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上方的太子声温和地开口问道:“广阳侯状告丁氏,十余年前下毒害死老广阳侯夫人,丁氏,你可认罪?”
丁氏听着太子温软的问话,抬头撞见的,却是一双冰冷的凤眸。她此刻已经浑身抖如筛糠,牙齿打战地辩解道:
“回太子殿下,臣妇冤枉!臣妇没有下毒谋害侯夫人,请太子明查。”
太子闻言,微笑着点点头道:“孤自然会秉公处理,既然是广阳侯庄告丁氏,那么就由广阳侯呈上丁氏的罪证吧。
广阳侯闻言,先是请徐姨娘,出来指证丁氏,待徐姨娘说出当年真相后,又请出两位药童,出来指证丁氏。
丁氏在三人指证后,依旧抵赖说道:“这些人都是广阳侯为了诬告臣妇,买通来作伪证的,臣妇冤枉,臣妇没有毒杀老侯夫人。
这时,两位药同跪倒在太子面前,将司徒晨为他们讨要回来的卖身契,呈现给太子过目。
契约上面,明晃晃地签着丁氏的名字,若不是她心中有鬼,又岂会将当年的大夫与了这两个药童,卖到煤窑去。
而且,其中一名药童,还拿出了老大夫被卖到煤窑后,用煤块在绢帕上,留下的认罪书,以及药方,而这个药方,正是当年为毒害老侯夫人的药方。
绢帕背面,还将老侯夫人中毒后的症状,也写得一清二楚。经过侯府中的老仆认证,老侯夫人临死前,确实出现了这些症状无疑。
多项铁证摆在面前,丁氏终于停止了狡辩,她抬起头,眼神希冀地望向高高在上的太子。
见太子的面容上,虽然还是含着笑意,可她却在那和煦的双眼中,看到了渗人的冷意。
也许是丁氏的期盼太过明显,司徒晨暗暗将视线投在太子身上,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番。
就连一向比较神经大条的安家四人,此刻也全都看向太子。
太子仿佛没有察觉到众人异样的目光,只笑看着面前的丁氏说道:“如今证据确凿,丁氏,你若再强行狡辩,恐怕会让你的儿孙,也将无法抬头做人。”
当太子提到丁氏儿孙时,她眼中的光彻底熄灭下去,仿佛放弃了所有抵抗的心思般,只深深地叩拜在太子脚前,声音悲切地说道:
“太子殿下英明神武,臣妇认罪伏法。”
太子满意地点点头,命御林军将人带到坊市口,即刻斩首。
丁氏在被拖拽出去的途中,视线始终注视着太子,那眼神似乎很有深意。
司徒晨将视线在太子与丁氏身上来回流转,最后冷冷勾唇角一笑。
安芷若也觉得丁氏在临死前看向太子那一眼,似乎非同寻常。虽然具体说不出哪里不对,但总觉得那不是看陌生人的眼神。
丁氏的案子审理完毕后,广阳侯立刻拿出三房、四房、五房的三个侄子,在衙门当差时,贪赃受贿的铁证。
对着主位上的太子说道:“安氏家门不幸,出了个害人的毒妇,又养出些不争气的后生。
本侯今天要大义灭亲,此一事不烦二主,还请太子殿下亲自为朝廷拔出毒瘤。
太子接过罪证,快速地扫视了一遍,立刻命令御林军,将涉案的三位安家后生,即刻押至大理寺。
太子亲自下令,御林军上前拿人,安家三房、四房、五房的人,丝毫不敢反抗,甚至就连女眷们的啜泣声,都被她们自己死死按在口鼻中。
待到三个安子弟辈被抓走后,其余各房人,纷纷用极度仇恨的眼神,看向广阳侯。
广阳侯又何尝不仇视他们,丁氏可是害了他亲生母亲的凶手,而这些人,就是凶手的子孙。
此刻双方还哪里有什么血脉亲情,说一句生死仇敌,才更为恰当。
太子这边审完案后,眼含探究地看向司徒晨,微笑着攀谈道:“多亏镇北王世子收集来的罪证齐全,孤才能顺利完成父皇的口谕。”
司徒晨闻言,立刻起身行礼道:“臣只是做了分内之事,是陛下和太子宽厚仁德,不忍看忠臣蒙冤,得此圣主,实乃吾等之幸。”
