他换下了衣裳,随即,他便吩咐乳母将弘曜抱到西偏殿去喂奶。
“这乐道堂如此之小,真是委屈你了。”
陵容笑意融融:“有皇上心疼,容儿就不委屈。”
皇上转过头来,眼中隐隐有兴奋。
“昨晚睡得还好吗?”
“皇上心疼臣妾,臣妾这才起来用过膳没多久呢,刚才见过碎玉轩来的人,皇上后脚就来了。”
皇上此刻不管什么碎玉轩、碎铜轩了,只拉住陵容温热的双手,轻轻笑起来。
“容儿,昨夜你答应朕,今日为朕歌唱,怎样,可想好唱什么了吗?”
陵容眼光闪动,她从未见过皇上这样急迫渴望的神情,即便有上一世的体会,可如今自己十足相似,皇上酷爱纯元皇后的歌声的程度远远超出自己的想象。
不禁试探道:“容儿会许多家乡的歌,只是不知道皇上喜欢听什么,皇上可要臣妾用吴语唱来?”
皇上摇头:“朕不要你用吴语唱,就用官话,唱一首‘梅花’吧。”
又是这一首诗,她早已经烂熟于胸了。
陵容眨眨眼睛道:“容儿没有读过这首诗,并不知道词是什么。”
“这个不难。”
皇上大手一挥,便令冬雪取来了笔墨纸砚,他盘腿坐在一旁的榻上,几下便写了全首。
陵容状若看了半日,随即斟酌了曲调,方才在皇上期待的眼神中缓缓启唇。
“数萼初含雪,孤标画本难——”
听到第一个字,皇上的身子不由得战栗,眼神不可置信又惊叹、惊喜地望着。
即便已经有了准备,可是当这样的歌声重现的时候,他还是那样地不能自持!
“香中别有韵,清极不知寒。”
陵容微微一笑,又扬声一歌。
“横笛和愁听,斜枝倚病看。”
这首诗短,故而歌声悠长缓慢,一波三折,皇上听着,心中擂鼓如雷鸣。
最后,陵容闭上眼睛,似乎渐入佳境。
“朔风如解意,容易莫摧残——”
歌声落下久久,皇上含笑一直盯着陵容看,似乎在想,为何莞贵人的那一张脸没有长在容儿的脸上呢?
“皇上怎么不说话,是嫌容儿歌声难听吗?”陵容红了脸,垂眸。
“不,这世间,已无人能与容儿的歌声相较!”
陵容一笑,皇上却是不知那是嘲讽。
他起身,打发了所有人出去,重新坐到了陵容身旁,抬手抚摸那张小脸。
“皇上,谬赞臣妾了。”
皇上目光如炬,定定看着她道:“容儿,别唤朕皇上,私下的时候,叫朕四郎好不好?”
“四!?”
陵容状若惊慌,犹豫道:“皇上,这于理不合呀!”
“于理不合,但于情,朕的容儿,便合!”
其实,甄嬛何尝不也是唤他“四郎”呢,皇上所谓的“情理”,只在许与不许之间了。
陵容的脸似乎更红了,轻轻贴近他的耳边,秀口微启,犹豫了半晌,方才喃喃低声一念。
“四郎——”
四郎,似乎想起了那年春日初见,那样年轻的菀菀……
皇上抱紧了陵容,在她看不见的背后,双眼中微微含泪,他没有和往常一样唤她“容儿”,只是一言不发。
半晌,方才道:“唤得好听,以后就这样唤朕!”
陵容知道他在思念先皇后,窃喜之余,再也没有半分犹豫。
“四郎。”
片刻后,皇上松开陵容,恢复了一贯的微笑。
“容儿,你还想要什么,朕都许你。”
陵容扑闪双眼道:“四郎的话,可当真吗?”
“朕绝不食言。”
想起心头的念头,想起要说的话,陵容的心扑通要跳了出来,在抬起眼的时候,似乎与前世那个疲倦至极、再也无所畏惧的自己重叠。
眼神是那样地坦然、愤慨、仇恨!
陵容平视着皇上那期待的眸子,唇角扬起的弧度,没有素日的一丝撒娇和乖顺。
她平静道:“臣妾不喜欢这个封号。”
皇上茫然,却依旧柔和至极。
陵容的眼睛一眨不眨,似乎是看到了前世的他,看向自己的眼神是那样地憎恶、恶心。
“‘芙’字,臣妾不想和芙蓉花一样,美丽却容易凋零,供人赏玩之后,花期过了,就不知碾落成泥,去了何处。”
皇上微微惊讶地看着陵容,随即抚摸她的头发,淡淡笑道:“朕从不知容儿有这样的心性。”
陵容垂眸,掩盖几乎迸发而出的杀意,再抬眸时,依旧是那个乖巧温顺的“芙嫔”,不过,很快就不是了。
“四郎,容儿不想薄命,容儿想要一个新的封号。”
皇上似乎听不得“薄命”二字,顾不上思虑她的反常,只忙心疼地揽住陵容。
“好,朕答应你,朕都答应你,可是容儿,以后不要说这样咒自己的话。”
“四郎,容儿从命。”
半晌,他轻声道:“你要想什么字,还是要朕亲自来给你取?”
陵容连忙抬头,让皇上取,总不过是他掌心玩意的意思。
她不喜欢!
“四郎既然应允,那容儿也不敢得寸进尺,既然内务府要筹备册封礼,不如就让人再仔细择些字来,让容儿挑选吧!”
内务府的字虽然循规蹈矩,却都是庄重的封号,绝无轻浮薄命之嫌,也好叫底下人更知道自己的荣宠!
既然得了皇子,那争不争就由不得自己了,说什么避宠可以安全,全都是矫揉造作,只有自己得宠,自己爬的高,才能护得住孩子,才能让他扶摇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