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碧的话音刚落,不待皇上再说什么话,太后的身影便缓慢地出现在大殿之中。
太后面色发白,被竹息搀扶着行动迟缓,与上次华仪贵妃告发皇后之时的雷厉风行之态截然不同,可见她的病的确严重了许多。
然而,这前后不过才一年而已。
“咳咳咳,皇帝,哀家听说了消息,庄嫔现下可好吗?”
“儿子给皇额娘请安。”
皇上起身,面色淡淡。
“太医说,胎气没有保住,僖常在也受了大惊吓。”
太后惋惜了一声,随即看着宫人们呵斥道:“怎么会这样,你们伺候庄嫔都如此不当心么!”
又来了,又来了,这老妇又想给皇后开脱!华仪贵妃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但也忍不住了开口的欲望,免得像上次一样被啐回来。
皇上暗眸沉沉:“不是宫人们不当心,而是有人蓄意为之,防不胜防,庄嫔和宫人又能如何?”
“竟然是这样!那皇帝可查出什么结果了么?”太后抬眸,状若不知。
然而皇上却没有立刻回答,反而将手别到背后,注视着面色不好却强撑着的太后。
“皇额娘身子不适,这件事就不必过问了,劳烦竹息姑姑扶太后回宫里休息,倘若再吹了风寒,倒是儿子的过错。”
陵容和曹琴默对视一眼,皆是松了一口气,皇上这样说,证明他这次是真恼了,不再吃太后护短这一套。
毕竟,皇上还气着隆科多呢。
然而太后面色更不好,似乎铁了心要过问此事,便看向年世兰。
“贵妃你说,究竟是个什么结果了?”
被点了名,年世兰只得按捺住翻白眼的冲动,轻轻福身。
“回禀太后,已经有多名宫人指证,是皇后蓄意谋害庄嫔和僖常在腹中龙胎,证据确凿呢!”
太后蹙眉道:“皇后贵为后宫之主,嫔妃的孩子都是她的孩子,她好端端的何必要谋害皇嗣!皇帝,依哀家之见,此言或许不实。”
“皇额娘,朕亦是百思不得其解,然而证据确凿,她无可抵赖!”
皇上陡然提高了音量,母子二人僵持着,寸步不让。
“皇帝!咳咳咳!”
见他如此反常地当众后宫嫔妃的面顶撞自己,太后恼得一口气险些没上来,剧烈咳嗽了起来。
“皇帝,就算证词指向皇后,可你也不该将皇后禁足于宝华殿,连个辩白的机会都不给,岂非让天下人都看了笑话!”
皇上不怒反笑:“皇额娘不是不知道这里发生的事么?怎么知道儿子禁足了皇后,不许她辩白呢?”
这硝烟味可真足啊,太后被呛得僵在了原地,心里却也更加慌乱起来,皇帝如今是怎么了,难道他真的信了钦天监所言,还是他……
“太后!太后明鉴,皇后娘娘真的是被冤枉的呀!”
沉默间,连贵妃都不敢置喙半个字,那原本灰白了脸的鱼雁竟敢扑到了太后脚下,为皇后伸冤。
“太后要为皇后娘娘做主,娘娘她的确是被冤枉的,一切都是僖常在蓄意栽赃陷害呀!”
见她这样说,太后眼睛一亮,忙道:“你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闻言,浣碧瞧了瞧皇上和贵妃的脸色越发黑,也顾不得冒犯太后,径直跪在了地上,捧着荷包。
“皇上明鉴,鱼雁分明是污蔑臣妾,方才您都听太医说了,臣妾佩戴的荷包里头放的安神凝气,有助孕妇的药材,臣妾的宫里根本没有藏着害人的药!”
她一仰头,捏起小厦子手中托盘上的红玉珊瑚步摇举起,根本不让鱼雁和太后说半个字,简直把命豁出去了。
“反倒是皇后娘娘先前赏赐的步摇,才是饱含麝香滑胎的!娘娘亲口吩咐臣妾要日日戴着的!”
浣碧说得义正言辞,毕竟,这东西真是皇后赏的,她自以为无人认识分辨,更无人会告诉自己。
如今,这步摇实在是一把反杀回去的利刃。
闻言,太后简直头脑发晕,皇后真会干出这样的蠢事来么!
说罢,淡枝又跪下道:“皇上、太后明鉴呀,皇后娘娘不仅赏赐这害人伤胎的东西,还每次在小主侍寝之后赏赐一碗坐胎药,可是那气味儿怎么都不像,反倒像是避子汤!”
闻言,太后更是两眼一黑,她信宜修会做出这些事来,但为了乌拉那拉氏和乌雅氏,自己不能不护着她!
闻言,皇上冷笑道:“皇额娘都听见了,这处处都是皇后的手脚,这还是问过的,不知道没问过的又有多少!”
这句话,可谓是将皇后的遮羞布可扯下了一半,惊得沉默半晌的甄嬛愣在了原地。
皇上,他为何会这样说皇后?
太后稳住了身子,努力做出平淡、公允的模样来。
“皇帝,无论旁人说再多,那究竟是口说无凭,要查就不能疏于表面,哀家还是那句话,你总得听皇后自己一言。”
说着,她忽然柔和了嗓音,劝道:“你记得,皇后始终是皇后,你的发妻纯元的亲妹妹!”
又是纯元!
但见皇上的面色骤然一茫然,随即一瞬的顾虑、纠缠。
“皇额娘,朕会给皇后自辩的机会,但不是现在,她自请在宝华殿为大清祈福,朕不能阻拦。请皇额娘回宫吧,这里还有一阵功夫。”
闻听此言,太后知道自己也算是给宜修争取了最大的机会了,若是后头屏退了嫔妃,那私下里,自己也可以多斡旋些。
“哎!”
她长长一叹,抚着胸口走了出去。
殿内鸦雀无声,皇上站了一会平复了心,随即又坐了下来。
“娘娘醒了!娘娘醒了!”
在里头装睡了半日的庄嫔听得太后走了,连忙就睁开眼睛,哭泣个不止。
皇上和众嫔妃坐在、站在床边围着她安抚,富察氏便痛哭流涕了半日失子之痛,便立刻想起了正事。
“皇上,臣妾有孕不足三月,日日小心无比,这样下雪的天,就怕阶下结冰失足,所以特意吩咐人每半个时辰就清扫一次,皇上,一定是有人害臣妾!”
她紧紧拉住了皇上的衣袖,哀婉不绝。
“皇上,若非僖常在和欣常在扶臣妾一把,臣妾不知还会摔得有多重,我的孩子呀——”
说完重要的,她就又掩面痛哭起来。
皇上怒而回过头,盯着那赤澜几个道:“将她们带下去,鱼雁严刑拷问,务必让她给朕吐出实话来,是谁指使污蔑僖常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