司徒晨今日,确实派人传信入宫告知皇上,却没想到,皇上派来李公公的同时,竟然还让太子一同前来。
想来是陛下有意让广阳侯,记下太子这份人情。所以太子刚才夸他时,他必须将功劳,全部归功到皇上和太子身上,做个顺水推舟。
司徒晨此话一出,广阳侯一家四口立刻起身,跪拜在太子脚前,齐声说道:
“臣臣妇\/臣女)感谢皇上太子仁德,为府上惩治毒妇,臣等叩谢天恩。”
太子见此果然很满意,他亲自起身将广阳侯扶起。还与安家四人攀谈了几句,这才带着李公公和御林军离开了。
宋明轩故意落在队伍后面,在众人走得七七八八的时候,快速凑到安芷若跟前,小声说道:
“过两日我和兄长共邀三五好友,一同游湖,到时,安四姑娘可要一起来热闹热闹。”
安芷若笑着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而后无视司徒晨那冷寒的眼神,说道:
“之前二公子仗义应下帮我寻人之事,虽后面出了岔子,但小女却是不能不谢的。”
说着,便示意灵儿回房去取,灵儿小跑着去了,没一会儿,就手捧着一个锦盒,递给宋明轩。
宋明轩接过锦盒,笑着冲安芷若眨眨眼,便快步跟上了前面的队伍,出了广阳侯府。
广阳侯一家四口,完全没打算参加安芷柔的婚宴。她们见该抓的抓,该杀的杀,便准备回到二房去。
临走之时,见司徒晨仍然坐在堂屋里饮茶,分明没有要走的意思。只得客气地让了一句:“世子若是不忙,不妨去本侯院内坐坐。”
本来鉴于他之前绑走安芷若的事,安家人对他十分防范。
可这次安芷若拿到的所有证据,全部都是在司徒晨的帮助下完成的。
所以此刻,他们还真不好再像之前那样冷落他,故此才有刚才那一句客套话,没想到这人竟如此不识让。
在广阳侯说完那句话后,司徒晨放下手中的茶盏,站起身来,轻弹身前的褶皱,缓声说道:
“本世子今日确有些闲暇,既然侯爷盛情相邀,那本世子便随你去小坐片刻。”
安家四人闻言,同时脸上表情管理失控,纷纷露出诧异的神情。
司徒晨却仿佛看不到他们脸上的意外之色,就这么好整以暇地,等着广阳侯为他引路。
事已至此,广阳侯也只好尴尬地将人往二房请,一路上,众人谁也没有说话。
林氏甚至死死挽着女儿的手臂,快步走在前面,尽量与司徒晨拉开距离。
安芷若更是没有回头看他一眼,直至快步随着母亲进入内院的角门,才稍微放松下来。
堂屋这边,三房、四房、五房家的嫡子,分别被抓走了一人。他们哪里还有心情参加大房的婚礼。
都在广阳侯一家离开后,也纷纷哭着回了自己院子。
大房老爷的生母丁氏,刚刚被推出去斩首,其实他也没有了办喜事的心情,但考虑到姑爷是位翰林编修。
虽然不是什么大官,但也是他们大房唯一的官身,为了不得罪他,便走到周文远面前,强挤出一丝笑容问道:
“姑爷你看,咱们这婚礼……”
周文远此刻也是骑虎难下,刚才他与安芷柔只差夫妻对拜,便可礼成。但偏偏那个时候,镇北王世子进入府中,打断了他们的婚宴。
若没有丁氏杀人的事,他们完全可以等众人走后,继续婚礼。
可那丁氏虽然是个罪妇,却也是安芷柔的祖母。如今刚被斩首,他们这办到一半的喜事,突然赶上大丧,让他也很难抉择。
如果让他就此放弃成为侯府的女婿,他心中不甘,但如果硬着头皮举行完婚礼,恐遭世人耻笑。
周文远自己不想背这个锅,便将难题抛给了安芷柔,他仿佛一个非常尊重妻子的夫君,对新娘子柔声询问道:
“今天的婚宴既然在广阳侯府筹办的,那就由安家人来做主吧。
不知娘子如何决定,咱们今日这婚宴,是应该接着完成,还是搁置三年后,服完大丧再补办婚宴?”